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害怕。我在想,也許我是喜歡上秦正思了。

秦正語寫到這裏,右手不停地發抖。他沒寫“哥哥”兩個字,他寫秦正思的全名,也許是在隐約地規避一些東西。他寫了下去:我覺得這是很不應該的事情,這是錯的,我從小就知道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都想考個好成績,我卻沒有什麽所謂,別的孩子都想快點長大,而我只想回去童年。但是我沒想過我和他們會如此地不同,這種不同好像要把我推到懸崖邊緣去了,我知道,如果不想還好,但是只要一想,這種念頭就永遠伴随着我,不會離去了。我感到很失望,因為我知道我可能一輩子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人生一下子就看到了盡頭,真的很沒意思。我決定現在就去死了,再見。

秦正思,我愛你,雖然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很肉麻,上了小學以後就沒跟你說過了。

我沒有什麽資産,沒賺過錢,游戲機和電腦都留給你吧。不對,這些本來就是你給我買的,算了,我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來,幹幹淨淨去。人生不過一場夢。

再見。

落款是秦正語。

寫到日期的時候秦正語覺得自己很好笑,忍不住笑了兩聲,又站起來,然後把紙撕得粉碎。他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呆,然後把紙屑都掃進了垃圾桶,冷冷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風景:有只鳥落在了他的窗沿,低下腦袋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秦正語跟它對話:我十五歲了,原來人長大真的是一夜之間的事。

秦正思和方晴好是在他做兼職的場所認識的,秦正思讀計算機專業,卻也跑去給超市裏做促銷,他認識方晴好的那天趕巧是他剛剛上班的第一天。那天他正百無聊賴,突然就跑來一個小姑娘,面帶難色地對他說:“那個……你知道賣衛生巾的地方在哪嗎?我很急。”秦正思有點尴尬,然後給她指了個方向。

秦正思後來又見了她幾次,才知道她原來在這間大型超市裏的冷飲店打工,又再細細一問,原來是同一個學校的同學,只不過她是經管學院的。一來二去,兩人就這麽水到渠成地相熟,然後相戀。

秦正思把這段故事當笑話似的講給秦正語聽,發現他弟弟面帶恹色,沒什麽興趣。他就覺得是不是秦正語還在埋怨自己沒早跟他說小晴的事。

“秦正語,你是不是還在生哥哥的氣?”

“啊?”秦正語回過神來。

“啊什麽啊,我問你話呢。”

“沒有啊,”秦正語口氣冷淡,“我神經病啊,幹嘛生你氣。”

“你不就是怨我沒早跟你說小晴的事嗎?”

“我沒有啊,靠,你別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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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思笑了,“好吧,我知道,突然出現個嫂子你是會不習慣的,畢竟之前我也就只顧着你一個人,現在多出個人來跟你争,你不高興也很正常。”

秦正語聽他這話,突然就毛了,他猛地站起來,把漫畫書給摔在了沙發上,然後跑回了自己的屋裏。秦正思還沒反應過來呢,秦正語就又風風火火地跑出來了,他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又捧起那本漫畫,“秦正思,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小孩,還他媽争寵,沒那閑工夫。”

秦正思站起來,敲他腦袋,“你叫我什麽?你居然叫我全名,真是反了天了,你要叫我哥,聽懂了?”

秦正語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行了,哥,一邊兒去。”

秦正思還要來撩他,卻被一個電話截斷了動作,他跑去接電話,嘴裏嗯了幾聲,又笑了幾聲,然後就挂了電話,對秦正語說:“我出去吃飯了啊,你要我帶點東西回來嗎?”

“你回學校?”

“不是,我跟你小晴姐出去吃,待會兒還回來。”

秦正語想說你別回來了,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行啊,你打包一些回來吧。”

晚上的時候,秦正思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又帶了方晴好過來。秦正語吃完了他們帶回來的飯菜,擦了擦嘴就回了屋裏,秦正思喊他出來把桌子收拾了,他也沒應,方晴好擺擺手,幫他給拾掇了。

秦正語當晚又沒睡着,他趴在床頭,聽隔壁傳來的聲音,方晴好的叫聲又軟又長,像被壓在嗓子裏直往外冒的糖汁。秦正語還聽見了秦正思有些粗魯的喘息聲和叫聲,間或伴随着一些髒話。秦正語安靜地趴在那裏聽,不由自主地就開始給自己打手槍。這種東西對每個男孩來說都是無師自通,生物本能,他一邊做這種快活的事,一邊心裏感到十分的難過。他甚至還哭了,當然,時間很短,眼淚也有限。

