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很晚了
蘇婷知道自己誤會了, 她看到信息的時候鑽牛角尖,有那麽一瞬也變得過度敏感,變得想很多,才會覺得他離開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想躲她。
“現在知道了?”見她頭低低的, 章雪揚問:“所以你覺得自己提分手解決了什麽?”
他盯着蘇婷, 知道她有氣性,但她的氣性總能飙到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步, 比如分手,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出來了,章雪揚整個人都冷飕飕的:“還是說工作裏你也這樣, 碰到問題直接撂挑子,有了矛盾直接辭職?”
蘇婷也是老實,一下給他帶邏輯裏去了,搖搖頭:“不是的。”
章雪揚當然知道不是,工作上她會想辦法,會很主動找更好的方式解決:“那你回避什麽?工作上當勇士,感情裏只會跑是吧?”他的嘴像刀,毫不留情一層層劃開她, 但這張嘴又會說真心話:“蘇婷, 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分手。”
蘇婷把頭撇回來:“我也不是那麽想的,所以你幹嘛總壓着我?”她人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負氣去說些什麽做些什麽,讓她覺得自己是很不好的一個人, 像裝滿水的氣球, 随時要爆。
胸口很堵, 尤其章雪揚氣勢洶洶,這麽高一個人在玄關站着, 甚至一只手都撐到牆上,兩道目光淩厲又攝人,蘇婷頂着他這張繃很緊的臉:“我也不願意跟你說分手,也想我們兩個好好相處,而且你媽媽來的那天我不是想跑想逃,就是真的覺得……很奇怪。”她順了順氣息:“你換過來想想,如果你跟我爸媽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裏,是……你在我住的地方過夜之後,你難道不會覺得尴尬?”
感知到她的情緒,麥麥拱起背想叫,被蘇婷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很晚了。”
真的很晚,已經淩晨了。
蘇婷讓自己冷靜下來,擡起頭問:“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晚上的飛機。”章雪揚收回手臂,人也站直一些:“所以,我現在要回去了。”
他真的有轉身的動作,蘇婷抱着麥麥跟過去半步:“這麽晚了……”
“想讓我留下?”章雪揚半側着身體,手臂垂到大腿,人是思索的樣子:“但我留下你要去睡宿舍,怎麽好意思?”說着掃視她下半身,沒被睡裙擋住的兩截雪白小腿,所以剛剛就是穿成這樣打算走人。
蘇婷被他看得很窘,裙子往下扯了點:“我不去宿舍。”
“為什麽不去?”
“去了你又要說我縮。”
章雪揚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經過這一吵,蘇婷覺得自己應該也摸到他一點脈:“你之前問我……和你住一間屋的事,我只是覺得有點快,但不是完全沒想過的。”
房子隔音很好,房間雜音不多,靜到一種程度的時候,只能聽到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過很久,章雪揚完全轉過身來:“你最好是。”
吵過架,峰回又路轉,他換上拖鞋進浴室沖涼,速度很快,出來的時候蘇婷剛把麥麥的東西收拾完。
見他出來,她進去洗了把臉,剛剛眼睛脹得難受,在鏡子前面揉了好久。
回卧室的時候章雪揚已經躺好了,手臂放在她枕頭上,人也轉頭看着她。
蘇婷又變得慢吞吞的,摘下抓夾用手梳兩下頭發,關上房門和房間裏的燈然後坐到床沿,脫鞋躺進被子裏,她後面脖子壓在章雪揚手臂,過幾秒,章雪揚側躺,人沒吭聲,但用另一只手臂抱住她。
蘇婷一直忍着憋着,哪怕跟他對峙也沒讓自己哭,但這刻被他抱到懷裏,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出來:“你有時候很不講理很咄咄逼人你知道嗎?”
