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妙

逞完了英雄,風起雎拉着還想再給那大漢來一拳的雲若非飛也似的逃離了現場。

聞得身後傳來那些人的叫罵與追趕聲,風起雎頓時頭如鬥大。慌亂中他只顧着帶雲若非往暗處逃,完全不知道他們二人已經偏離山道許遠。

逃了小半個時辰,在他們甩掉那些人的追趕,相擁着躲進繁密卻不寬敞的草叢裏後,那些人終于放棄了。

然而盡管親眼見到他們轉身離去,雲若非與風起雎還是沒有放下警惕。

果然,過了沒幾分鐘,那些人又回來了。

見他們一邊罵罵咧咧地喚自己是倌兒,一邊用腳踢着草叢,風起雎的臉都黑了。

但他們也只能口頭上出出氣了,眼下那個被傷到眼珠的大漢的傷勢已經耽誤不得,所以他們只好真的放棄追擊風、雲二人,趕路下山找大夫去了。

聞得腳步聲漸遠,藏匿在不遠處滿是荊棘的草叢中的風、雲二人這才放心下來。

雲若非轉過頭,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道:“好了沒事了。”

“……”風起雎無聲地從他懷中退出,強裝鎮定地用力蹭了蹭發熱的耳廓,然後粗聲道,“沒想到雲大哥也會有沖動的時候。”

“我只是傷了他眼睛,你可是差點用尖銳的石塊要了他的命。”雲若非淡然反擊。

風起雎噎住了,嘟囔了一句“還不是為了你”便放下了這個話題。

雲若非也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說,想到不久前有那麽一個大漢用垂涎的嘴臉望着自己,他便忍不住皺起眉,眸中湧現殺意。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呢雲大哥?”這時,風起雎突然問了一句。

聞言雲若非望了他一眼,本是習慣性的動作,卻在觸及對方面上的傷痕時忍不住細細地瞧起他的臉,然後将眉頭蹙得越深。

見對方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風起雎不由想起先前雲若非抱住自己,在自己頸邊說話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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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那時是情勢所逼,但現在想起他還是忍不住紅了臉,不由別過臉去,道:“雲大哥看我幹嘛?”

雲若非道:“你受傷了。”

風起雎愣住,後知後覺地摸了把臉,才發覺自己的左頰被荊棘劃破,正有血從淺卻深的口子裏滲出來。

他回頭來,上下打量着雲若非,然後指着他的手背說:“你不也一樣。”

雲若非微沉下臉,似是對風起雎的反應有些不滿。

“走吧。”他道,但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他望着四周陌生的環境,沉默了。

風起雎問:“怎麽了?”

“……”雲若非轉過身來看他,眸中盡是無奈,“不認識路。”

風起雎:“……”

“沒、沒事,我也不認識。”頓了頓,他只能這樣幹巴巴安慰道。

聽到這話,不知怎的雲若非卻突然笑了,恰逢月光初重亮起,落在他臉上更襯得他其貌不揚,仿佛有星光在他眸中流轉。

見狀,風起雎不由看呆了。

在随雲若非同行前,他本以為雲若非只是一個溫和如玉的翩翩公子。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面無表情的雲若非,面若寒霜的雲若非,他皺眉的樣子,隐忍的樣子……對風起雎來說,無一不是一種令他新奇的發現。

但在見到此刻被月光籠罩的雲若非後,風起雎覺得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個匪徒為何想要輕薄于雲若非。

“啊。”回過神來,見對方不知喜怒地回望自己,風起雎不禁小小地叫了一聲,随即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

見狀雲若非不由好笑地輕聲說了一句,風起雎聽不清話語,只好疑惑地擡起了頭。

但雲若非卻不解釋,只是指了指不遠處,示意到那邊去歇息。

于是這一晚就在慌亂的逃亡與咯背的樹幹上過去了。

次日,二人花費了一個時辰找能引導方向的山路。好在老天保佑,路找到了,包袱也找到了。

幹糧與錢自是都被拿走了,就連衣物也被撕成了碎片。

“沒事,有這兩塊布我許能弄些吃的。”一旁的風起雎收起鋪在地上僥幸逃過一劫的兩塊布,雲若非并沒跟他說這布是賣不出去的,只是讓他随自己繼續往前走。

這也是他與風起雎說過的,畢竟那些匪徒雖然離開了,卻不一定沒有派人守在山下為受傷的兄弟報仇,故而他們只好繼續前進。

“唉,若是池暖在就好了。”望着自己與風起雎狼狽的模樣,雲若非不由輕嘆了一句。

在池暖與冷沉交好前,他每次去八公山找師傅,都是池暖作伴的。若這次池暖也在,那些匪徒怎麽可能會把他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而聽到他說此話的風起雎則腳下一滞,見雲若非望過來,便又是小小地“啊”了一聲,輕聲說:“只是對你口中的‘池暖’有點感興趣。”

