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的不會系鞋帶的男孩(十四)
随沈鳶來到新家的還有一樣東西, 是一張略顯陳舊的手卷鋼琴。
杜栩川小時候學過琴, 後來因家庭原因擱置, 他的父親見他喜歡彈琴,托人買了手卷鋼琴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他有時候會在家裏彈幾段曲子給父親聽, 及至高二高三,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琴了。
對樂器演奏而言, 肌肉記憶屬于其中重要的一部分, 沈鳶會演奏的曲目很多都是杜栩川不會的,他需要重新學習, 形成肌肉記憶, 以提升演奏時的流暢度。
一個很久沒彈過琴的人,再進行練習時相當于複健。沈鳶訂購的三角鋼琴還未制作完成,他在家用手卷鋼琴進行樂曲和人之間的磨合, 出門時則到學校琴房演奏。
幾天來, 沈鳶總覺得尹朔流在盯着他看, 看的位置還是他的腿, 便問尹朔流:“你總看我的腿幹嘛,羨慕我的腿長?”
自打那天做夢夢見人魚, 尹朔流醒來後就免不了關注沈鳶的腿。他立刻反駁道:“老子又不是沒腿!”
沈鳶穿的短褲到膝蓋上方,他将褲腿挽到大腿根處, 拍拍身邊沙發的空位:“來比比啊。”
尹朔流來到桌旁要收起鋼琴:“你不用它我就收走了。”
“別, 我還要用呢。”沈鳶到琴旁, 站着随手彈出一段旋律。
“沒聽過, 你編的?”尹朔流問。
沈鳶又彈了一段,問尹朔流:“你有沒有什麽感受?”
尹朔流說:“像在海裏。”
“那叫《人魚》怎麽樣?”沈鳶剛說完,就親眼看着尹朔流的臉紅了起來。
“你重新練琴就是為撩妹?”尹朔流打量着沈鳶,“撩妹的話拿我練手幹嘛?”
尹朔流這就是冤枉他了,沈鳶故意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沒有拿你練手啊。”
“鬼才信。”尹朔流再度躲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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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朔流這樣躲的頻率越來越高,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這麽想着,沈鳶找出紙筆記下曲譜,想等寫完之後有機會彈給尹朔流聽。
年前熱鬧那麽多天,終于來到除夕,沈鳶來到火車站送別鄧淑雲,她要回老家。
“小姨,一路順風。”沈鳶在候車室門口向鄧淑雲告別。
鄧淑雲揮揮手:“回去吧,小川,你能來送我我就很感動了。”
沈鳶問過她,她說丘翰钰一時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沈鳶也認為如此,也沒勸她認回外甥,畢竟都是家事。
沈鳶回到家,尹朔流仍然沒有和家人過年的意思,兩人就一起過年。
沈鳶端上一盤紅燒魚,門鈴聲響起,他過去開門,是尹朔涵。
“來的挺是時候呀。”沈鳶調侃道。
“我可沒空手,帶了螃蟹過來,我爸媽有事出國,今年我跟你們一塊過年。”尹朔涵遞過拎着的螃蟹,換鞋進屋。
客廳裏,電視正在播放春晚的後臺采訪,距春晚開始還有二十分鐘,記者随機采訪附近的明星和舞蹈演員。
一個男人出現在屏幕上,旁邊小字顯示他是個歌手,他看上去三十出頭,英俊而斯文。還沒等主持人開口,尹朔涵率先轉臺轉到電影頻道。
“怎麽,你是他的黑?”沈鳶不明就裏。
“算是吧。”尹朔涵說。
她拎起螃蟹鑽進廚房,往尹朔流手裏一塞:“哥,我要吃螃蟹,你快給我做。”
“沒空手來啊?這還差不多,下次再來就帶做好的,否則別想進門。”尹朔流本來想出去看會電視,一看又有活幹就繼續待在廚房。
由于人不多,他們總共也沒做多少菜,剛好夠三個人吃完晚上的這頓,明天再做新的。
尹朔流将剛盛好還沒開動的滿滿一碗飯扣在尹朔涵碗裏:“快吃,吃了能長個。”
“你這個瘋男人——”尹朔涵從酒櫃裏拿出兩瓶白酒開瓶,“比啊,比誰喝得多。”
