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能進去嗎?
季澄把門關上後, 跳上了沙發, 也沒開燈, 背朝上在沙發上癱了一會, 良久,他打了個哈欠,慢慢從沙發上坐起身子來。
季澄在黑暗裏坐了一會,站起身來,蹑手蹑腳走到門前,他看着眼前的鐵門,盯着門上的貓眼看了幾秒, 伸手輕輕的揭開蓋着貓眼的蓋子, 他微彎下腰, 臉向前貼, 小心翼翼的把一只眼湊到貓眼上。
入目是一片黑暗, 樓道的感應燈早已變暗, 透過貓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季澄使勁眯起眼睛, 想靠這種方式用目光穿透黑暗, 看到樓道裏的情景,但顯然是徒勞, 他眨了眨眼睛, 身子往後撤了一點,又輕手輕腳的放下蓋子。
季澄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來,調亮屏幕,卻發現并沒有江厭發來的消息, 季澄嘴角微向下抿,按滅了手機屏幕。
季澄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外面的動作,外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啧。”
季澄小聲啧了一聲,帶着幾分不耐,他站直身子,在黑暗裏站了一會手又放到了門把手上,卻沒有擰動門鎖。
季澄嘴抿着,保持着這個握着門把手的動作一直沒動,在黑暗裏大概過了五六分鐘,他臉上的表情愈發不耐。
他轉身走向廚房,從廚房的垃圾桶裏把裏面空無一物的垃圾袋拿了出來提在手上,又邁着大步子往門口走。
“老子就是出門丢個垃圾。”
從來沒有自己丢過垃圾的季澄邊走邊大聲說道,似乎希望誰聽到這句話一樣。
他把沒提垃圾袋的那一只手放到了門把手上,頓了一下,打開了門,門剛打開的時候是一片漆黑,季澄心裏有一瞬間的慌神,他用力跺了下腳。
等應聲而亮,門外卻空無一人,季澄又往地上看去,原本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兩袋垃圾也消失不見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又往前走了幾步,通往電梯口的樓道裏空蕩蕩的,除了季澄自己,什麽活物都沒有。
他提着垃圾袋,看着空蕩的走廊,頭一次覺得從門口到電梯口這短短的幾米距離這麽遙遠。
悄無聲息的,樓道裏的燈又滅了下來,季澄被包裹在一團黑暗裏,仿佛連自己也變成了這黑暗的一部分。
季澄有些彷徨,在他十七年人生裏,很少有過彷徨的時刻,這麽些年,大概最彷徨的時刻就是路瑩跟季凡宇離婚,抛下在S省的一切直飛美國的時候。
現在這種被抛下的彷徨感又一次湧上心頭。
他一個人在黑暗裏站了一會,也沒有跺腳踩亮燈光,他提着空蕩蕩的垃圾袋又轉身走回了房間裏。
又是砰的一聲,屋裏屋外被鐵門隔離開來。
季澄這天晚上睡的不是太好,嗓子眼裏總像是堵了個什麽酸酸的東西一樣,憋得慌,他把遮光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眼罩裹緊,耳朵眼也用耳塞堵得嚴嚴實實的,床和枕頭都很松軟,屋裏用暖氣烘的暖烘烘的,他用軟乎乎的像棉花一樣的杯子把自己裹成一團,卻始終沒有睡着。
大概淩晨四五點,季澄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一睡就到了下午。
季澄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刷,卻依舊沒有刷到江厭的消息,季澄刷牙的時候,臉都是氣鼓鼓的。
“媽的,傻逼,絕交了。”
季澄和人鬧別扭後,永遠是先從對方身上找原因,他在心裏羅列着江厭的罪行,把江厭徹徹底底在心裏打成了一個重色輕友的傻逼。
晚上去上晚自習的時候,季澄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再搭理江厭,他一路走着的時候,心裏都在默念着絕不絕不絕不搭理江厭。
但當季澄到了學校的時候,卻發現江厭沒在。
整一個晚自習江厭都沒來上課,老段也沒說什麽。
第二天江厭才來了學校,江厭是早上第二節 課上了一半才來的,他的臉色有點疲憊,其實江厭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上學遲到過了,自從他給季澄開始輔導以後,基本已經回歸了正常的作息。
江厭在外面坐着,他到座位的時候,看了一眼季澄,季澄正好和江厭視線對上,季澄瞥了江厭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江厭嘴角微抿,拉開座位坐下了。
兩個人在前排坐着,桌子中間的界限從未如此分明。
江厭平時上課的時候總會在季澄走神的時候敲敲季澄的桌子,讓他好好聽講,季澄遇到沒聽明白的地方就會湊到江厭跟前問他。