“你認識他?”雲若非雖然知道池暖的名號還算響亮,對方認識他也不算怪事,但還是莫名感到不适。

誰知風起雎卻是搖了搖頭,頓了頓後吞吐着問道:“他是不是個男子?”

“……”雲若非點了點頭。

風起雎面上的表情更為微妙,卻不再問下去,也對雲若非疑惑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催促着讓雲若非快點趕路,免得在太陽下山前還沒走完原本計劃中的一半路程。

“說來奇怪,為什麽你聽過‘池暖’這個名字,卻不知他是男是女?”路上又找了個時機,雲若非佯裝無意間說了這麽一句話。

“因為卦象沒說啊……”風起雎聲若蚊吶地應了一下,與他有一小段距離的雲若非只來得及聽清後邊三個字,不由扼腕。

為避免被發現自己在意這件事情,雲若非只好忍下重新發問的欲|望,努力維持面上溫和的微笑,道:“我有些餓了,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吃的吧。”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一路走來他們卻連一樣可以吃的東西都沒瞧到,雲若非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不過風起雎卻是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說了句“那邊好像有水聲”便朝一處走去。

雲若非跟在他身後,走了沒幾十步,果然看到一條寬約一尺的小河。

“我去捕魚。”瞧見體型肥碩的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河流中悠然自得地擺動着尾巴,風起雎不由眼睛一亮,不等雲若非反應過來,便“噗通”一聲躍進了河中。

雲若非往後退了一步躲過風起雎濺起的一片水珠,正想跟對方說徒手捉魚恐怕不易,卻見他慢條細理地卸下了纏在腰間的布,取其中一塊悄悄地放到了河中。

等到有魚兒游來,他便猛地用布撲去,再急急收起。這一撲一收,速度極快,等到雲若非反應過來,已經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正在布中不斷躍動。

“……”這倒是物盡其用。

雲若非在心中暗嘆了一句,坐到一旁靜候。

小半個時辰過後,風起雎滿載而歸。

在打火的問題上兩人費了點功夫,等到兩人吃上魚肉,已是日中。

吃完魚的風起雎抹着嘴重新跳到河中,雲若非正想跟他說不必再捉,卻見對方突然褪起了衣服。

“……小心着涼。”雲若非說了這麽一句,然後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去。

幾分鐘過後,風起雎回來了。

他讓雲若非也去洗,雲若非婉拒了。

風起雎也不強求,兀自将濕漉漉的衣物架到了枯木上,待太陽曬幹。

雲若非眼見着一具鮮活健美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饒是他再鎮定,也忍不住開口了:“你不怕被別人瞧見麽?”

“雲大哥不是說這山上沒有人家麽?”風起雎不解地轉過身子。

随着他的動作急忙低下頭去的雲若非氣急敗壞地道:“我難道不是人麽?!”

“……抱歉,我只是以為你不會介意。”這時,風起雎總算意識到他們二人還沒到“坦誠相見”的地步,慌忙拿回衣物就要穿上。

但就在這時,雲若非卻攔住下他的動作,反而褪下自己的裏衣遞給了他。

風起雎:“……”

他抖了抖唇,望着對方白皙的脖頸忍不住漲紅了臉,“雲大哥你還是自己穿吧。”

“說這麽多幹嘛呢。”雲若非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擡頭卻見對方滿臉通紅,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愣住。

“……”

他裸着身子,自己脫下衣服。确實……有點兒微妙。

雲若非總算沒反駁了,一邊暗怒自己的糊塗,一邊重新穿上裏衣。而風起雎也用兩塊布打了個結,将就着圍住了下身。

二人相望,随即各自別過臉去,再無言語。

他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個盯着地面數石頭,一個用枯枝在地面繪出自己印象中的大概路線。

好在太陽曬,衣物很快就被曬幹了。

風起雎穿上衣服,二人便再次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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