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聿聿?”季茉沒想到這麽巧, 剛說到閨女,閨女的電話就來了,怔愣過後,面上立馬帶出了笑。
陳德茂也高興, 挪了個位置坐到妻子的身邊。
電話的外音有些大, 這樣的距離已經足夠他将閨女的聲音收進耳中。
當聽到聿聿問爸爸在不在的時候, 陳德茂立馬笑應了聲:“爸爸在。”
說着伸出手來,欲要從妻子的手上接過電話。
季茉也想閨女了,拍開丈夫的手, 又側了側身,繼續跟電話那頭的女兒聊天。
陳德茂不滿道:“閨女想我了。”
季茉就當沒聽見, 自顧自與女兒互說近況, 而後又問起了卞九香的懷相:“你爸從前的戰友,在G省, 他們那兒的當歸、黃芪是好東西,哦,還有從S省弄到的黨參,野生的, 還是好年份的,已經寄去老大部隊了, 算起來應該快到了...女人坐月子身體虛, 月桂是生雙胎, 肯定要吃苦頭的,這些可以用來調理...找醫生對症開方子再吃啊,用不上最好, 就盼她順順利利的...”
認真聽完母親的叮囑,陳弄墨笑說:“您放心吧, 大嫂自己就是醫生,不會胡亂吃的,您說的這些話我也會跟她轉達。”
揭過這個話題,季茉又操心了幾句秋華姐他們在部隊的居住情況:“...你平時多陪着你秋華媽媽,別只知道自己玩曉得不?”
這話說的隐晦,至少陳德茂沒明白,但陳弄墨聽懂了。
知曉母親這是擔心她只顧着處對象,忘記陪秋華媽媽,她有些哭笑不得:“怎麽可能,就算我想,邵铮哥也沒有時間啊,他每天很忙的。”
一旁陪着的邵铮沒說話,只是捏了捏小姑娘軟玉般的指尖。
知道他這是在表達歉意,陳弄墨回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朝着人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電話這頭的陳德茂皺眉,總覺得方才那話不大對勁。
只是還沒來得及将懷疑問出口,就又聽電話那頭的姑娘說要與爸爸說處對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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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預感成真,陳德茂黑了臉,卻沒急着發表意見,而是面色不愉的繼續聽着娘倆說話。
同時也從妻子的反應中明白,她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對了,剛才閨女說,那小子好像叫邵铮?那不就是武聞的兄弟?
也是幾年前拉了自己一把...邵老将軍的孫子。
想到這裏,陳德茂的臉更黑了,心口有一股上不來下不去的郁氣堵的他難受。
“吶...閨女要跟你說話。”腦中正胡思亂想着,妻子就将電話遞了過來:“別對閨女撒氣知道不?”
陳德茂自然不會将脾氣撒在孩子身上,瞪了瞞着自己的妻子一眼後,開口時已經與平常無異:“聿聿,你跟你媽媽說話我聽到了,是處對象了嗎?哦!打戀愛報告了啊...跟爸爸說說,怎麽認識的...”
以陳德茂對老大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給妹妹介紹對象的,至少不會在聿聿這個年紀張羅。
果然,聽着電話那頭閨女嬌俏中帶着歡快的聲音,陳德茂心中翻滾着怒火,語氣中卻聽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緒,全程溫和慈愛。
直到聽到閨女告狀老大揍的邵铮渾身是淤青後,陳師長才覺一直堵在心口的郁氣消散了一點。
心裏則琢磨着,明天給老大去個電話。
必須高度表揚他做的對,還要明确表示出自己強烈支持的态度。
不就是打量他夠不着、撓不到嗎?
天真!陳宗跟老大可不是吃素的。
他不缺拳頭。
想到這裏,陳德茂為兒子找補:“你大哥也是關心你。”
陳弄墨哼哼唧唧,有些不滿:“...我知道,算了,不說這個,爸,您要跟邵铮哥通電話嗎?”
陳德茂聲音溫和依舊,嘴角卻拉了下來:“這個不急,我們都不認識,還是等将來見面了再說吧...”