今天兩個人挨了點距離,坐在後排的猴子感覺最清晰。平時的季澄是個像太陽一樣能量滿滿的人,今天周身卻似乎圍着一層低氣壓,也不怎麽搭理人,早上猴子跟季澄說話,收貨一枚白眼後,猴子明智的選擇暫時遠離季澄。
江厭是個冷冰冰,像霧一樣捉摸不透的人,猴子一直覺得江厭身上沒什麽人氣,身上有種讓猴子挺怵的氣場,直到季澄跟猴子關系好了以後,猴子接近了江厭一點,才覺得江厭也有接地氣的時候,不過一般這種地氣只跟季澄展現。
猴子一直也不明白這兩個性格挺南轅北轍的人怎麽能關系好的跟親兄弟似的,但人跟人交往一直是挺玄學的一件事,想不明白他就不去再想。
但今天明顯前排兩人氣氛不大對,猴子忐忑的觀察了一節課。
快下課的時候,季澄還是沒跟江厭說一句話,季澄看起來似乎是在好好聽老師課,江厭拿了本競賽書和草稿紙在寫寫畫畫,只是時不時會蹙起眉毛,似乎有些苦惱。
這節課下了,有個男生來到季澄桌子前敲了敲:“班長,有人找你。”
“誰啊。”
那男生指了下窗外:“喏,校花。”
季澄朝門外看了一眼,可以看到高子涵在門口張望,表情有點忐忑。
那男生露出一個有點暧昧的笑,眼裏有點崇拜:“校花都主動來找,班長,可以啊,是不是有情況。”
季澄煩躁的把手上的草稿紙捏成一團丢在桌上,正想說自己不去,話到嘴邊不知怎麽的改變了主意,他沖那男生笑了下:“看着吧,今天就把她拿下。”
男生豎了個大拇指:“牛。”
季澄站起身來,面對江厭,江厭手上的筆沒有停,季澄堅決貫徹了不跟江厭說話的原則,只是這麽站着。
男生有點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
過了十幾秒,江厭把手上的筆一丢,看也沒看季澄,起身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季澄臉色微變,踹了下江厭的凳子,往門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男生有點不明所以,他低下頭餘光掃到了江厭桌面上的紙,咦了一聲,又彎腰去仔細看了下:“诶,這題有這麽難嗎?”
江厭的草稿紙上寫滿了無數個龍飛鳳舞的解字,但解後面的算法卻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男生又看了眼江厭的書,看了一眼書上的題,卻發現連題都讀不懂,最終他将江厭寫了無數個解的原因歸咎于題太難,撓了撓頭走遠了。
高子涵看到季澄走出門,一臉喜悅。
“季澄。”
“有事兒?”
季澄出來看高子涵又有點後悔,他知道高子涵的意思,但他對高子涵又好像确實沒什麽多與的興趣,至于為什麽答應高子涵出來,季澄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是…你今天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嗎?”
季澄本來打算拒絕,但卻看到江厭從不遠處走來,他話鋒一轉:“可以。”
江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季澄的話,他從季澄身邊擦肩而過。
後面的兩節課,兩個人都沒說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高子涵來找季澄,季澄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問題,但又說不出那裏不對,覺得自己似乎踏上了一條錯誤的路,他帶着有點郁悶的心情跟高子涵一塊出了校門。
雖說心裏有點別扭,但季澄答應了高子涵,還是好好帶着她挑了家餐廳。
季澄請女生吃飯,人均還沒低過五百,但陽城條件所限,中午休息時間也就這麽一會,最終挑了家環境還可以,消費在陽城來說比較高的中餐廳吃飯。
吃飯的時候高子涵很開心,一直在跟季澄說話,季澄卻興致缺缺,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結賬的時候高子涵看到賬單有點忐忑,提出跟季澄AA,季澄拒絕了,他還從沒讓女生掏過錢。
高子涵明顯又開心了一點。
吃完飯回學校的時候,路過一家化妝品店,高子涵提出想進去看看,季澄沒什麽興趣,但出于對女生的禮貌,還是跟高子涵進去看了看。
這家化妝品店離學校不遠,賣的不是什麽大牌子,都是些符合陽城人民消費水平的小品牌化妝品,季澄還從沒逛過這種店,高子涵去看的時候,季澄百賴無聊的等着,高子涵最後挑了一支口紅,一根眉筆,價格不貴,在自己能消費的起的水平內。
結賬的時候,季澄掏出手機準備付款,高子涵推脫了一下,季澄直接掃了碼付款。
高子涵見狀也不再推脫,只是扭捏了兩下,店員打包的時候,季澄掃到櫃臺邊有個管狀的東西,拿起來看了一下。
店員見狀推銷道:“冬天到了手部容易幹燥起皮,這款護手霜非常滋潤的哦,而且現在做活動,買一送一,兩支只要四十。”
“護手霜?”季澄嘀咕了一聲:“那手被凍傷了可以用嗎?”
“凍傷?當然可以了,手要每天用熱水浸泡,再用護手霜塗抹一遍,不過凍傷還是要保暖,記得要戴好手套哦。”
“哦…”季澄拿着護手霜若有所思。
高子涵見狀問道:“季澄?你手被凍傷了嗎?”