午夜三點,萬籁俱靜的時候,秦正語還是沒睡着。他覺得自己就像油鍋上的烙餅,全身上下都熱得慌,夏夜的溫度有了實體,鋪天蓋地地把他套了進去。終于他還是爬了起來,然後靜悄悄了出了家門。

出了家門他就開始小跑起來。當人在喘氣的時候,肺部會加速運作,就有種把胸腔的東西都擠出去了的錯覺,他維持着這種錯覺,一路朝布谷鳥公園跑去。

公園裏一個人也沒有,守衛的保安窩在亭子裏打瞌睡,他長驅直入,深深地進到鳥兒們的世界裏去。他以為公園裏會安靜,其實并不是。他躺在被夜露打濕的草地上,耳朵聽見的都是不止有鳥兒在夜裏咕咕的叫聲,還有蟲子吱吱的聲音。夏天的夜晚果真喧鬧,他覺得這些生物都在開游園會,閉上眼,仿佛能看見它們繞着自己的身體在跳舞,飛躍,發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尖尖的嘴裏還會哼曲兒,哼的是《歡樂頌》,天空像舞臺的絨布遮簾一樣緩緩朝兩側拉去,女孩,男孩,老人與小狗,木馬與氣球,悉數發出金屬的光芒,在天空中持久地閃耀着,但當人一伸手去觸摸,它們又都碎成了透明的砂石,冷雨一樣降落在地球上。

秦正語全然冷靜下來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但好在他趕在完全睡下去之前,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衣服後背都濕了,手臂上還被咬了好幾個包。他一邊撓着,一邊往原路返回。

06.

秦正語上高中了!

這個感嘆號是秦正思腦海中情緒的具體體現。他弟弟終于上高中了,讀的是寄宿制學校,周末才能回家裏住。這下他再也不用成天在學校裏擔心弟弟今天是不是沒飯吃,是不是到點了還沒回家在外面浪蕩,這一切都可以交給學校管了。秦正思十分快活,以至于報道的第一天還親自送秦正語去學校。

看着秦正語穿上了新的黑白相間的運動校服,腳上踏一雙新買的運動鞋,還有新書包,新文具,一切都是新的,秦正思比秦正語還要亢奮,好像那個到新學校報道的人成了他似的。

在校門口道別的時候,秦正語忍不住回頭看了自己哥哥一眼,發現他哥還在看他,眼神很沉靜。他揮了揮手,然後沒再回頭。後方的秦正思倒沒想別的,他就只在想,秦正語是不是又高了一些?好像都到他下巴的地方了。

秦正語原本以為自己的高中會是有別于其他人的所謂絢爛的青春之所,但事實是他發現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逃離開那種黑壓壓的氛圍。班主任第一天就開始給他們灌輸各種唯分數論,獨木橋論,秦正語聽得只想一刀把自己給捅了。他趴在桌上睡了一個下午,然後才懶洋洋地拎着行李往自己宿舍走去。他的同桌是個眼鏡比酒瓶底還厚的滿臉青春痘的男生,他跟在秦正語的後頭連聲叫他,秦正語回頭,就看見他給自己遞了一大疊通知單。

“這些,都是規章守則和必知事項,還有下面那疊是學費的收據,記得拿好。”

秦正語哦了一聲,然後随手把它們都往自己書包的側邊塞。他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同桌叫什麽名,就問了,同桌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張飛揚,你叫秦正語我知道。”

秦正語沖他笑,張飛揚見狀湊過來撞他肩膀,“我看你一下午都在睡,你昨晚熬夜了?”

“沒有啊,”秦正語說話語調又慢又懶,“我就是困,老師講話太無聊了。”

“哦……是挺無聊的。對了,咱倆可能分在一個宿舍呢。”

“啊哈,是嗎,那挺好的。”秦正語不以為意。

沒成想,這話倒還真給張飛揚說中了。秦正語和他一個宿舍,住303,統共8人。秦正語進屋後掃了這些男生一眼,發現自己睡的是下鋪,他把東西随手一丢,然後就躺上去閉目養神。這時外邊進來個人,嗓門挺大,把東西往床上甩,砰一聲,把下鋪的秦正語給震醒了。秦正語一睜眼就看見個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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