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共識
在成為神算之前,雲若非是個普通人。
但在成為神算後,他成為了一個過着不平凡的生活的普通人。
“先生,求求您為我算一卦吧。”不知從何日起,開始有人慕名而來跪在他門口賴着不走。
初始遇到這種情況,剛少年得志的雲若非并沒有将師傅對他說過的“非你所想,不可蔔卦”的教誨放在心上。
直至被人騷擾了連續好幾個月,他才終于明白為何師傅會在他入門時,鄭重地跟他說那條教誨。
……好在醒悟得為時未晚。
“雲公子!雲公子!”在他開始謝絕訪客的同時,門外也開始聚集起無數求不得見的人。
好在随着時間的流逝,門外的人漸漸地從摩肩接踵變成了屈指可數。
而在雲若非正式定下算卦的規矩的一個月後,他終于如願過上了像常人那樣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雖然有人對此頗有微詞,覺得他白費了才華,但這些微詞都被某人選擇性地忽略掉了,繼續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池暖,或者說,楚暖。
那時池暖剛得到花榜酒的配方,表面上風光得志,成天游手好閑,逛逛青樓聽聽小曲,但實際上卻頹廢沮喪,不知歸途。
在與他相識後,捉弄池暖,也成為了雲若非少數的喜好之一。
直至有一天,他閑來無事時為池暖算了一卦……然後徹底改變了池暖的命運。
“命中注定啊。”回想當初,雲若非不由感嘆了一句。
若不是看了卦象,誰能想到池暖會與大名鼎鼎的無鏡山莊的冷沉有一段令人豔羨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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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自己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但能幫昔日好友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也是一大快事。
心裏正想着往事,房內卻忽傳來幾聲呓語打斷他的思路。
雲若非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走進房內。剛走到床邊,便見床上的青年緩醒,睜着朦胧的眼睛望向自己。
“醒了?感覺如何?”雲若非下意識地朝他露出微笑。
青年皺着眉,虛弱地問道:“你是何人?”
雲若非溫聲回道:“在下雲某,昨日閣下撞倒了在下的酒,而後暈倒在地,在下便将你暫且帶回家中安置,不知你可還記得?”
青年當然記得。
這幾天來他被賊人追趕,不慎受了傷,又惹了風寒。昨日慌亂逃入小巷時撞倒了眼前這個面目清秀的人,而後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但現在自己躺在柔軟舒适的床上,宛若置身于溫陽下,傷口也被細心地包紮了起來,已無大礙。
而這一切,顯然是受了眼前人的恩惠。
出來闖蕩江湖多年,他還是頭次感受到這樣令人感動的溫暖。
“多謝恩公出手相救!”說着,青年翻身就要從床上起來行禮致謝,卻因扯動了傷口而面色煞白下來。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執意想要下地叩謝雲若非。
見狀,雲若非連忙上前制止,道:“閣下莫對我行此大禮,會讓我受罰的。”
聞言,青年疑惑地望向他。
雲若非笑笑:“這是門規。”
“如此風某可不能害了恩公。”說着,青年直起身子,朝雲若非拱手介紹自己道,“在下風起雎,恩公喚我起雎便可。”
雲若非亦朝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見對方聽見“雲若非”三字時并無異樣,仿佛并不知自己是何人物,心底不由輕松幾分,面上的笑容也真摯了起來。
“你我年齡相仿,不如以名字相稱?”
