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車停在了山河村村口,早先就等在這邊的劇組工作人員看清楚車牌號後迎了過來。
駕駛座的程江把他那邊的車窗降下來,跟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
工作人員也笑呵呵道:“咱們劇組的車就在前面帶路,小程你跟着慢點兒開啊,村子裏小孩多愛熱鬧,就怕突然有孩子跑到路中間。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再拐兩道彎的地方,幾分鐘就能到。”
山河村扶持發展旅游業,村子裏高樓酒店沒有,但裝修得妥帖精致的民宿農家樂一抓一大把。劇組要在這邊拍兩個多月,演員、藝人助理和劇組的人都住在這邊,一下子就包下了山河村大半的民宿,平時吃飯用餐也是跟村子裏做這方面的人家合作。
正好是旅游淡季,村子裏的人也挺高興有劇組過來的,能看個新鮮,還有生意可做。
程江跟着前面劇組的車子,很快停在了一棟三四層的小樓前。這棟樓的大門口挂着手寫的牌匾,上書“忘憂民宿歡迎您”,是雲無覓他們接下來要住的地方。
前面車子裏的劇組工作人員過來一起幫忙拿行李,然後一邊往民宿裏走,一邊說道:“這邊沒有電梯,所以給雲老師安排的房間是在二樓靠裏一點的。一樓人來人往會比較吵,民宿老板一家五口住的以及廚房都是在一樓,附近的孩子玩鬧起來偶爾跑到民宿裏面也很正常,不過都很懂事,一般不會再往樓上跑。二樓安靜,爬樓梯也不那麽累,雲老師房間的陽臺是靠山那邊的,空氣也好。”
說着,工作人員跟聞聲出來的民宿老板和幾個小孩打了聲招呼,又帶着一行人上樓。
“不過二樓只有五個房間,為了方便都安排給了幾位主演老師,程助理和……”工作人員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手裏空空、姿态懶散的越季,越看越覺得他不像個藝人助理,反倒像是來旅游的。
就連咖位最大的雲無覓手裏都抱着一盆看上去分量不輕的花,唯獨這個年輕助理什麽也沒拿……到底誰才是助理啊。工作人員默默腹诽了下,又想起來剛才下車的時候,雲無覓先下來,又回過身去把越季牽
工作人員晃晃腦袋,繼續道:“程助理和越助理的房間都在三樓。這邊每間屋的格局其實相差不大,但是除了二樓之外,四樓倒是公共區域有個大陽臺,其餘房間裏都沒室外的陽臺。畢竟民宿老板他們蓋這棟樓的時候,山河村還沒開發起來呢,那會兒也沒想到會用來辦民宿,蓋完二樓發現預算吃緊,樓上就沒再專門辟陽臺出來了。但窗戶肯定是都有的,也是一人單獨一間。”
拿出房卡刷開門,工作人員讓雲無覓他們先進。
“劇組跟民宿這邊溝通過了,雲老師你們如果渴了餓了什麽的都直接跟民宿老板說就好,他們會安排着,最後再跟生活制片那邊結算。有時間想在村子裏逛逛的話,老板他們可以幫忙帶路。就是山河村這邊慣來是說方言的,大部分人也不習慣說普通話,雲老師你們如果遇到溝通上的問題了也可以直接問民宿老板,或者兩位助理老師給我打電話。”
工作人員事無巨細說完,把備用房卡也放到了房內桌面上,然後又看向程江和越季:“那接下來我先帶程助理你們上樓看看房間吧?”
“好啊,辛苦你了。”程江道。
工作人員擺擺手:“分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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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季沖雲無覓眨了眨眼,小聲說:“那我待會兒再下來找你哦。”
雲無覓點了點頭:“去吧,看看房間喜不喜歡。花就放我房間?”
