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輕風纏沙過千山

九幽連連後退,驚慌轉身。

沐心慈拉住他衣角。

“你還要逃去哪裏?”

“……”他還能逃去哪裏,就算走再遠,還是會忍不住走回她的身邊。

“你竟騙我這麽久!”沐心慈怒道。

九幽轉身單膝跪地,支着青鋒劍,低首臣服,聲音刻板,猶如上一世,他舍棄天蟬尊貴的血統,當她的走狗那般。

“屬下該死,請主人降罪……”

沐心慈拔出九幽的青鋒劍,架在他脖子上——“你是該死!”

九幽閉上眼睛,可等來的卻不是疼痛。唇上一陣溫熱柔軟。霎時驚愣的睜大雙眼,眼前是沐心慈閉上的雙眸,睫毛的末梢溫柔的與他眼睫交彙、摩挲。

沐心慈吻着九幽的唇,慵懶的半睜開眼睛,稍稍離開九幽淡色如冰的雙唇,用前世對他命令的語氣:

“眼睛閉上。”

“……”九幽閉上眼睛。

“讓我進去……”

“……”九幽輕啓了唇。

沐心慈吻上去,明白他在壓抑、在顧忌。在九幽心裏,她永遠是不能亵渎、妄想的。他只想着付出,卻不曾要求過她什麽……

兩舌尖一觸即分,接着一個進攻,一個閃退,直到退無可退,才反擊壓過去,将她占領,狂烈癡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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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一雙深邃幽深的眸子,目光壓抑不住熱烈的渴慕、思念。這個在他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無數次的女子,在夢裏,他亵渎過她,每次醒來總會自責,懲罰自己……

九幽手緩緩撫上沐心慈的臉頰摩挲,微微在顫抖。

兩相凝望,前世今生,歷經多少生死離合、日夜思慕……

九幽呼吸重了,一手摟住她瘦削的身子,一手滑過她細滑的頰面,将沐心慈放在沙地上,任她長發鋪散一地,一雙眼睛映着漫天繁星,像兩汪黝黑的泉水映照了如月星辰的柔軟光芒,閃爍着這世間他深深眷戀的一切……

那麽美好……

九幽俯□,雙唇親吻上沐心慈的唇,綿長熾烈,難舍難分……情到深處,再難自禁。

輕風卷塵沙,生死相纏,天涯海角不離分……

許久,沐心慈微微喘着氣,按住九幽探到她衣裳裏邊兒在她心口胡作非為的手。

“我……還小……”

“……”九幽這才醒過神兒來,如遭雷擊、夢初醒。九幽立刻離開沐心慈的身體,坐起來,動作不亂,平靜泰然。

沐心慈身上一空,淩亂的衣襟口露出心口的肌膚有點兒涼,坐起來,距離近,伸手感受到九幽胸膛咚咚咚的跳。九幽連忙撤開。

表面那麽嚴肅正經的……明明心跳那麽快,皮膚那麽燙……

“屬下該死!”九幽埋眼雙手托着青鋒劍遞給沐心慈,等着被罰。

“……”沐心慈攏了攏衣裳,遮住春光,“你情我願,你怎麽該死了?”

“屬下、該死!”

“……你能不能換句話。”

“……屬下罪該萬死!”

“……”

沐心慈好氣又好笑:“我只說我還小而已……又不是說你做的不對,等日後時候到了……”後面的話沒再說。

然九幽擡起頭來,望着沐心慈雙眼熠熠生輝,嘴角忍不住笑意綿綿。

沐心慈嘴角也翹起笑,可那笑卻在低頭看見自己胸脯時一掃而空——

奶奶的,真的還小啊!

一個假扮,一個裝糊塗,今晚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逢。

沐心慈與九幽說了許多話,關于前世,關于這一世,還有她想做的一些事,比如造反啊啥的。七國混戰,趙地的血腥場景随時都會發生,群雄想争、勝敗難定。

“我想,讓天下不再又戰争。”沐心慈說着,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天下不可能沒有争鬥。就算一統江山,也并非易事,她雖有那樣的心,可現在她到底也不過個女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比她厲害的人,更有之。可是,她想要試一試。

“要定天下,必血流成河。就像這次趙、桑、西涼的戰争,那死去的二十多萬西涼兵也是生命。或許,你會成為天下第一罪人。”

這一層沐心慈又怎麽沒有想到,仰望星河璀璨、廣袤無邊。如此空闊、高遠,而她卻是這麽渺小,人本就是這麽渺小。千秋萬代又如何,和這天地永恒相比,也不過眨眼一瞬。人要脫離肉身之渺小,只能用強大的心魂。

“罪人,便罪人吧。我并不十分在意那死後的名頭。”

九幽道:“我便陪你做那罪人。”

沐心慈聞言側頭看他,會心一笑,點頭,縮進九幽懷裏,頰面感受着他溫熱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本來溫柔如水的九幽,驀地嚴肅冷硬起來,一本正經,全身繃緊一動不動。

沐心慈:“……”

第二日一早,沐心慈、沐戰一行便啓程回燕京城。

而此刻燕京城,右相府中。

沈厚坐立不安,來回踱步。沐家兄妹敗了西涼,不日便歸。這可是大大的不妙!