他說話的語氣既親切又溫柔,如惠風和暢,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風起雎聽了,面上莫名有些燥熱,不由微微低下頭去小聲回道:“恩公喚我起雎,我喚你雲大哥便好。”
雲若非笑了,彎起的嘴角就像夜晚湖泊上倒映着的皎潔明月一樣誘人。
他溫聲道:“那便聽起雎的吧。”
明明二人相識才不過一日,但“起雎”二字卻被他喚得再自然不過,流暢無比,仿佛曾經放在嘴邊上喊出千遍萬遍一樣。
風起雎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也不曾被人這樣溫柔地喚過自己的名字,便小小地“啊”了一聲,然後忙不疊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神。
見此雲若非面上的笑意更甚,只可惜風起雎低着頭沒看見他的表情,要不然盡管他再愚鈍無知,也定會從那宛若燦星的好看雙眸中看出滿滿的玩意。
也難為他出來闖蕩江湖數年,還不懂“表裏不一”這詞的真正含義。若池暖在場,定會上下用力扇着他的寶貝玉扇,一邊搖頭啧聲道:“僞君子啊僞君子,小人啊小人。”
只可惜池暖不在,故風起雎只能被雲若非營造出來的溫柔假象所欺瞞。
在用過粥後,風起雎一邊接過雲若非遞過來的手帕擦拭嘴角,一邊感激地致謝。
雲若非自是溫和地說:“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等到風起雎徹底沒了心防,他才自然無比地問:“話說起來,起雎是不是在躲什麽人?”
“啊是。”風起雎十分老實地承認了。
“有一個不小的麻煩找上了我。”說着,他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
“哦?”雲若非挑眉,卻似沒打算接着問下去。
風起雎點了點頭,然後完全不懂保底地把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一咕嚕全說了出來。
當雲若非聽到他說他以前名喚風無波,頗懂蔔卦之術時,一向并不喜情緒露于顏色的他也不由做出驚訝的表情。
“難道雲大哥聽過我的名字?”風起雎停下敘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雲若非坦然點頭,“我認識一位十分賞識你才華的老人家,他經常跟我說起你。”
“是麽?”風起雎癡癡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只可惜我已經不再蔔卦了,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雲若非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
“不知是因何所致?”
“這……”
總算有個問題問倒了耿直的風起雎。他面起難色,猶豫過後還是歉意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想解釋。
雲若非也不強求,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話題,道:“你提起你的過往,是因為與你被人追趕的原因有關聯?”
風起雎微微點頭,悶聲說:“追趕我的人是李家的人,鄰鎮上的大戶人家。”
“他們為何追趕你?”
“因為我破敗了他們家小姐的姻緣,所以他們要打斷我這個神棍的腿。”
說着,不等雲若非反應,風起雎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一臉憤懑地續道:“但那明明是無稽之談!!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蔔卦了,怎麽可能會為他們家小姐蔔卦,還留下非湖神之子不可嫁的勸誡呢?!”
而這也是風起雎提起過往的原因,只可惜這話恐怕除了雲若非與他的師傅,沒有人會相信他。
要不然現在二人也不會坐在一起聊天了。
雲若非沉默了。片刻後,他攏了攏手袖,将掌心中的銅錢塞入袖中的暗袋中,然後開口道:“李家勢焰可畏,這裏也非久留之地,不如——”
“啊,雲大哥放心,我定不會牽連你的。”話未說完,卻被風起雎疾聲打斷。
他想跟雲若非說他不是那種會賴着不走的人,不過沒等他開口,便聽一旁雲若非輕笑着續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邀你與我同行。這些日子我正準備去八公山,不知你有沒有興趣随我去那裏住上一段時間?”
“但是……”
“若是在擔心李家的話大可不必,八公山乃清淨之地,居住在那裏的人大多是名震江湖的角色,李家勢焰再大再高,也不敢在那裏生事。”
聞言,風起雎心裏的憂慮頓時消逝了一大半,而雲若非似乎看出他剩下的一半憂慮是因何所致,便溫和地笑道:“我并非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打算離開此地。我師傅久居八公山上,過些日子是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壽,不管你有沒有來,我都得去向他賀壽的。”
“原來如此。”風起雎松了口氣,擡頭見雲若非正眸中帶笑地望着自己,仿佛無聲地詢問自己的意向,不由面上一熱,幹巴巴地道:“那便叨擾雲大哥了,路上還請多多包涵。”
雲若非笑着應下,面上的表情溫和得恰到好處,不似讨好也不顯生分,給風起雎一種彬彬君子溫和如玉的好感。
傻傻地回以一笑的他,并不知眼前這“君子”心裏正把算盤打得響亮。
帶上風無波,讓這傻小子陪師傅聊上十天半個月,愛才如命的師傅這次總不能再從他的賀禮中雞蛋裏挑骨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