陳弄墨不意外父親的拒絕,她也不勉強,笑着跟父親聊了幾句,又讓母親接電話。
季茉女士倒是主動提出跟未來女婿聊天,也不多,只客氣了幾句就挂了。
等擱置好電話,她回身看向面色沉沉的丈夫,不滿的戳他:“剛才跟閨女聊天的時候,不是挺樂呵,這會兒拉着個臉做什麽?”
陳德茂冷笑:“我是那種為了外人,跟閨女吵架的人嗎?當我傻呢?小丫頭明顯上頭的時候,我要是反對,不是叫他們更擰成一股繩?”
季茉:“...合着你剛才不接邵铮那孩子電話,是覺得人不一定是未來女婿呗?”
陳德茂又冷哼一聲,頗有些陰陽怪氣:“本來就是,不就是處個對象嗎?又不一定真成了!我幹啥要接一個外人的電話?”
瞧瞧這嘴硬的,季茉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真不在意,幹啥灌水壓火氣?
心裏雖然各種吐槽,但到底是夫妻多年,季茉也沒再這種時候拆臺,不然老頭子真會炸。
“今天這茶怎麽這麽苦?”又灌了一杯茶水,陳德茂皺眉咕哝。
“是你心裏苦吧?”
沒搭理妻子的挖苦,他似是想起什麽般問:“對了,邵铮那小子多大了?”
季茉憋笑:“27歲。”
因為有了心裏準備,所以聽到具體年紀時,陳德茂面上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沉默的端起杯子,又灌了一杯茶。
“你這是...打算拿水當飯吃?”
陳德茂依舊不想搭理妻子,用行動抗議她瞞着閨女處對象這事,兀自又喝了一杯水,才突然起身往外。
季茉跟着起身,不解問:“你去哪?吃晚飯了!”
陳德茂腳下一頓,回頭道:“老季同志,再去弄個下酒菜,我去喊老成過來喝兩杯,是我錯怪他了。”
說着背着手,腳步蕭索的往外走去。
季茉...
這廂,挂了電話的兩人往家裏走。
冬日天短,七點不到,外頭已經擦黑。
好在這一片天地被厚雪包裹,很是亮堂。
兩人并肩而行,踩着吱吱作響的雪地,往家屬區走去。
路上陳弄墨将臉埋在圍巾裏,笑着說父親故意不接電話的用意:“...我爸這是消極抵抗呢,肯定覺得處對象又不是一定會結婚。”
這話邵铮不愛聽,直言道:“肯定會結婚。”
在他看來處對象就是奔着結婚去的,尤其對方還是自己這麽喜歡的姑娘,怎麽可能有萬一。
雖然覺得現在提結婚太早,但陳弄墨也沒有在這種時候反駁對象的話,讓他不開心,而是嘴甜的轉移了話題。
瞧出聿聿用意的邵铮也高興配合:“後天我休息帶你出去玩?”
“這邊有什麽好玩兒的嗎?”
“這邊有個BZ公園,裏頭有冰燈游園會,其餘景色也好,其實元宵節的時候人最多,不止冰燈跟冰雕,還有人扭秧歌、踩高跷,很熱鬧,不過那天部隊上有活動,我走不開。”
他本還想說明年元宵節提前請假試試,又想到小姑娘只能在部隊三四個月,明年元宵不一定人在哪裏便沒開口。
從前,陳弄墨只在視頻中見到過夢幻精致,美輪美奂的冰雕,現實生活中還是頭一次,立馬就生出了期待:“好呀 ,我想去,喊上秋華媽媽跟宗爸爸一起吧?”
山順村雖也是冰天雪地,但到底偏僻,冰燈常見,秧歌高跷也有,卻沒有值得驚豔的好看冰雕。
邵铮一口應下:“好,不過到時候只能坐部隊的采購車去鎮上換中巴。”
陳弄墨知道以對象的性格,肯定會答應,但此刻依舊感謝他的态度。
約會的時候還要帶上未來岳父岳母什麽的,的确是她在為難人。
但宗爸爸過幾天就得回山順村,她想帶着他跟秋華媽媽出去看看。
不止是眼下,等到八十年代,大環境好了後,更想帶着他們去全國跑跑。
從前秋華媽媽就說過,好奇外面的世界,雖然只說了一遍,但陳弄墨一直記在心裏。
想到這裏,本就好心情的小姑娘更高興了,剛要跟人撒嬌幾句,腦袋就被一股力道往另一個方向帶了帶。
她茫然:“怎...怎麽了?”
