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外面的雨還在下, 十七将目光從死老鼠身上挪開?,面不改色地吃着烤得香甜的紅薯,餘光瞥見沈拂塵将死老鼠的屍體?處理掉。
深夜, 大雨變成水絲,少年側躺在雜草上,和衣而?眠。
她閉着眼盤腿而?坐, 雙手随意?地擺放在膝蓋, 一遍又一遍地默背仙門心法?和咒語,腦海卻掠過?今天在刑臺上那自刎的魔族女子。
一剎那間,十七睜開?了?眼。
她緩步走出破廟, 擡頭望着不見月亮的天空,神獸憋得慌了?,化成珠子的它現出原形, 但體?積縮小幾十倍,“主人, 不休息?”
十七回頭看了?一眼似毫無防備睡得很安穩的沈拂塵, 搖頭話少道:“不困。”
雨夜會比尋常夜晚更涼些,就算是在夏日,他身子動了?一下,仿佛毫無意?識地往雜草多的地方靠。
看了?一會兒,十七又擡腳走回去?, 扔了?一件以前神獸幻化成人形穿過?的外衣到沈拂塵身上, 再回到門口靜坐。
而?沈拂塵的手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随着外衣蓋過?來,掩在了?溫暖之下, 他背對破廟門口,眼睛緩緩睜開?, 一雙紅瞳稍縱即逝。
殺、還是不殺。
沈拂塵知道十七的身份,正是如此才會來這裏,想親眼看看傳聞中仙門戰無不勝的仙尊,再一刀一刀地削下她的血肉。
可他覺得還可以再等等,匕首外殼堅硬,蹭過?皮膚産生摩擦。
快要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十七雖然是閉着眼睛,但是一夜未睡,意?識都是清醒的,掀開?眼皮時,一抹緋色衣擺就在眼前。
她視線緩緩上移,沈拂塵手拿着一件外衣,站在一步之遠的地方,身姿挺拔瘦長,此刻低着頭看來,他說道:“謝謝你。”
十七冷淡地接過?外衣,扔給還在打呼嚕的神獸。
神獸立馬醒了?過?來,一雙爪子撓下蓋着腦袋的外衣,碧色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終乖乖地爬到她面前,化成一顆珠子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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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傳言魔尊最近出現在寒山鎮,十七行?程好像有些緊,正要往那裏趕,沒有跟沈拂塵多言,回破廟裏收拾好東西就啓程。
走了?一段路,她驀然回首,紅衣少年站在山頭上,發帶紛飛。
十七長眸微斂,抽出長劍指着他,“你跟我?作甚?”
沈拂塵毫無畏懼地走到她身邊,潔白?兩指夾住劍尖,輕輕地一劃而?過?,“你這是要去?寒山鎮麽,我?也是,我?并不是跟着你。”
巧言令色,十七收回長劍。
劍尖收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躲開?,指腹被?劃出一道小傷口,血珠冒了?出來,卻也不在意?地垂下手。
到了?寒山鎮,他們還在一處,十七入住了?一家客棧,沈拂塵也住在那家客棧,後面還是沒能找到魔尊的蹤跡。
而?他們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盡管十七依然話少。
他們恰逢趕上了?寒山鎮的花節,每逢這個節日,當地百姓就會用各種各樣的鮮花編織成花環送給自己想要親近之人,然後祈願。
十七不喜歡熱鬧,沒事就待在客棧裏,哪兒也不去?。
這一晚,她照舊靜坐,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于是下榻推開?門一看,沈拂塵遞了?一個花環過?來,“送你,我?在長街買的。”
十七接下來,花環上面的花瓣還帶着水珠,像是剛編成不久的,聲?線沒感情地道聲?謝,擡手關上了?門。
關上門後,房間又變得安靜,神獸沉睡在珠子裏,桌上花環的花瓣慢慢黯然失色。