越季也點點頭。臨出發前還在家的時候,他也再次試過能不能把這盆月季花抱起來,然而結果依舊是否定的,理由誰也猜不透。反正都已經到雲無覓房間裏來了,也沒有必要再挪上挪下的。
三樓的房間沒有單獨的陽臺,不過采光其實也還行。但跟剛剛看過的雲無覓的房間比起來就不行了,沒那麽通透明亮,而且少了室外陽臺也顯得屋子面積小了不少。
工作人員帶路,幫忙開了各自的房門之後又留下房卡,然後告別離開了,他還得繼續回村口待命呢。
越季把裝着自己東西的行李箱推進房內,跟程江打了聲招呼之後關上門。
站在門後,越季的視線在屋內轉了幾圈,然後他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他還沒住過這麽小的
生前死後都是住在皇帝寝殿裏,能從月季花裏出來之後住在雲無覓家,雖然是次卧吧,但獨立衛生間裏幹濕分離、放下浴缸之後空間面積依舊很大,而且還有朝南的陽臺,整個面積差不多是這個民宿房間的兩三倍。
落差自然是有的。
剛剛在程江和劇組工作人員面前,越季端得住,乖乖笑着道謝語氣也很真誠,這會兒沒人了他就忍不住嘆氣。
“要不回月季花裏住算了……”打開衛生間,越季一眼看到了正悠閑從地磚上爬過的一只螞蟻,他頓時木了一下。
倒也不是怕螞蟻,主要是擔心晚上睡覺的時候,萬一從臉上爬過一只呢……
手指纏着發尾慢慢往上繞,越季最後又嘆了口氣,披頭散發直接倒在了床上。
也還行,床鋪挺軟的。
看着天花板,越季默念太嬌氣不好,好歹是當過九五至尊的人,應當富麗堂皇能住、平常樸素也能住,來之前又不是不知道這邊靠山靠水原生态。雲無覓那麽大的咖位,住的房間不也沒大多少嗎,一兩只螞蟻算什麽,又不是蜘蛛和蛇……慢着,這兒不會真的有吧!
想了會兒,越季突然反應過來——他可以讓雲無覓幫忙把月季花搬上來嘛!那晚上睡覺的時候住進去就好啦,平時還是在這間屋子裏,也就不會讓別人覺得雲無覓的新助理嬌氣矯情了!
想到就做,越季翻身起床下樓,找雲無覓。
雲無覓的經紀人宋雪并不待在這邊,她只是送人過來,确定安頓好了,待會兒又要自己開車回去的。剛才程江和越季上樓看房間,宋雪就留在雲無覓房間裏跟他說接下來的一些安排。這會兒越季再次來到二樓,宋雪剛剛離開不久。
聽到越季說想把花搬到樓上去,雲無覓挑了挑眉,倒也不是不許,就是覺得好奇:“怎麽上樓看個房間放行李的功夫,你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越季摸了摸鼻子,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沒對雲無覓說假話。
“就是……房間太小了,床也不夠大,我睡覺的時候最喜歡在床上亂滾幾圈了,這個房間裏的床我滾兩圈能摔到地上……而且剛剛還看到了螞蟻來着,我怕睡着了房間裏出現其他小動物。
聽他頗有幾分委屈的說完,雲無覓忍不住笑:“樓上房間和我這個相差得大嗎?”
越季老老實實搖頭:“那倒不大,和剛剛帶我們過來的那個工作人員說的都一樣……你別笑了嘛,我就是嬌氣怎麽着啊,明明能住大房間睡大床,我幹嘛不睡啊是不是。”
說着,越季又自暴自棄道:“算啦,你笑吧,笑完了幫我搬花啊。”
雲無覓就擡手揉了揉越季的頭發,還是帶着淺淺的笑意:“好,等下就給你搬上去,好讓我們小妖怪能睡大房間。可不能說你嬌氣,不然明天就受不了這兒,想跑了怎麽辦……”
越季挺高興,樂滋滋之餘聽着雲無覓的話,輕哼了聲又瞪他一眼。
随即,越季突然眼睛一亮:“對啦,雲無覓,你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和我一起進月季花裏?我帶你逛我的寝殿!”
“你住了上千年的寝殿啊……”雲無覓倒真感興趣,“不過我能進去嗎,聽上去挺不可能的。”
越季就伸手抓住雲無覓的手腕,拉着他湊到了月季花前:“反正這花就在這兒,可不可能試試就知道啦,也不虧。要是你進不去的話也不用可惜,我把寝殿全須全尾畫給你看那也不錯。”
雲無覓聽着他輕快的聲音,又低頭看了眼被越季抓着的手腕,輕咳了一聲:“好,聽你的。你要怎麽進去?”