說着,好奇心攀升,陳弄墨悄咪咪想轉頭。
不想邵铮卻不讓,在外頭,只要穿着軍裝,就一直保持距離,幾乎不做親昵動作的男人幹脆一把摟着她的肩膀,加快了步伐。
陳弄墨:“到底怎麽了?”越不讓看,她越好奇好嘛。
兩人已經到了家屬院,邵铮放開人,不自在的輕咳了幾聲:“沒什麽。”
“......"陳弄墨不信,盯着人無聲抗議。
邵铮無奈,彎下腰,擡手輕輕撥掉小姑娘長睫上的霜雪,小聲道:“有人在宣傳牆那邊...咳咳...親吻...”
說到最後,話裏還帶上了惱意,想着明天得開會敲打敲打,想親去屋裏親,這裏是部隊!在外頭多不莊重。
陳弄墨沒想到就這麽件事,剛想說人老古板就又反應了過來,現在是七十年代初,乍一瞧見的确難為情。
不過,她更好奇的是...“這麽冷的天,在外面親,不怕凍嗎?”
邵铮...
再次被小姑娘驚到的邵铮靜默一瞬,又低笑開來:“你啊...不害臊!”
時間過的很快。
邵铮的休息日轉眼就到了。
這天,天剛蒙蒙亮,幾人就坐上了炊事班最早的班車出發。
今日天公做美,不僅沒下雪,溫度也算适中。
用秋華媽媽的話來說,等太陽出來,大約不會低于零下十度。
的确是個好溫度了,叫人對出游都更加期待了起來。
車子晃晃悠悠到了鎮上,時間也才六點不到,離中巴車出發還有四十分鐘,為幾人留了充足的早飯時間。
國營飯店門前的黑板寫着今日的早餐類型。
豆漿、油條還有豆腐腦。
哪怕在北方生活幾年,已經習慣了這邊的飯菜分量,但看着端上來的,用海碗裝的豆腐腦時,陳弄墨還是被驚住了,這年頭可不信浪費糧食。
但眼前的碗在她看來,比盆也小不了多少了,再加上一根超大塊頭的油條...
“先吃,吃不完給我。”瞧出小姑娘的遲疑,邵铮說道。
讓人家吃自己剩下的:“...要不我再跟服務員要個空碗,先分出來給你?”
聞言,邵铮掃了眼小對象的紅唇,意味深長的笑道:“不用,我不介意。”
陳弄墨...很好,只要不穿軍裝,這人就不是老古板了。
BZ公園,是周邊很出名的一處景點。
不止是因為六十年代初誕生了四米高的冰雕,更是因為這裏每一年都是冰燈游園會的主要地點,一到好天氣,就會有很多人過來游玩。
四人在中巴車上晃悠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目的地後,華陽剛剛初升,蹒跚揮灑下來,給漫天的雪白染上了橙紅色彩。
與後世視頻中絢麗多彩的冰雕沒有辦法比你,但在這會兒,在此時此刻,卻也美的驚人。
本來有些暈車的陳弄墨瞬間滿血複活,拉着秋華媽媽與宗爸爸在一個個冰雕跟前站立留影。
不管是冰雕的人、冰雕的大象...還是冰雕的房子與冰雕的車,只要是好看的景點,她都想留下紀念。
曹秋華被閨女拉着拍了半個小時,膠卷也換了兩次,到底有些扛不住了,揮手趕人:“你跟小邵自己去轉轉吧,我跟你宗爸爸分開走。”
小邵全程好脾氣好耐心的照顧着他們三人。
但當兵的假期少,能出來一趟不容易,她也不能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陳弄墨看了眼邵铮哥,只遲疑了幾秒,便道:“那兩個小時後,咱們還在這裏集合?”
“行,去吧。”
“萬一找不着咱們也別亂跑啊,找工作人員幫你們用大喇叭喊一聲知道不?”
曹秋華哭笑不得:“趕緊走,我跟你爸又不是老人,還能丢了不成?”
那鬓角也染上白絲了...
“想去哪裏玩?”
