第26章 玩兒
“你以為這些年來,艾琪過得很好嗎?根本就不是!”
不出方函所料,此話一出,何勝男臉上現出一瞬痛苦。
“路峰是個瘋子,對她好的時候就甜言蜜語地哄着,不好的時候甚至會對她拳腳相加。有幾次我親眼看到路峰對她又吼又叫,還推推搡搡的……還見過她臉上被抽腫的指印……”
何勝男的拳頭攥緊,又松開,擠出一個笑容:“那是她的家務事。就算要離婚,還有法院管着呢!”
方函定定看着她,“你是想說,她的事兒與你無關嗎?”
何勝男也看着她,不說話。
方函冷笑,“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當年是怎麽回事?”
何勝男的表情一僵。
“當年艾琪她媽媽鬧到了導員那兒,他就悄悄找我們寝室的幾個人了解情況了。也就只有你,還被蒙在鼓裏!”方函說。
“然後呢?”何勝男急着追問。
方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故意懸着她,“你那麽想知道,可以親自去問艾琪啊。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麽。”
何勝男的臉上神色變幻,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內心裏正經歷着怎樣的驚濤駭浪。
“這些年你們一直都有聯系?”她問方函。
方函也沒隐瞞,“我是在澳洲遇到她的,還有路峰。”
“讀mba期間?”
“嗯。那時候我剛到澳洲,開始mba的學習。一次聚會上,很巧,遇到了她,才知道她畢業後沒去成英國,又準備了一年才被澳洲的學校錄取。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快完成學位了。”
曾經無比親密的愛人,她的過往,卻是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到的,何勝男不是不難受。抿了一口已經快涼掉的咖啡,她仍是無法平靜下來。時光再變遷,事關艾琪,她終究是無法平靜的。
“後來呢?”她問。
方函笑了,“你還真是打算在我這兒知道全部啊?後來很簡單,她爸出事兒了,她的學習沒法繼續下去了。再後來,她嫁給了路峰,就這麽簡單。”
“她爸……出事兒了?”何勝男挺直了脊背。
“貪.污,受.賄,敗露了……去年,死在了監獄裏。”
何勝男震驚了。
方函玩味地看着她:“虧你還是在s城混了這麽多年的,這麽大的事兒,你都不知道。”
何勝男被她問得無言以對。畢業之後,她每天忙成狗,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瓣兒,一天抻成48個小時過,哪有閑工夫去了解除了工作意外的事?也就是這兩年吧,她的公司業務穩定下來,她才有閑心享受生活。
原來艾琪的爸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難怪艾媽那樣了……那女人專橫跋扈慣了,經歷這麽大的事兒,不受刺激才怪。
無論如何,艾媽都激不起何勝男的同情心;她最先想到的是,艾琪那麽驕傲的人,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兒,怎麽受得了?難怪,難怪——
何勝男秒懂了:難怪路大偉的老婆對艾琪是那種态度。如果艾琪的爸爸還官運亨通着,路家還要靠他罩着呢,至少也得官.商勾結下,路大偉他老婆婆敢那樣對她嗎?
何勝男不禁埋怨自己遲鈍。
然而,艾琪為什麽要嫁給路峰?因為……愛嗎?
這樣想着,何勝男心裏苦哈哈的:艾琪是什麽性格的人,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艾琪不是受虐狂,也不是白蓮花,抛開性別不提,艾琪不可能愛上路峰這種施虐狂。那麽,她又為什麽嫁給路峰?
何勝男不敢想下去了。她怕再任由思維肆虐,會拐到那個她不敢去面對的可能性:艾琪是因為舍不得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驚覺面對艾琪如此凄慘的過往,她竟然還能這麽有條不紊地分析起各種可能性來。以她曾經對艾琪的刻骨銘心的愛,難道此刻她不該沖出去,在第一時間找到艾琪,拉着她,把她扯出泥潭嗎?
莫非,真的是時過境遷,再刻骨銘心的愛,也變得淡而又淡了?
何勝男的心底湧上了悲哀,歲月已經快把她的感性消磨殆盡,她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商人了。
“據我所知,路峰很可能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他組建了路氏旗下的咨詢公司,矛頭就是指向你的。你的狀況,很兇險。所以,我想你需要我的幫助。我們的合作,能夠挫敗路峰,也能助你救艾琪于水火。”方函說。
何勝男安靜聽着她義正言辭的話語,半晌無言,忽然笑了,“你很好心,費了這麽大的周折回國,就是為了幫助我拯救艾琪。”
這句話,何勝男用的是肯定句,然而其中的反問意味,方函卻聽得清清楚楚。
“如你所說,我的公司發展得很‘漂亮’,我是一個曾經登上《經理人周刊》的管理者,”何勝男盯緊方函的眼睛,“你覺得,我是那種蠢到被自己的下屬玩弄于股掌還不自知的人嗎?”
