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意微醺,宴會桌上有些熱鬧。

我聽見顧游弋的聲音:“來都來了,坐下喝杯酒嘛,雲舟。”

雲舟?葉雲舟?

我一懵。

她站在那兒,嘴邊淡笑,一雙眼睛和喬行一樣。

上次見,還是很多年前。

現在她長大了,妝容精致,着裝精幹。

她很快注意到我,稍一滞,先紅了眼睛:“姐姐,好久不見。”

謝如岑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掌心。

我口幹舌燥。

“弟妹還不認識吧,這位是……”顧游弋說話,目光朝往謝如岑。

程演從中打斷,問葉雲舟:“你怎麽來了?”

葉雲舟“哦”一下。

“外面聽見有人說你在,我正好要把鑰匙還給你。本來讓人轉交,想起來今天你生日,來祝你生日快樂。”

程演道謝,也不作挽留。

一時尴尬。

謝如岑看着,打了圓場:“您是程演的朋友,坐下來一起喝杯酒吧。”

桌上傳來一聲嗤笑,有人說:“哪兒什麽朋友啊,倆人有婚約,我還以為弟妹知道。”

“程演你也真是,玩,就要找志趣相投的玩,這不坑人嗎?”

謝如岑明顯一怔,我攥過她的手。

她驚醒,看着我:“你……早知道了?”。

我點下頭。

程演怒了:“誰跟你他媽說玩玩,別把你那套亂七八糟的安我身上。”

“生什麽氣啊程演。”顧游弋作壁上觀,“又不是沒玩過,兄弟們家裏放一個,外面養幾個,不都這麽幹嘛。”

“行了顧游弋,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孟辛澤拉他。

“程演已經退婚,和如岑在一起合法合理。”程洵為他弟弟說了一句。

謝如岑發着抖。

沒有說話的葉雲舟突然冷笑。

“退婚?葉家什麽時候答應了?得了甜頭便翻臉不認人,當屬你們家手段高明。”

“葉雲舟!”程演急了,“我已經和你實心實意商量過了,既然咱們倆彼此沒有感情,何必綁在婚姻裏,誰都不好過。”

“話雖然這麽說,但由得了你嗎,程演?”葉雲舟輕笑。

她也不聽辯駁,轉身推門離開。

我追出去。

“雲舟!”

葉雲舟停下來,轉頭看着我。

她率先問:“姐姐,你和那女孩關系很好嗎?”

“嗯,關系不錯。”

“你知道我和程演有婚約嗎?”

我點點頭。

她張開嘴又合上,然後苦笑:“姐姐,你就這麽不想我好嗎?我是你親妹妹,你為什麽向着一個外人?”

我一怔,向她解釋:“母親控制欲很強,我猜這門婚事她逼迫你,不是你心甘情願的,我只希望你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愛誰,不愛誰,都由你自己說了算。”

“一切都是你自己猜測!”她哭了。

“你為什麽不來問問,我是否喜歡程演,是否接受婚姻安排?你為什麽那麽斷定這是母親的逼迫?我如果愛程演,你還會把他推給別人,把我推開嗎?”

“還是你真的就不想我好過!”

酒醒了大半,她的一字一句訴說我的罪狀。

“雲舟……”

她捂住臉:“你和哥哥相伴長大,彼此關懷,你有沒有哪怕一瞬間想起過我,你們開心快樂,知不知道我過得又是什麽日子?”

我口中囫囵:“對不起,我……”

“就這一次,你能不能幫我。”她淚眼看着我。

“我必須要嫁給程演,我別無選擇。”

我遲疑半秒。

她冷笑:“算了,我不求你了,求你也沒用。”

我看着她遠去、消失。

心裏纏亂。

生日宴變成鬧劇,再交盞幾杯,席便散了。

謝如岑不願理我,跟着程演離開。

“走吧。”看車走遠,程洵說,“代駕到了。”

我摸出煙盒,點上煙吸了一口,太急,直往肺裏鑽,嗆得咳嗽。

程洵輕拍我後背:“把煙滅了,別抽了。”

“程老師抽過煙嗎?”我問。

煙氣氤氲在他面前,朦胧模糊,看不清他點頭搖頭。

煙嗆出眼淚,也把我嗆笑。

我笑我自己。

他像天上明月,怎麽能有這樣的陋習。

下一秒,他拿過我抽過的煙,放在嘴裏,老練地吐出白煙。

他眯着眼睛,隔着煙瘴看我。

“很久沒抽過。”

除去白大褂後,他抽煙的樣子,像是天上月亮像被污水澆過。

停幾秒,我問:“去酒吧喝酒嗎,程老師?”

他轉頭盯着我,似乎在探尋什麽,轉瞬一笑。

“好。”

代駕把車停了,淩晨酒吧正是人多的時候。

我們找了吧臺邊上一個位置,能看駐唱歌手唱歌。

酒上來,我渴極了,半杯酒下肚,胃就有燒灼。

唱的歌我聽過,跟着,有一句沒一句的哼。

聊些有的沒的。

“程老師以前學習一定考第一。”

“嗯。”

“真厲害啊聰明又努力,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教授。”

他糾正:“副的。”

“管他呢。”我笑,敬他一杯。

舌尖泡在酒裏,辣中帶甜。

“程老師有沒有談過戀愛?”