越季眨巴眨巴眼睛:“直接走進去就好。”
雲無覓:“嗯?”
越季就跟他說:“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疑似可以離開月季花的時候,就是下意識試着往前多走了幾步,然後就真的從裏面出來了,之後那幾次也都是這樣出來的。至于進去,我頭次溜出來沒經驗,大半夜興奮夠了想回到花裏,那會兒才發現自己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我試過全心全意想着我要進去,試過摸着月季花想,還試過說出來以及芝麻開門……但是都沒用,我那會兒才真的吓個半死,都琢磨着你家裏有沒有什麽可以長期藏人還不被發現的地方,以及萬一被你發現了要怎麽才能避免被送去警察局、月季花被燒掉、或者我和月季
越季認認真真說,雲無覓認認真真笑,然後他接話道:“所以你出來的時候是直接往前走出來的,就試了試同樣的辦法又進去,然後成功了?”
越季點了點頭:“我當時就想啊,死馬當活馬醫吧,沒想到誤打誤撞的還真的行。”
雲無覓也想了想:“那也就是說,如果我不能跟着你一塊兒進月季花裏的話,我一直往前走會撞到花盆上。花盆這麽矮,我又不是腦袋撞上去,人倒不會有什麽事,不過萬一把月季花弄壞了怎麽辦?”
越季眨巴眨巴眼睛:“實不相瞞,雲無覓,我當時直接朝着月季花走的時候,也做好了撞到它的準備……應該沒事啦,這盆花風吹雨打什麽沒經歷過,生命力比千年王八都頑強。”
雲無覓失笑:“好歹你在裏邊住了那麽久,怎麽拿它跟王八比上了。”
“诶,這個不重要。”越季擡手摸了摸面前月季花的葉子,然後扭頭對身邊的雲無覓道,“試試嘛,我的寝殿真的超大的,而且特別奢靡……那個一心想把我養廢的攝政王雖然心壞,但送到我面前的東西倒是都挺好的,還說什麽‘皇上您貴為天下之主,寝殿乃卧龍之所,怎麽能潦草布置,須得處處顯我大朝之國力昌盛’……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反正陰陽怪氣的,最後布置得我睡覺躺床上,翻個身到處都能看見碗大的夜明珠,跟不要錢似的,我嫌太亮了,一般都叫人用布遮着。”
“結果過了些天,攝政王又讓人送來……那個叫什麽布料我記不得了,名字很長還不好聽,就是貴且費人力耗時間,上百個人用兩三個月才能搞出來一匹的布料,攝政王叫我用來蓋夜明珠。我那會兒不到十歲,心态還沒長大了那麽淡定,本來還擔心太過奢靡會被谏官上書,後來才知道那攝政王自己府上過得更奢靡,不過畢竟不是盤剝來的,算起來也是給百姓工作機會了,明知道上書也沒用,那些谏官就選擇保命不說話了。”
“不過我還挺喜歡那些珠子的,就是不敢帶出來,怕和我的龍袍一樣出來就沒了,怪可惜的。”越季說着歪了下頭,他看着雲無覓,有點奇怪道,“我這幾
摸了摸下巴,越季搖搖頭:“不想這個了。來,我牽着你哦,我們一起往月季花走,心無旁骛、別因為怕撞上就停下來……”
原本是越季抓着雲無覓的手腕,然而在越季說這話的過程中,雲無覓輕輕轉動手腕、牽住了他,幾乎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越季頓了頓,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也行吧,牽手嘛,怎麽牽都是牽。
“走咯?”越季帶着雲無覓退後幾步,再直直看向月季花。
雲無覓站在他身邊,輕聲應道:“好。”
會撞上月季花的擔憂并沒有成為現實,雲無覓只覺得暈眩了一瞬。
眼前再恢複清明的時候,周遭的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獨站在身邊、手裏牽着的這個人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