方函一凜,她嗅到了來自何勝男的尖銳的意味。如果說商場如戰場,那麽此時的何勝男無疑已經将兵刃指向了自己。
方函呵呵冷笑,“老同學,你也該知道,我也不是一個輕易授人以柄的人。”
桌上的電話忽然震了一下,緊接着,一個電話打進來,舒蕾的。可是,轉瞬間又挂掉了。
何勝男劃開屏幕看了一眼微信,又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了回去,鎖屏。
何勝男凝着方函,然後遺憾地搖了搖頭,“那真是挺遺憾的,看來你對我和我的公司缺少該有的信任。既然彼此間沒有足夠的信任,即使你加入,也無法融入……”
“何勝男,你要單槍匹馬對付路峰嗎?你知不知道,路氏有着怎樣的實力?”方函語含警誡。
何勝男惋惜地看着她,“我想你誤會了。眼下,不是我該如何對抗路峰,而是你……拿出你的誠意來,讓我知道你究竟為何而來。畢竟,你之前那麽多年,就知道艾琪過得不好,卻沒去試圖幫助艾琪,不是嗎?”
方函的表情很不好看。
“今天就到這兒吧。身為東道,咖啡我請了。”何勝男說着,已經站起了身。和曾經的同窗談判,她覺得累,尤其還事關艾琪。
“對,就是他,路大偉的兒子,”何勝男捏着電話,低聲應着,“嗯,我知道,我會小心的……瀾姐,你也受累……”
舒蕾坐在她對面,之前方函的位子上,見何勝男挂了電話,氣急敗壞的,“你就這麽放她走了!”
“誰?”
“就剛才那個啊!”舒蕾氣得快捶桌子了,“我跟了她好幾個小時!還指着你給我介紹刷好感度呢!”
刷好感度嗎?
何勝男歪了歪嘴,“我在她那兒都沒好感度,你指不上……你看上的就是她?”
“嗯哼!”舒蕾突然驚悚狀,“你、你、你和她,不會是……吧?”
“是啥?”何勝男瞪她,多純潔的關系在這貨眼裏都能染上粉紅色。
“沒你想得那麽複雜,她是我大學同學。而且,她是直的。”
舒蕾眼睛放光:“同學好啊!啧啧啧,快介紹我認識認識!”
何勝男鄙視她那沒出息的樣兒,方函那性格的也會有人一見鐘情?一見鐘情這玩意兒果然不靠譜。
“她叫啥?快說!快說!”舒大小姐一臉的期待,根本就不在乎方函是不是直人。
“方函。”何勝男被她磨不過。
“這名字好!防寒啊!一聽就體貼又溫柔,還有文藝氣息……”舒蕾已經開始犯花癡了。
何勝男就呵呵了。
“我家的是防寒,你家的是溫暖……啧啧啧,老何咱倆真是猿糞啊猿糞!”
何勝男:“滾!你自己犯矯情,別拉着我。”
“你要查路峰?”舒蕾有點兒意外。
“嗯,我要動用你的關系查他,我不信他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你和這個姓路的,有仇?”舒蕾捏着下巴看着何勝男。
何勝男什麽都沒說,只沖她笑笑,笑得舒蕾渾身發毛,“嘶……你能不能不這麽看我?跟要吃人似的!哎呦我冷!”
她說着,可哪兒尋摸熱東西喝,目光卻落在了面前方函喝剩了一半的咖啡上,眼睛裏有貪婪的光閃過。
“哎哎哎!幹嗎呢!”何勝男及時制止她瘋狂的舉動,“要不要臉?惡不惡心?”
“你才惡心呢!”舒蕾挺直脊背,點了一杯熱拿鐵,表示自己是個正派人。
何勝男看都不看她,讓服務生趕緊收拾走了方函的殘羹冷炙。
舒蕾抿了一口熱拿鐵,又問:“你查路峰,到底要幹嗎啊?”
何勝男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玩兒。”
“我怎麽覺得……你和他之間,有事兒呢?”舒蕾一臉的玩味,“不會是,他搶了你老婆吧?真要是那樣,姐們兒絕對支持你搶回來!”
何勝男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舒蕾突然恍然大悟狀,“我懂了,我全懂了!艾琪!那個叫艾琪的,是你前女友對不對?”
何勝男好想把她那張欠嘴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