方才一路走過來,除了冰雕跟各式冰燈外,還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玩冰爬犁的,溜冰的、打冰球的...當然,小姑娘願意跟那些小朋友一起滑滑梯,在邵铮看來也是可以的。
聽了對象的建議,陳弄墨連連擺手:“滑滑梯就不用了,我可真謝謝你。”
邵铮被小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逗笑,擡手點了點她凍紅的鼻頭:“那你想去哪?”
感覺到鼻子上冰涼的觸感,陳弄墨才反應過來,為了拍照,男人的手一直沒帶手套。
再瞧過去,果然,那雙好看的大手已經紅了。
雖不很嚴重,也叫她自責,抿緊唇,拉着人往一幫避人的地方走去。
“怎麽了?邵铮不明就裏,卻還是配合的跟上。
陳弄墨沒有解釋,而是拽掉自己的手套,将男人的大手合在自己的手裏揉搓。
兩人的手相差的挺大,她跟本包裹不住他。
陳弄墨只能一邊揉搓,一邊低頭哈氣,試圖讓他快點暖和起來,嘴裏還不忘念叨:“不是叫你照完相就戴上手套嗎?都快凍成冰了,傻不傻?萬一生了凍瘡癢不說,每年都得複返...”
完全沒想到小姑娘會有這個舉動,在她對着自己的手哈氣時,邵铮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哪怕知道,她只是舍不得自己。
哪怕清楚,她只是單純的幫自己取暖。
但在這一刻,邵铮還是覺得,他正被小自己八歲的姑娘珍愛着。
這一認知,叫他心頭更是激蕩。
一時間,激動、歡喜、羞赧等情緒全都因為對象小小的舉動,襲上了心頭。
沖擊的他漸漸聽不見她的念叨,自顧自慢慢俯下身,往那抹不斷說着甜言蜜語的紅唇靠近。
“我說話你聽到沒...唔...”久等不到男人回複的陳弄墨擡頭,不想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吻住,她整個人都懵了,睜着眼不可思議的看着人。
這一次,邵铮只輕輕吮吻了下就退了開去。
“這可是在外面!!”回過神來的小姑娘睜大眼睛,小聲提醒。
“沒事,我沒穿軍裝。”
陳弄墨一噎,視線下意識移到男人的衣服上,剛想再說什麽,吻就再次落了下來。
這一次,卻是熱情、猛烈又纏綿的...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陳弄墨被邵铮哥抱在懷中,順着後背調整急促的呼吸時,嘴唇再一次麻了。
她偷偷擡手壓了壓唇,怎麽說呢,對象平時很克制,但熱情起來,就像是要把幾天的虧欠全部補回去似的。
感覺到小對象在自己懷裏動了,邵铮又彎腰親了親她微涼的臉頰,才一臉滿足問:“怎麽了?”
陳弄墨抿了抿發麻的唇,有心吐槽他吻的太長太兇,可當話到嘴邊,又如何都說不出去...
最終她依賴的抱着男人的腰,将臉埋進他的懷中,含糊不清的道:“這個天氣在外面接吻原來不會凍傷。”
正享受小對象撒嬌的邵铮整個人都僵了...
BZ公園之行很愉快。
四人一直待到下午三點半,才坐成回程的車。
路上陳弄墨還叽叽喳喳說着各種好玩的景點。
她溜了冰,被對象手把手教着打了冰球...雖然更多的是站在場地外,看着邵铮哥與宗爸爸聯手帥氣贏球,也厚着臉皮跟一群小朋友擠在一起玩了滑滑梯,堆了雪人,還摻和到陌生人群中,笑鬧着、敵我不分的砸雪球...
總之,對于陳弄墨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美好到口渴時,被對象大笑着記錄下來的...生啃凍梨的猙獰表情,也變得珍貴了起來。
她重複了幾次:“下次再去。”
每一次,得到的都是男人溫柔又寵溺的:“好。”
每每這個時候,陳弄墨就會想...談戀愛也挺好的。
她幸福着,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也都能擁有一份熱烈又美好的愛情。
但是...陳弄墨真沒想到驚喜會來的這麽快。
傍晚六點,天空只餘一絲魚肚白的時候,玩耍了一天的幾人剛回到家,甫一進門,就被陳武聞同志的話給驚住了:
“老三處對象了,知道你們都在這邊,就想着帶人過來跟大家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