“爹,你怕個什麽,太妃娘娘可是我和湄儀的親姑姑,你在朝為官也好幾十年了,還怕那黃毛丫頭和一群榆木腦袋的武夫嗎?”

沈鶴提到沐家就頗為鄙夷。最氣人的是他帶了兩萬兵去趙國找了那許久,連沐心慈的影子都沒發現,回來被李睿批得臉皮都沒了,還領了十軍棍!現在屁股腫的不能坐、不能躺。

他真是恨死那黃毛丫頭了!

沈厚大嘆一口氣,眯了眼睛。

“兒子你不懂。官做得越久、權力越大越是容易成為皇家眼中釘。你姑姑雖是你娘的親姐妹,朝中的事有些差池她或許都會幫着咱們,但一旦牽涉到別國,那意義可就不同!”

沈厚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沐心慈與沐戰竟是随着西涼軍去了西涼,還殺了西涼的帝、後!如此計謀深沉,只怕他給西涼皇後北宮令的密信也多半被捏住了。

“此番……你爹我怕是在劫難逃……”沈厚的臉上表情少有的凝重陰霾。

算計了一輩子的人,這回竟被這一窩子武夫給算了!其實,沈厚最覺匪夷所思的,是與西涼的戰争,勝得實在詭異,超出正常人設想範圍,實在奇怪……

這其中,必然又貓膩!

細思之下,沈厚懷疑蹊跷都處在沐心慈身上。這種作戰策略,不像是沐家武夫能想出來的套路……

沈鶴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呀爹?!咱們家可不能沒有您啊!”

沈厚捋着胡子,思量半晌,霍然臉上乍明。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

從西涼邊境回燕國,還得二十多日的路程,沐心慈、沐戰明日便到燕京。

李睿身子大好,這多虧了一直被軟禁在深宮中的陳國質子蘇昱。菱太妃對這陳國質子欣賞得緊,賞賜連連,青蓮宮整個布置都換了番模樣。李睿得知沐心慈安然無恙,身子更是舒爽了,停止多日的早朝即日恢複。

燕兵占領西涼半國的消息傳回燕京城,朝野上下震驚!消失的燕兵在西涼境內出現,直直攻陷了西涼半國!西涼帝、後雙亡,大皇子身死路途之上,二皇子身中劇毒,五元大将被斬殺,三十萬大軍僅剩下七八萬,可謂是敗得慘烈異常!

“皇上,此番沐家擅自調兵攻打西涼是乃犯了欺瞞大罪!論軍令當滿門抄斬!”這話卻不是沈厚說的,而是沈厚那派的官員。

今日的沈厚,安靜得詭異,低頭不語,行為動作也膽怯蔫兒巴。

李睿正欲問沈厚如何看,卻見沈厚忽然朝沐沉舟撲過去——

“我要殺了你!!”

一直低頭沒發言的沈厚忽然沖過去揪住沐沉舟扭打。

沐沉舟一把将他制服扔在地上,摔得四腳朝天,沈厚嘴裏瘋瘋癫癫的罵罵咧咧。“沐沉舟我殺了你!你、你你竟敢背着老夫跟月娘偷情幽會!!還生了兒子!我打死你!”

沈厚罵完沐沉舟又罵馬太傅,說他把皇上的玉玺砸碎了,扔去喂狗喂豬,又說菱太妃打了他女兒,當面辱罵,語無倫次嚷嚷着天下負他、要造反,要打入敵國,從內瓦解,要當天神……

“實在荒唐!來人啊,把右丞相拉下去!”李睿勃然大怒,拂袖,“這是發什麽瘋!”

罵得越來越不入流。

李睿傳了劉禦醫來給沈厚診治。

劉禦醫嘆氣,“右相大人這是操勞過度,損了心神,怕是,神智受損錯亂了……唉……前些日子臣下就勸說過沈大人,一定不要過于勞累,否則人心哪裏守得住那般操勞……”

李睿傳了趙月娘上殿,趙月娘哭訴道,昨日裏,沈厚提着刀把沈鶴追得滿院子跑,逮住就往死裏砍。

沈鶴胳膊上、大腿上都挨了刀,至今還躺在家裏,生死一線。

菱太妃當即去沈府,果然沈鶴躺在床上,傷得嚴重。

“唉,好端端的人,咋就瘋了……”菱太妃嘆息,安慰姐姐趙月娘一番。

家丁卻膽戰心驚禀告道,這一二十日前,沈厚就已經發了瘋,最近越來越嚴重,已經不識得人,只偶爾清醒。

繼打敗西涼之後又一大事件,便是大燕朝歷史上最賢明的右相竟然瘋了,整日嚷嚷着要造反、殺人,打罵妻兒,性子狂怒。

聞者皆惋惜,只道是天妒賢良。

“老賊忒不要臉,裝瘋賣傻不管面皮。”沐心慈怒拍桌子,回來便得知沈厚“發了瘋”。若這老賊都能瘋,只怕這天下間沒有幾個人不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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