季澄收回思緒,将護手霜放回原位:“沒有,走吧。”
“啊…”高子涵提着剛買的化妝品跟上季澄:“那不買護手霜了嗎?”
“不買。”季澄道:“這麽便宜的東西能用嗎?”
“啊?”高子涵看着季澄遠去的背影有點迷茫。
她跟着季澄往學校走,走了一段高子涵猶豫了下又問道:“季澄…”
“說。”
“周五就是聖誕節了,你能出來玩嗎?”怕季澄拒絕,高子涵又補充道:“不是光我,還有好幾個人,也有你們班的,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
季澄對跟高子涵的朋友聚沒什麽興趣,但一提起聖誕節,他就想起要去跟郭琳聚餐的江厭,江厭有美女學霸陪着過聖誕節,季澄一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去。”季澄道。
高子涵一臉喜悅。
這幾天,不光是猴子,就是四班其他人也感覺到江厭跟季澄氣氛的詭異,主要是兩個人關系太好了,又都是風雲人物,時時刻刻吸引着班上乃至學校人的注意。
尤其是女生。
江澄CP到現在也還在一中貼吧流傳。
而關于季澄跟高子涵好了的消息也傳了起來,季澄那天跟高子涵一起出去吃飯,高子涵又提着口紅回來被很多人看在眼裏。
問起高子涵,高子涵也只是一臉羞澀的說季澄請自己去那家消費挺高的中餐廳吃飯,回來又送了自己一支口紅。
有錢長得帥的小少爺跟漂亮校花在一起好像是理所應當的事,這事又有石錘,大部分人是信的。
有小部分腐女在貼吧感嘆一定是季澄談女朋友,江厭吃醋,所以兩人關系才變成這樣,彎戀直的後果讓人心痛。
兩人的冷戰一直持續到周五,高子涵中午又來找季澄吃飯,路上的時候一直喋喋不休講自己看上了某大牌的聖誕限量口紅套組。
出校門的時候,正好和去食堂的江厭打了個照面,季澄的視線和江厭在空中對上,然後擦肩而過。
“我看了好多安利,那個聖誕星光套組真的特別特別漂亮,我覺得那些色號都特別适合我…”
季澄跟着高子涵走了幾步,看着高子涵的背影有點煩躁,覺得這樣的貨色連南雪的一半的一半都不如,以前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這幾天卻跟被下了蠱一樣跟她糾纏了幾天,那些流言他都知道,也知道來源,但季澄懶得管。
一向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季澄在此刻耐心已經徹底消磨幹淨,季澄覺得自己是天子頭一號的傻逼。
他停了下腳步叫住了高子涵。
“晚上我不去了。”
高子涵愣了一下:“啊?你晚上有事嗎…那沒事,下次…”
“沒有下次了。”季澄臉色陰郁。
高子涵臉色一變。
“在我身上撈夠了嗎?”季澄道,他出手一向大方,尤其是對女人,這幾天高子涵想要什麽,他也都打了錢,但也盡限于此。
“那些流言我知道是誰放的,不計較不是因為我對你有意思,是懶得管。”季澄冷聲道:“現在老子沒興趣跟你玩了,我不想再聽到那些流言了。”
“我…”高子涵咬了下唇。
季澄卻沒理他,轉身往學校食堂走去。
周五晚上不上晚自習,江厭一放學就走了,季澄拒絕了猴子的邀約,一跑回家就開始打游戲。
游戲連輸了幾把,季澄把耳機重重摔在桌子上,他穿着皮卡丘的毛絨連體睡衣,整個人窩在自己的電競椅上,腳搭在椅子邊緣,煩躁的情緒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淹沒。
季澄屬于生氣的當時會怪對方,理直氣壯把錯對歸咎于對方身上,但時間久了,會開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
他開始思索自己當時的怒火是不是有點無名。
畢竟江厭當時是先答應了別人的聚餐,後來自己才邀請的。
季澄越想越覺得自己對江厭有一點過分。
但只是一點,季大少對別人能生出一點點的愧疚之情已經天大的恩賜了,江厭大概是頭一個享受此等恩賜的人。
季澄掏出手機來,打開跟江厭微信的對話框。
“叮咚——”
門鈴聲響,季澄愣了一下,光着腳踩在地板上跑去開門,後面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江…江江厭?”
此時的江厭應該已經去省城聚餐了,但此時卻站在他家門口,帶着一身的寒氣。
江厭提着兩大包東西,袋子口露出一截清脆的大菜葉子。
他開口,呼出細白的寒氣。
“我能進去嗎,季澄?”
作者有話要說:我♂能♀“進去”嗎?
感謝在2020-06-29 21:38:16~2020-06-30 19:03: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念去、離殇 10瓶;波折唷、賀呈呈. 5瓶;淡定=_= 2瓶;旖旎湖畔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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