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韓墨白開車走了,卻是沒有回會所,而是将車一路開上了江邊。
車子停下來,他拉開車門，靠在車上,點了一支煙。
濃重的煙味充斥在鼻尖,韓墨白覺得自己剛才稍顯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回想起方才在包廂裏杜文俊說祝他們破鏡重圓、百年好合時,林笑的表情。
破鏡重圓，百年好合？
韓墨白險些冷笑出聲,分開八年，當年毫無征兆的離開。韓墨白不知道，他和林笑還怎麽破鏡重圓？
顯的這樣可笑，這樣無趣,卻又這樣……讓他早已枯寂的心起了波動。
韓墨白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再吐出來，感覺心裏的濁氣也被吐了出來，他的心裏舒服了一些。
杜文俊說：祝你和墨白破鏡重圓，百年好合。
林笑說“願意”。
杜文俊問她找了幾個男朋友，她說一個都沒找。
一杯杯的給她倒酒，她一杯杯的喝下去。
翰墨白臉色冷漠，突然想起八年前，他和林笑還在一起的時候。林笑不會喝酒，一兩杯下去便會臉紅。
那時的韓墨白哪裏舍得讓她多喝一杯，甚至兄弟朋友見面，也基本是頂着朋友們嘲笑揶揄的目光，自顧自的幫她擋了。林笑便會挽着他的胳膊不停的笑，不停的說笑話。
韓墨白回憶起過去，突然很煩躁。他将煙狠狠扔在地上，用鞋碾滅，轉身上了車，踩下油門，快速的駛了出去！
——
林笑蹲在門口，冰涼的空氣從各個方向鑽進她的衣服，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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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酸澀難忍，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腦袋發疼，胃裏惡心，四肢都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這樣的夜晚讓她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瀕臨到了極點，林笑覺得自己要在這裏死過去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腿已經麻掉。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四周，神情渾噩。
林笑按了按額頭，撐着膝蓋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一下，險些跪在地上。
她扶着牆壁進門，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個人。
只有她一個人。
林笑在門口怔怔的站了一會兒，才走進去。
她在沙發上坐下，也沒有開電視。醉酒讓她很快感到睡意，林笑抱了一個靠枕，将頭靠在沙發上，慢慢睡了過去。
她做了好多夢，夢到了好多人。
夢裏她還是八年前的樣子，和韓墨白初相識，兩人慢慢相愛。她想，這樣一個優秀英俊的男人，他們怎麽就相愛了呢？
林笑喜歡韓墨白，韓墨白喜歡林笑。韓墨白的家世顯赫，父母卻并沒有阻止他們在一起。林笑每天都在感激韓墨白的父母。以至于在後來出了事，林笑還是懵然的。
但是，她想，只要能和墨白在一起，只要能永遠在一起，她就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怕。
哪怕是丢棄辛苦養育她成人的母親，将她一個人丢在那樣風口浪尖的地方。
熱戀中的林笑沒有一點意識到年邁的母親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最後做出那樣的事情。在過後的八年裏，林笑不停的自責，後悔。每晚的噩夢都是母親渾身鮮血的問她為什麽抛棄她，是韓墨白一臉冰冷的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林笑努力伸開手去抓他們，他們去目光悲哀或冷漠，慢慢的走遠，消失……
八年裏，林笑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臉上一片濕潤。夜風從窗口吹來，讓她整個人戰栗不止。
夢裏的韓墨白說：我恨你……
林笑不停的哭，不停的懇求他。突然他的身後出現一個小嬰兒。小嬰兒只有的幾個月大，穿着可愛的小衣服在地上坐着，懵懂的看着她。
林笑一擡頭，翰墨白已經不見了。她低頭看看小嬰兒，小嬰兒手指放在嘴巴裏，眨着眼看她。
林笑眼淚掉下來，喊他：“緣緣……”
突然，小嬰兒猛地變大，變成現在韓忻晨的模樣。
韓忻晨用一張和他父親十分相似的臉對她說：“你不是我媽媽！你快滾出我們家！”
林笑一聲聲的叫着“晨晨”，孩子卻毫不留情的轉身問往遠方走。韓墨白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
韓忻晨擡頭不知對他說了什麽，韓墨白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漠、無情。
讓夢裏的林笑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韓忻晨擡頭拉上韓墨白的衣服，父子兩人慢慢走遠，沒有回頭。
林笑呼吸急促，不停叫他們的名字。
兩個人卻似聽不到一般，步伐緩慢卻堅定。一步步的離開了她……
林笑猛地睜眼，看到熟悉的環境，才知道剛才是做夢了。
她抹了把臉，都是淚水。