十七推開?窗戶,看向長街,燈籠普照,紅光四溢,車馬水龍,賣東西的小攤子數不勝數,卻始終不見有賣花環的攤子。
她安靜看了?片刻,有一只?靈鴿飛來,這是用來和無量師尊共通書信的,信上說,他們已經确認魔尊在寒山鎮,仙門門主都會來。
寒山鎮的花節很熱鬧,晚上還有載着神佛像過?河的習俗,行?人都駐足在河邊,雙手合掌,目露崇敬。
仙門也供奉神佛,十七耳濡目染,自小也跟着無量師尊虔誠修煉。
可又因她修無情道,沒有慈悲之心,即便虔誠修煉也是無用功,後來無量師尊就只?讓她專心修習無情道便可。
房門又被?敲響,十七眉宇間隐約露出不耐煩,再次拉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晃影便拉着她往外跑了?。
“今日,我?帶你出去?玩。”
他們沖過?繁鬧的熱市,越過?一波又一波人流,街邊小吃香氣耐人,沈拂塵的手很暖和,十七猶豫了?兩秒,并沒有甩開?。
不知道他從哪裏又拿出了?一個花環,跟放在房間裏的差不多。
這一次穩穩地戴在了?她頭上,煙花綻放,周圍嘈雜時,好像模模糊糊地聽?到,“這其實是我?親手做的。”
又過?了?一個月。
十七迎來了?她的無量師尊和仙門各位門主,魔族人又現身了?,現在在肆意?殺戮普通百姓,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而?沈拂塵則消失不見了?,十七白?天出去?斬殺魔族人,黑夜回到客棧就是靜坐一晚,神獸似也能感覺到局勢的緊張,不敢吵她。
仙魔大戰又開?始了?,十七在戰場上看到了?仍穿着緋衣的沈拂塵,他立于千千萬萬的魔族人前面,手起手落虐殺了?一名仙門門主。
無量師尊催促着她上前斬殺惡劣魔尊,身後的仙門弟子亦是如此。
十七緩步過?去?。
一名仙門門主大聲?呵道:“魔尊,你濫殺無辜,殺孽太重,罪大惡極,該生生世世在神佛前忏悔。”
“佛從不渡我?……”沈拂塵的劍飛向剛剛說話的仙門門主,頭顱被?鋒利的長劍割下,在地上翻滾,笑道,“我?忏悔又有何用。”
周圍的人驚恐交加,怒得面紅耳赤,唯有十七神色如常,拔劍而?出,握得不是常用的軟劍,而?是雙刃劍,白?袍被?風吹得鼓動。
他擡起眼簾看她。
十七也回視着沈拂塵,慢慢地道:“我?早知道你是魔尊。”
他眼睫一顫,“然後呢。”
她沒回答,直接出招,兩人身影飛快地竄動着,根本揣摩不出下一招會出什麽,觀望戰局的仙門門主和無量師尊捏緊手。
不知鬥了?多長時間,兩人身上都有傷,殘衣如血,衣袂撫動。
十七回首看了?眼正在交戰的仙門弟子和魔族人,側臉冷硬。
随後她垂下雙刃劍,向他走去?,沈拂塵看着她漸漸靠近,沒動作。
“佛不渡你,我?來渡。”十七忽然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說出來的話卻少見的有一絲緩和,是在回他之前說的話。
這一句話仿佛能暫時迷失人的心智,沈拂塵垂眸。
她卻忽地将雙刃劍徑直地刺入他的心髒,白?衣與紅衣随風交織在一起,利刃穿破身體?,破骨而?出。
沈拂塵閉上眼,一滴晶瑩順臉而?下,在墜入斷魂深淵前用盡全身力氣禁锢住十七,再垂下頭,張嘴狠狠地咬住了?她的鎖骨。
森白?的牙齒如同歇斯底裏般地嚼啃,十七的皮膚多了?一道醜陋的傷疤。
他卻笑着用血淋淋的手指觸碰上去?,中間她一聲?不吭,将劍寸寸地推進?,血肉撕裂聲?清晰,又聽?他道:“你說過?我?鎖骨上的蝴蝶胎記好看,我?送你一個。”
帶着血的扭曲、病态。
十七面無波瀾,似乎也感受不到疼,揮掌将他推入斷魂深淵。
這是無量師尊教她的不擇手段,那句“佛不渡你,我?來渡。”只?是假話罷了?,魔不可渡,只?可殺。
破廟裏的偶遇是他有意?制造的,可有誰能确定沒她一份功勞。
四周風聲?陣陣,深淵萬鬼出動。
下面的屍骨殘骸盡被?分食,只?餘一把冷冰冰的雙刃劍。
珠子碾成碎粉,畫面徹底沒了?。
新魔域狂風呼嘯,時柒思緒亂成理不清的絲線,她不是穿書的麽?踉跄站不穩,被?一只?手掐住了?細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