他輕彎唇角:“談過。”

“什麽樣的女孩?”我好奇。

“一個校友,黑色長發,外表有點冷,有潔癖,很自律。”他目光悠長。

“這不是程老師您的翻版嗎?”我說,“一模一樣,就性別不對。”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

歌手換了快節奏的歌,我跟着鼓點晃動着腦袋,閉着眼,好似所有煩惱都消散。

玻璃杯落下,程洵開口:“之前沒告訴你,我去瓊山找你的時候,也見到賀折了。”

我睜開眼。

他被籠罩在藍色光暈中,眼底似海。

“他也在找你。”

我不在意,說:“他是個瘋子。”

長時間的沉默後,我幾乎昏昏欲睡。

“喬邊。”程洵突然開口。

我埋在臂彎中扭頭看他,半睜眼睛,“嗯”了一聲。

他看着我。

在音樂暫停和掌聲勢起的空白的一刻,他問:“要不要跟我交往?”

我沒動。

“我喜歡你。”他說得更明白。

停了兩秒。

我搖頭:“我心裏有別人,雖然也得不到吧。”

“賀折。”他也明白,“得不到,不如忘了,我幫你。”

“我年紀不小了。”

“我也是。”

“我和人上過床。”我直說。

“我一樣。”

“那個人是賀折。”

他像是猜到又像是沒猜到,皺起眉頭,目光聚攏又渙散。

“我不介意。”

“我坐過牢,你會受牽連。”

他卻笑:“只是談次戀愛。”

我腦袋漲極了,埋下頭,含混不清地回答。

“等我回去想想。”

“嗯。”

睡不着。

我翻出相冊,第一頁是我、喬行和雲舟三人的合影。

父母離婚後,我和喬行再次見到雲舟是小學。

是她先來找我們。

她跑到我們班上,氣還沒整,奶聲奶氣地大喊“哥哥!姐姐!”

一瞬鴉雀無聲後,班裏吵開,老師去詢問情況。

那時我沒認出來,只覺得小孩唇紅齒白,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這是誰的妹妹?”老師問,底下叽叽喳喳,沒人答。

“你叫什麽?”老師又問

“葉雲舟。”

母親姓葉,妹妹跟了她的姓。

我回頭去看喬行。

他點點頭,站起來:“是我妹妹。”

老師讓我們把她送回她班裏。

“原來他們沒有騙我,哥哥姐姐真在這。”

她左右牽着我和喬行,一蹦一跳。

“媽媽不讓我回去,我好想你們。”

“以後我就能在學校見到哥哥姐姐啦。”

果然,她一有空就來找我們。

喬行性情冷,對妹妹好但不親近。

雲舟更黏着我,我喜歡她,家裏的玩具裝箱全抱來,還想帶她回家。

後來,母親知道此事,沒有任何預告帶着雲舟轉了學。

我繼續往下翻,聽到手機響,一個陌生號。

大半夜的,一直打,我才接。

“喂。”

“是我,來開門。”

賀折低啞的聲音傳來,帶着不平的呼氣。

我一愣:“睡了,你有事電話說。”

“來開門,不然我踹了。”

我立即坐起:“家裏有小孩,你等下!”

鞋也沒穿,光腳跑出去。

門打開,感應燈瞬間亮起。

迎面酒氣濃烈,賀折擡手支着門框,搖搖欲墜。

他眼中含着水霧,目光迷亂,低頭看着我。

他伸手要碰我,卻支撐不住栽來。

酒的濃香更濃,灼熱的呼吸更灼熱。

沉。

我被壓得難受,拖他到玄關坐下。

門後,又是一片漆黑。

漆黑中,心跳的聲音像石墜寒潭,咚咚作響。

很快黑暗披上月光,勾勒出人的輪廓。

他靠着門喘息,擰着眉頭。

我看着,剛要動,被他伸手抓住腿。

濕熱的手掌熨燙着皮膚,酥麻直蹿上後背。

“去哪兒?”他半睜眼。

“給你倒杯水。”

他搖頭,扶着牆站起來,醉酒撐不住,又往我身上栽。

地板滑,我反應不及,後仰倒在地上。

咚——一聲,地板又硬又冷,後背脊椎骨一撞去。

嘶——

好在他伸手護着我的頭,不至于腦袋開花。

“疼嗎?”賀折好似清醒大半,垂眸看着我。

我伸手推他:“你快起來。”

他不動,眯起眼。

“程洵在酒桌上說了什麽,讓你笑得那麽開心?”

我一怔:“沒說什麽。”

“擋酒,給你剝螃蟹,又是逗你笑,他是不是喜歡你?”他撩起我額前的頭發。

吃醋了?

我胃裏生出一陣溫暖,轉瞬被地面的涼意沖去。

“什麽時候學會得吸煙?”

“早了。”

“他抽你抽過的煙,陪你去酒吧。”他冷笑。

“下一步,是不是要把你帶上床?”

“你!”我急了。

“不要用你那些惡心的想法揣測別人!”

發根突然被一扯。

“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不是你嗎?”他呼吸急切。

“你嫉妒鐘翊,嫉妒成瘋,開車撞人!她把你當姐姐你把她當什麽?!”

“程洵呢,知不知道你是這種人!啊?”

他雙臂壓下,我被釘在地上。

萬丈深淵在他眼中。

兩道呼吸就是兩道彙集的河流,交織、纏繞。

我又問出他沒回答的問題。

“我愛你,但是你愛我嗎?”

“吻我,和我上床,怕我死——你愛我嗎?”

他僵硬不動,沉默地看着我,目光閃爍。

呼吸一停,他開口。

“我愛你?你做了什麽自己不清楚?還想讓我愛你?癡心妄想……

“也就這副身體能有點兒用……”

接着他如困獸被放出。

吻向下碾,牙齒磕着、咬着,毫無章法。

他作勢要解衣服,動作遲緩,我趁機擡膝蓋猛撞向他。

一聲悶哼後,他歪倒在地上。

看來是痛極了,加上醉酒,趴在那兒怎麽叫都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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