林笑靠到沙發上，身心疲憊。門口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林笑愣了一下，沒來得及起身，外面的人已經走進來了。
林笑驚愕的站起來，是韓忻晨和侯強。
侯強笑着說：“忻晨說忘帶語文書了，我們回來拿。”
林笑擡頭看鐘表，七點還不到。她忙說：“那你們等一下，我上去給晨晨拿。”
侯強笑着點頭，韓忻晨卻說：“不用！”
林笑身體一下子僵住，說道：“……怎麽了？不拿了嗎？”
韓忻晨背着小書包，臉色嚴肅，走到她面前，盯着她。
林笑不其然想起夢裏那個場景，想起幼小的韓忻晨是如何在她離開以後在父親的懷裏哭泣，又是如何一點點長成現在這樣大。
林笑眨了眨眼，将眼淚逼回去，笑着說：“晨晨？”
韓忻晨抱着小肩膀，道：“你喝酒了？”
林笑怔了一下，說：“我……”
韓忻晨小臉崩的極緊，篤定道：“你喝酒了。”
林笑苦笑，嘆道：“是，我喝酒了。”
韓忻晨面無表情。林笑想，這下壞了，韓忻晨一定更加認為她不是一個好女人，不是一個好媽媽了。
林笑有些心灰意冷的站在那裏，不知該說什麽。
韓忻晨道：“你為什麽喝酒？”
林笑輕聲道：“我不知道……”
韓忻晨皺眉，道：“你心情不好？”
林笑搖了搖頭，笑着說：“沒有。能每天看到晨晨，我怎麽會心情不好呢？好孩子，你不是忘帶語文課本了嗎？不要我上去給你拿嗎？”
韓忻晨撇撇嘴，道：“不用你拿。我自己去。”
林笑點點頭，說：“嗯，好。”
韓忻晨回頭看了侯強一眼，往樓上走。
走了一半突然說：“我想喝牛奶。”
林笑愣了一下，忙說：“沒吃早飯嗎？”
韓忻晨不耐煩的道：“你怎麽這麽啰嗦啊！我想喝不行嗎？”
林笑笑着說：“行行，我馬上去。”
怎麽不行呢？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媽媽都會想辦法給你摘啊。
林笑往廚房走，腿腳還是有些發軟的，頭也有些暈，讓她走了兩步就停住了，在原地緩了好幾秒才繼續。
侯強在門口等着韓忻晨，也看到了林笑的一舉一動。這個女人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差吧。
侯強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又和自家老板是什麽關系，但是這樣年輕便做了韓家的保姆，韓墨白和韓忻晨對她的态度，他也都看的清楚，對方竟然這樣忍耐。
侯強搖了搖頭，看到韓忻晨已經下來了。
侯強驚訝道：“這麽快？”
好像一分鐘都沒有吧？這小子到底上樓了嗎？
韓忻晨往廚房看了一眼，轉頭瞪他，說：“小強叔，你也變女人了嗎？這麽啰嗦。”
侯強呵呵的笑，好脾氣的說：“你這孩子。”
韓忻晨撇撇嘴，沒說話。端正的坐在沙發上，和小王子似得等着仆人給他上菜。
然而仆人上的卻不是菜，而是一杯熱牛奶。
林笑臉色蒼白，眼裏卻帶着溫暖的笑意。
她說：“是不是在外面着涼了？”
韓忻晨嫌棄道：“就這麽點兒嗎？你喂貓嗎？”
林笑無奈，從來不知道她這個孩子哪裏來的那麽多形容詞。
林笑道：“你吃過早飯了，不宜喝這麽多牛奶啊？”
侯強臉色平靜，心裏想的卻是韓忻晨應該在他爺爺奶奶那邊喝過牛奶了吧？韓家那樣的地方，又有韓家夫人那樣疼愛孫子的勁頭，韓忻晨不可能吃的差。
但是他只是一個司機，即使韓忻晨比他小二十多歲，不該問的話他仍舊不能問。
韓忻晨道：“我願意。”
林笑苦笑，道：“好，那你先喝，我再去給你熱點兒，是要帶上嗎？”
韓忻晨道：“你管。”
林笑搖着頭重新去了廚房。
韓忻晨坐在沙發上，把牛奶端起來抿了一口，然後又放下了。
侯強無語的說：“晨晨，你不喝啊？”
韓忻晨沒有說話，轉頭瞪他。
侯強無奈，大概是孩子又在整那個年輕的保姆。
然而等林笑拿來了保溫杯，給韓忻晨倒了滿滿一杯子的牛奶時，韓忻晨卻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端起桌子上那杯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可憐的打了個奶嗝，板着臉說道：“剩下的我喝不了，你全喝了。不要給我剩下，我不和剩的！”
林笑呆住，侯強愣了一下，繼而笑起來。
韓忻晨冷冷的說：“喂！巫婆，你聽到沒有！”
林笑嘆了口氣，說：“是，我聽到了。不會讓你喝剩的。”
韓忻晨鼓起腮幫子，似是有氣但又沒法發的模樣，那樣子簡直和韓墨白太像了。
侯強忍不住笑起來，韓忻晨氣的要命，道：“你這個笨女人！你的語文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啊！豬八戒啊！笨死了！”
林笑再次傻住，無法跟上孩子的思維，皺着眉說：“不是啊……”哪有體育老師教語文的。
侯強在一邊兒已經要笑瘋了，誰來告訴他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哪裏知道這麽多新鮮詞彙。
韓忻晨“恨鐵不成鋼”，吼道：“你全部喝掉！不許給我剩！”
林笑吓了一跳，哭笑不得道：“我知道了啊，不會給你喝剩的。”
韓忻晨抓狂的叫了兩聲，然後氣哄哄的轉身跑了。他的小書包拉鏈都沒有開，讓林笑想起每次去學校前，韓忻晨往書包裏裝東西，拉鏈總會拉不緊。但這次卻沒有犯這個錯誤。
林笑欣慰的笑了笑。侯強走了兩步跟在韓忻晨後面，突然停住，轉身對她說：“林小姐，忻晨的意思是讓您多喝點兒牛奶。”
林笑已經快要被韓忻晨的話給繞瘋了，腦袋暈的更厲害了，她無奈的說：“謝謝，我知道了。”
侯強搖了搖頭，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文章太冷了，TAT，希望沒收藏的妹子能收藏一下啊~謝謝大家~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