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你希望我走嗎?”李言宜站起身,夏夜的風繞了一個彎,從他們身旁經過。他傾身拂去白未秋肩膀處的落葉,指尖擦過他的耳垂。
螢燭秋光,寂寂空庭,淡月昏黃,莓苔半壁。
面對滿庭的蕭草與螢火,面對無數的日升日落,面對天邊的銀漢燦爛。面對荒蕪的歲月,殘破的流年。舉世茫茫,孑然一身。
“未秋,你不會覺得寂寞嗎?”
白未秋聽了此話,心中猛然湧起一股大恸,沒來由地感到臉上一陣冰涼,淚珠迅速地滾落在他腳下的青苔上,李言宜拭去他的淚水,展臂擁他入懷。
壓抑多年的苦海終于決堤,白未秋埋進李言宜的懷中,先是嗚咽,而後嚎啕不止。
哭完之後,白未秋看見李言宜襟前沾濕了一大片,亦覺失态。自己擡袖拭去淚痕,他低聲對李言宜說了一句:“你走吧。”就轉身回到屋內。
不知是不是嚎啕之後發洩太過,白未秋自那日之後,開始發病。送飯的內侍發現上一次所送來的食盒放在門口階下,裏面的飯菜絲毫沒動,又不敢貿然進去,如此幾次之後就想要通報尚翡,哪知這幾日陛下款待西涼外賓,作為貼身內侍,尚翡根本不得空。就這麽過了兩天,這天下午,還是尚翡自己眼尖瞧見了,才讓這兩人進來通報。尚翡一聽,噴出了半杯茶,疊聲叫道:“壞了壞了。”連滾帶爬地禀告了皇帝。
皇帝見到白未秋的時候,他已經蜷在床上燒成了一團火炭,嘴唇幹裂,氣若游絲。
皇帝陛下動了雷霆之怒。
罰了兩個不相幹的小內侍,尚翡一路繞道把白未秋送進了禦書房後皇帝偶爾起居的裏室裏。請來的太醫瞧這架勢,不知是為陛下的哪位愛寵看病,但見從層層羅帳內伸出一只手,雖白皙纖長,卻分明是男人的手。
太醫一驚,擡頭看見皇帝的眼神,連忙低頭認真把脈,接着開出幾味藥材,絮絮叨叨地說了什麽脈象輕細,憂之過度,肝氣郁結,需要慢慢調理。皇帝聽着皺了眉頭,尚翡見了趕緊拉着太醫出去煎藥。
大熱天的,太醫出了一身冷汗,一邊擦汗一邊跟尚翡說:“多謝尚總管,再待下去,下官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舉手之勞,王太醫不必客氣,不過這件事陛下不欲讓他人知曉,也請王太醫守口如瓶。”
“下官謹記。”
太醫提着藥箱跟着尚翡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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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翡籲出一口氣,回禦書房的路上遠遠瞥見了珠翠羅裙的孫昭容,尚翡兩眼一軒翻了個白眼,不得不打起精神敷衍。
孫昭容指尖拈了一枝花,裝作和身旁的婢女說話,不經意看到尚翡,先是驚呼一聲,聲音嬌媚,軟聲笑道:“尚總管神出鬼沒地,走到身邊了都差點沒見着,這是替陛下辦差呢?”
尚翡陪着笑:“奴不過是個跑腿的,陛下的事哪會告訴奴呢。”
“尚總管真會說笑,您陪在陛下身邊的時間最多,多得讓我們後宮姐妹嫉妒,哪裏有您不知道的。”
尚翡打了個哈哈,孫昭容掐掉花枝,綠色的汁液染上她水蔥般的指甲,她欠身過來,香氛熏然,輕聲道:“我看到是太醫院的王太醫,急匆匆地,難道是陛下龍體欠佳?”
尚翡聽了這話,忙說:“哪裏的話,陛下龍體強健,并無不妥。”
孫昭容“啊喲”一聲,忙揮起絹子捂住嘴,“瞧我這張嘴,阿彌陀佛,陛下自然身體萬安,福澤萬年的。那會是誰呢?”
尚翡見敷衍不過,不得不說了一句:“昭容多慮了,王太醫只是尋常問診而已。”
孫昭容似笑非笑,最終放尚翡離開了。
她的貼身婢女走上前來,恨聲道:“這次又不知是誰。”她睨了婢女一眼,想起皇長子李諾,生母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才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生下了皇長子。不過,生下又如何,有命生沒命養。
話雖這麽說,但一念及此,還是恨得牙癢癢,心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