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笑在廚房給韓忻晨煮湯,十多分鐘後她弄好了,端出來正要放到桌子上。韓墨白便道:“忻晨,吃飽了麽?”
韓忻晨放下了筷子,道:“爸爸,飽了。”
韓墨白道:“那就回房間做作業。”
韓忻晨乖乖放下筷子,上樓了。
林笑端着一碗湯站着,不知該不該放下。
韓墨白也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道:“辛苦了。”
然後便拉開椅子離開了。林笑捧着一碗湯站在原地,手指微微發抖。
韓墨白走了兩步,突然停住,然後道:“林笑,你說你想回來,想照顧韓忻晨,是不是?”
林笑深吸一口氣,将湯放在桌子上,勉強道:“墨白……是的。”
韓墨白轉過身,說:“你是孩子的親媽,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阻止你和他見面,對不對?”
林笑已經摸不清他說這話什麽意思了,只得說:“墨白,我……”
韓墨白打斷她,道:“我覺得答案應該是‘是的’,顯然,你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他嘴角突然勾起一個笑容,林笑莫名心慌。
韓墨白道:“母親想自己的孩子了,想照顧他,想和他在一起生活,是天經地義的。即使這個母親曾經抛棄了她的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在忻晨的生活裏只能扮演父親的角色,而他一直都缺母愛,林笑……其實你能回來,我該高興的呢。”
林笑只覺得心裏一陣冷過一陣,艱難的說:“墨白,你不要這樣說……”
韓墨白沒有理她,繼續道:“我同意你回來,也同意你住在這個房子裏,可以每天都看到韓忻晨,當然,如果他願意,你還可以和普通的母親那樣,親親他抱抱他。不過……天底下的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的,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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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茫然的看他,說:“……是。”
韓墨白靠近兩步,說:“王嫂已經離職,韓忻晨年級也還小,這個房子還得需要一個保姆來打理。”
林笑猛然一怔,擡頭看他。
韓墨白目光平靜,聲音平淡,道:“當然,你可以選擇拒絕。畢竟公平交易的前提是雙方自願呢。”
林笑低下頭,心頭發抖,說道:“好……但是我要每天都看到晨晨,你不能把他送走!”
韓墨白目光看過來,譏諷道:“他從出生就在我身邊,到現在已經七歲了,我把他送到哪裏去?”
林笑忍受他的諷刺,将心裏的疑慮說出來,道:“他……他爺爺奶奶那邊……”
韓墨白倒是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被氣笑了,連聲音都比平時要冷好幾倍。他微微低下頭,逼視着林笑,冰冷道:“林笑,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林笑後退一步,道:“我的意思是……”
韓墨白移開視線,不再看她,道:“将餐桌收拾幹淨,每天的蔬菜和水果必須都是新鮮的,還有——”
他話語一頓,道:“你的房間在一樓儲物間,今晚之前收拾好東西搬過去。”
他低頭看看林笑白了的臉,說道:“我說過,你可以拒絕。然後回到你原來的地方,韓忻晨跟你沒一點兒關系。”
林笑猛然擡頭,說道:“我答應我答應!”
韓墨白恢複冷冰,道:“我希望你做的不會比王嫂差,當然,如果日後你的能力不足以擔任這個身份,我想我需要考慮換一個了。”
然後就轉身上樓了。
林笑抿着唇,雙手扶住餐桌邊的椅子,嘴唇微微發抖。偌大的房子裏,好像只生下了她一個人,連呼吸都是帶着聲音的。
林笑平靜了一下,按了按太陽穴,把桌子上吃了沒多少的菜都端到廚房去,然後把桌子擦幹淨。
林笑回到廚房,看着省了一大半的剩菜。她自己盛了碗米飯,搬了把凳子到廚房,就着剩下的菜吃飯。明明在準備晚飯的過程中,她是興奮而期待的,看到一盤盤菜端上桌子,她甚至感受到了和八年前某個瞬間一樣的感情。
而現在,那個人不在,她的孩子也不在,明明胃裏是空的,卻為什麽咽下去這麽困難呢?
林笑低着頭往嘴裏送菜,慢慢的眼眶濕了。她機械的咀嚼,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掉到碗裏。
“喲,再哭米飯就成粥喽。”很久很久以前,韓墨白會這樣跟她說,然後拿過她的筷子,給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口氣不太好的訓她,聲音卻慢慢都是溫柔。
那時候的韓墨白雖然家世不凡,對她卻是真心相待。
可是……她卻把這顆愛她、呵護她的心給弄丢了。林笑在回來以前,在坐上火車那一刻,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無論發生什麽,她都要好好對韓墨白,要好好補償他,要……讓他知道自己還愛着他,一直都還愛着他。她以為無論過去多少年,韓墨白現在沒有結婚,通過努力和彌補,她還可以把那顆心找回來。
林笑哭的笑起來,一邊哭一邊笑自己傻,愚蠢。是啊,怎麽不是傻呢,曾經那樣傷害對方,那樣無情的對待對方,誰還會在原地等她呢?
一切都是妄想,都是這八年來每一分每一秒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動力。可如今,這個動力被方才韓墨白的一番話給全部打碎,到這一刻,林笑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在自欺欺人,期望終究是期望,不會成真。
她眨了眨眼睛,将嘴裏的飯咽下去,放下筷子,起身将剩下的所有菜都倒進了垃圾桶,然後将案板和洗手池都清理幹淨。最後又去整理冰箱,看看裏面還有什麽菜。
最後全部收拾完了已經快九點了。林笑上樓拿了還沒打開的行李包,然後去了一樓的儲物間。
一推開門,撲面而來的便是厚重的黴氣和陰暗。
林笑在門裏面找燈的開關,燈亮了以後,她才發現原來比自己所想的還要糟糕。
房間沒有窗戶,唯一有光亮的只有頭頂的吊燈和床頭的臺燈。
而不知是不是提前收拾過,房間裏有床,也有桌子,床上甚至還鋪着床墊和床單。
林笑把行李包放下,走過去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牆面發呆。
逼仄的空間讓林笑一時間有些呼吸不暢,她按住胸口心髒的部位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慢慢換過來,滿臉都是苦笑。
牆面上有一個挂鐘,時針已經走到了九,她起身把行李包的衣服都拿出來,每個季節的她幾乎只帶了兩三件,整個行李包裝了一年四個季節的衣服,加起來可能還不如尋常女人一個季節的多。
林笑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把衣服挂到簡陋的衣櫃裏,然後關上。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感到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着難受。最後爬起來去了旁邊兒的浴室洗澡。
整個偌大的別墅只有他們三個人住,而整個一樓也只有林笑一個人。
林笑站在寂靜的浴室裏,邊洗澡邊發抖,最後用了五分鐘沖完澡,然後披上睡衣就快速沖回房間。
直到她躺在床上,身體的溫度還是冰涼的,手也控制不住的發抖。
林笑用毛巾緊緊捂住臉,直到喘不過氣來才把頭伸出來,然後起身擦幹身上的水,頭發也沒有幹就直接躺到床上了。
她沒有一點睡意,卻在躺下後沒兩分鐘就睡着了。
韓墨白站在二樓樓梯間,穿着睡衣往下看。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神色也是極其冰冷的。
過了一會兒,角落裏那個房間的燈滅了,他眼神變了變,然後轉身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