她帶着哭腔在黑暗裏碎碎念,好像這時候才完全釋放出來,章雪揚握住她的肩膀,單薄瘦削,因為哽咽而微微在抖。
章雪揚一晚銳利的勢頭收起,人也軟化下來。
要說多大分歧也沒有,無非是他想快節奏而她想慢慢來,所以說來說去不過是嘴巴裏那點事,談個戀愛能談得這麽幼稚,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到這種地步,搞得好像有什麽人格漏洞一樣,沒見過誰因為太急把女朋友弄跑了的。
蘇婷剛才的臉白洗了,越相處,貼得越近,越難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理智,她在章雪揚懷裏哭了會念了會,也不用他怎麽哄,自己慢慢平息下來,聲音略微有點啞:“你要回去以前公司,但拿你背鍋的那位老板不是已經被開了嗎?”
“還有其他合夥的。”章雪揚手滑下來,摩挲着她的腰。
蘇婷想了想:“那你這次回去,把握大嗎?”
“simon可以幫忙出力,”章雪揚沉思幾秒:“還有我那位老師,她也一直在嘗試聯系我。”
蘇婷對他以前工作上的事不了解,但他語氣雖然很平常,卻又覺得他其實應該很在乎。
他是個性很強,工作上也有一定傲氣的人,當年那件事一出就辭職,直接用舉動表達态度,看起來好像只是很不屑不在乎,但之前許丹出現的時候還想過要套她的話錄下來,所以當年那件事肯定對他造成過心理影響的。
而且更重要的,應該是他得到清白這件事。
越來越晚,兩個人很久沒說話,但快要睡着的時候聽章雪揚詐屍一樣問了句:“想讓我去嗎?”
蘇婷困得迷迷糊糊的,腦子卻忽然靈光了下:“不知道,但如果去很久,我肯定會想你。”
章雪揚低頭看她,吵鬧一場逼出她一句情話,也是不容易。
轉天很晴,章雪揚去了國外,蘇婷也收起情緒,繼續工作。
廣州進入最舒服的兩個月,沒有回潮天的濕冷,也沒有大暑天的悶躁,涼風習習地吹,夏末秋初的感覺。
近節慶,老店也挂起大紅燈籠和中國節,盆菜支了個檔口展示,壁挂音響也會放着氣氛音樂,年年歡樂,歡樂年年[1]。
聞仔放寒假了,也跑來喝早茶,在辦公室裏吐嘈章雪揚:“雪揚叔是大話精來的,說帶我去東莞看球,自己又跑了。”
章茹見怪不怪:“你現在才知道啊,他的話你聽一半就好了,lion被它耍到大的。”
“那也不是,雪揚叔肯定有重要的事,不會故意放我鴿子的。”聞仔坐在椅子上轉來轉去,看到蘇婷的噴霧很好奇,蘇婷說給他用,他有點不好意思:“可以嗎?”說完嘿嘿地摸摸臉:“我敏感肌。”
“你玻璃心,衰仔給我好好說話。”戴玉蘭走進來差點打他,但想想醫囑,還是忍住了。
蘇婷看她還貼着膏布:“蘭姐今天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還好,就是不能喝酒。”戴玉蘭摸摸脖子,她昨天去做的穿刺,結果還沒出來,但上班經常要陪客戶吃點趕場飯什麽的,就算不喝酒海鮮也是刺激性食物,所以工作上其實有點不方便。
說完就聽對講機在喊,說有客戶找店長,戴玉蘭回複:“叫蔡經理幫我應付一下。”說完把聞仔提溜出去:“這裏是辦公室,你進來幹嘛?”
他們母子兩個扭着出去了,章茹接個電話,接完看眼蘇婷。
蘇婷正在統計年度員工基金,基金有很多項構成,比如酒樓賣紙皮的錢,酒和飲料瓶蓋之類兌出的獎,還有客人小費什麽的。
她正拉數據,忽然聽見椅輪子響,章茹滑過來,沖她笑得很扭捏:“那什麽,我阿嫲來了,想見見你,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