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幫菜也有春天(十)
楚映不挑食,現下卻一頓飯都吃不進去。
溫啓明關切道:“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我想了很多事情,吃不下。”楚映的筷子到一道菜前停下。
“小映,吃一點吧,一會在媽媽面前餓了怎麽辦?她會擔心你的。”沈鳶為了楚映,不得不使出這招。
“我吃。”楚映夾起菜放進碗裏,開始努力吃掉眼前的這碗飯。
沈鳶撫着楚映的後背讓他緩一緩:“乖,慢點吃。”
下午,溫晗回公司處理事務,沈鳶和楚映随溫啓明到了一處宅院。
楚映的母親紀夢之就坐在後院的長椅中,照片上鮮妍的面孔如今變成了蒼白略帶病态的面容,但仍能看出她年輕的時候非凡的美貌。
“她這些年來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溫啓明說。
沈鳶碰碰身邊的楚映:“快去吧。”
楚映腳步很輕,慢慢走向後院中央的長椅旁,緊緊抓住紀夢之的手:“媽媽。”
“小映?”紀夢之端詳着楚映,眼淚慢慢滑落,“他們都騙我,說你剛生下來就病死了,也不讓我回國去找你。”
“楚狄那個老東西,騙我說我是他的兒子……說他一個人帶着我很辛苦,”楚映哽咽着拿出那條項鏈,“他不肯把它給我,說你早就死了,我不信。”
“誰?”紀夢之情緒激動,追問道。
沒等楚映回答,紀夢之咳嗽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坐在附近的醫生趕來進行處理。
“醫生,我媽媽她是怎麽回事?”楚映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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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哮喘,需要休息一會。”醫生解釋道。
楚映一下午都守在紀夢之床邊,為了讓她情緒緩和下來,他說的都是自己的好消息和一些開心的事情:“媽媽,我考上了K大,我還寫了小說,賺了很多錢。”
楚映心裏關于楚狄的疑惑和猜想被他強行壓下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鳶沒去找楚映,獨自在外邊閑逛,晚上同溫啓明一同去迎接從另一個城市趕來的紀明之。
“他父親走得突然,留下很多資料和文件,都是他沒見過的,他告訴我裏邊有和小映有關的東西,”溫啓明說,“還有小映的父親和楚狄。”
沈鳶去叫了楚映過來,幾人來到一間書房。
紀明之拉着楚映讓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打開電腦:“這是你外公他留下來的資料。”
屏幕上出現幾張照片,有楚映剛出生的照片,也有一兩歲的,最後是他十歲那年春游時拍攝的。不同的是,随着年齡增長,楚映的穿着越來越破舊,從一兩歲時候過年的全套新衣到六七歲的舊衣服舊褲子,再到一群穿得花花綠綠的小學生中格格不入的土氣色調大碼衣服,下擺有些贅餘地紮進褲子裏。
楚映對上面的照片沒什麽印象,甚至都不記得小時候老幫菜還給他買過新衣服穿,問道:“這是……?”
“楚狄拿來敲詐勒索你外公的證據。”紀明之說。
“什麽?!”楚映大驚,“那他為什麽還要給我買新衣服穿?”
“有別的原因,我也只能猜個大概。”紀明之嘆道。
“還有這些,是你爸媽當時的照片。”紀明之打開另一個文件夾,文件夾裏是兩人的一些生活照,“你媽媽她那時候讓我保存下來的,我登上她所有的賬號全存了起來,後來她的照片被你外公删掉,所有的賬戶也都被注銷了。”
楚映的父母也和楚映一樣,就讀于K大,他們是大學同班同學,就像現在大學裏很多小情侶那樣,他們留下了不少照片。楚映剛上高三的時候悄悄去過一次K大,他見過的校園風景還是父母照片中的風景,卻早已物是人非。軍訓的時候兩人穿着迷彩服坐在樹蔭下,運動會的時候他們在看臺上,一人手裏一塊拼字翻板,還有圖書館裏一起看的書籍,和紀念日時在學校互相交換的小禮物。
那些照片裏的他們笑容燦爛而明媚,都是生動鮮活的,帶着甜蜜的氣息。照片上的紀夢之,和楚映今天見到的不一樣——哪怕她見到自己的時候是高興的、激動的,她也沒有露出像照片上一樣的笑容,能讓她這樣笑着的人只有他的父親,早就不在了。
裏邊有一張拼接起來的紅色照片,是拍下來的結婚證,上邊寫着聞橋和紀夢之兩個名字。楚映看着他們的照片和自己小時候的對比,小時候他長得更像父親,後來則更像母親一些。
“楚狄為什麽要這麽做?”沈鳶問。
“楚狄和小映的父親聞橋是發小,後來聞橋和夢之在大學的時候在一起了,他們賺了些錢,瞞着家裏結了婚,這件事只有他們、楚狄和我知道。楚狄好賭,聞橋和夢之決定以後再也不借給他錢,過自己的日子,他就向我父親告密,為了換來錢。”紀明之說。
是楚狄害了自己的父母,就因為他們不借錢給他讓他去賭?!所以不惜向家裏告密,也要獲得那筆錢,一起長大的情分就這樣可以被一筆勾銷嗎?楚映如遭晴天霹靂一般怔住,沈鳶去握楚映的手,在碰到他的手時感受到楚映不由自主的顫抖。
“楚狄撺掇他們到外地開始新生活,開車送他們走,實際上和我父親這邊聯合起來,要把夢之帶回家去,我父親信不過他,他就在車裏安了攝像頭給我父親看。結果那天他們的車半路被貨車追尾……我前段時間看到了那段監控,楚狄在車上動了手腳,想害死夢之,聞橋卻為了保護夢之重傷去世了,他就想掐死夢之。”
視頻就存在紀明之的電腦裏,他沒有給楚映看,這對楚映來說太殘酷了。視頻前半段,楚狄不時借着車內的後視鏡偷看坐在後座的兩人,并在兩人靠近時故意加速或者拐來拐去。楚狄千算萬算沒想到,他的行為導致高速公路後邊加速的大貨車和他們的車追了尾。
車禍發生的瞬間,聞橋用身體護住紀夢之,自己傷重不治。楚狄親眼目睹這一幕,情緒失控,大聲喊出他在車上動了手腳就是為了讓紀夢之去死,結果她竟然在聞橋的保護下活了下來。楚狄掐住紀夢之的脖子要殺死她,救援人員及時趕到将人救出。
紀明之又調出當時書房的監控,得知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他父親就離開了和楚狄攝像頭信號相連的電腦旁,所以沒看到楚狄要對紀夢之痛下殺手的場面。
紀夢之聽到楚映提起楚狄時情緒激動以致誘發哮喘,竟然是這個原因。沈鳶還握着楚映的手,楚映的手心裏都是汗,卻是冰涼的,還在抖個不停。
“他要殺了媽媽。”楚映機械地重複着這一句,沈鳶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臉,想讓他看着自己,楚映順着沈鳶的動作看向沈鳶,眼神是空洞的。
紀明之緩緩道:“後來夢之被關在家裏,聽到消息之後一直不吃不喝,我父親答應她讓她把你生下來。楚狄說他可以把你送走,賣掉孩子的錢歸他,再給他一筆封口費,他保證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再去找你。”
“你出生那天,我父親告訴我們,你生下來就死了,連我都找不到你在哪裏,你出生的消息只有我們幾個家人知道。等你一兩歲的時候楚狄又拍了你的照片來勒索,那時候我還在國內,家裏怕他找上我,就給了錢,我出國之後他們就沒再理過他。等你十歲他又不死心想敲詐,被我家裏派人打了一頓,傷得很重,後來他就不敢再來敲詐了。”
最後一張楚映的照片是他十歲時,那時他的長相已經開始接近他的母親,沈鳶聯想到楚映十歲的時候被遺棄過一次,免不了想到一種可能。
楚狄年輕的時候暗戀朋友,自己嗜賭成性毫無吸引人之處可言,不去反省沒魅力沒本事的原因,只能通過惡毒手段除去“情敵”試圖達到獨占的目的,是個典型的仇女重症患者,可笑至極。
都不需要了解,跟老幫菜說過幾句話就能看出來他的貪得無厭。老幫菜的貪得無厭深入骨髓,無論是原劇情中收東西毫不手軟的他,還是現在賣兒求榮的他。
沈鳶想,這老幫菜沒直接賣掉楚映一是為了後續繼續敲詐勒索,二是……他可以把楚映只當成他朋友的兒子來養,後來楚映不那麽像父親,越來越像他當年想殺掉的母親,他就把楚映丢掉了。
楚映猛地站起身,沖出房間。
“小映!”沈鳶沖到洗手間時,楚映正靠在洗手池邊不停幹嘔。
楚映擰開水龍頭,胡亂抹了抹臉:“他真惡心。怪不得他對我的态度越來越差,最後還要扔掉我,原來是因為我長得不如小時候像爸爸了。就因為這個,他還要殺死媽媽,還要拆散我爸媽。這麽壞,我……”
楚映語無倫次,淚流滿面。沈鳶抱着楚映,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背:“我們報警,回去把證據交給警方。馬上就回去。”
“好。”楚映無助地抱緊沈鳶,“我不知道,我重新活了一遍,才知道他這麽恨我們,上輩子我會變成那個樣子他……”
楚映泣不成聲,沈鳶低聲哄着楚映,安撫他試圖讓他平靜一些,楚映的顫抖緩和下來,嘴上說着不哭,眼淚卻還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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