沈鳶遞過一個碗給尹朔涵:“你把多出來的那碗倒在這裏,你那碗吃完再盛。”
“沒事,你聽他瞎說呢,我早就料到他這手,一天沒吃飯。”尹朔涵夾出一只螃蟹,“你也快吃,要不然他全搶走了。”
沈鳶在一邊看着兩人一人滿上一杯,邊吃邊喝,他也不甘示弱加入戰局,他有種預感,他們要是喝起來,飯菜可能就要剩下了。
他剛剛查過節目單,電視上接受采訪的那個今年唱的開場曲,他們換臺回去的時候開場曲剛結束。春晚成為背景音樂,沈鳶身邊的兩人仍在鬥酒。
“那什麽,差不多得了。”沈鳶勸道。
“這是內部競争,你當你的裁判就好。”尹朔流說。
兩人不光沒聽進去,還變本加厲直接對瓶吹,喝酒像喝水一樣仰頭灌,以沈鳶都預料不到的速度。這邊,尹朔涵撂下酒瓶,面不改色繼續吃。
“你酒量多少?”沈鳶忍不住問。
“我大概三瓶白酒吧,所以沒事。”尹朔涵見尹朔流也放下酒瓶,倒數三聲,“三,二,一。”
尹朔流應聲而倒。尹朔涵要扶尹朔流回房休息,沈鳶阻止道:“還是我來吧,身高比較合适。”
“他就是一瓶倒,你不用擔心。”尹朔涵深知自己堂哥的本性,也是知道他這樣不會有事才敢好幾年都跟他鬥酒。
“嗯。”沈鳶扶着尹朔流回房間。
沈鳶浸濕毛巾,給尹朔流擦臉,尹朔流迷迷糊糊醒過來。
“這麽快就醒了?”沈鳶伸出一只手在尹朔流眼前晃動。
尹朔流很熟悉周圍的陳設,這不是他的房間嗎?為什麽那只人魚會跟到這來,還是一副人類的打扮?他質問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
“這還用問?你喝醉了我扶你進來啊。”沈鳶的毛巾移到尹朔流脖子處,輕柔地擦拭。
“你怎麽變成人的?”尹朔流按住握着毛巾的那只手,繼續發問。
沈鳶也被尹朔流這一通理所當然的質問搞得莫名其妙:“我本來就是人,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麽,豬嗎?”
“你的尾巴呢?”尹朔流試圖去摸人魚的尾巴。
床太大,沈鳶跪坐在床上,捉住尹朔流朝他腿摸來的手:“喝多就耍流氓?我錄音了,你明天別想賴賬。”
“你先親我的,還說我耍流氓?”尹朔流一想到那天被人魚強吻,現在人魚反而說他耍流氓,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岸之後就忘掉海裏發生的事情了嗎?
想過和實施過是兩碼事,沈鳶否認道:“我沒親過你。”
想不到人魚變成人力氣還比他大,尹朔流憤憤道:“你……最好別變回人魚,否則我肯定把你關在水族館裏,讓你吃泥鳅。”
沈鳶才明白尹朔流将他當成人魚,難道是游泳那天之後的某天夢見的?他低下頭:“抱歉,我剛上岸,還不太适應陸地,有的事情不小心忘記了,你不要生氣好嗎?”
“是嗎?明明是你說的,要變成人來找我,結果還忘了。”還是在自己提醒下才想起來,尹朔流突然一陣心塞。
也不能再這樣下去,尹朔流需要休息。沈鳶為讓尹朔流意識到身處現實,解釋道:“你喝醉了,這是你的夢境。我是你現實生活中的朋友,只是之前扮過人魚,你就把我當成了人魚,現在你需要休息,然後睡一覺。”
“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你妹妹今天來和我們一起過年,我去叫她過來,你可能就是把周圍的人當成人魚,這是酒後導致的,她說不定也是你眼中的人魚呢?”沈鳶起身準備叫尹朔涵來幫尹朔流認清事實。
“你騙人。”尹朔流篤定道,“我知道了,你根本沒送我回去,這是你的家,故意變成我家的樣子,就為留下我,所以才故意否認,就等着我答應你,是嗎?”
這什麽邏輯?沈鳶只得接下去說:“你說得都對,你閉上眼睛,我現在送你回去。”
尹朔流閉上眼睛又睜開:“那你也要和我一塊回去。”
“好,我答應。”沈鳶趁尹朔流閉眼,給他戴上眼罩,悄悄溜到門外,過一會果然聽到屋裏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終于成功了。
沈鳶在門口看着尹朔流的睡顏,如果尹朔流真的很想看他扮的人魚,那他一定要再扮一次。
第二天一早,沈鳶到丘家拜年,他之前已經答應和尹朔流一起過年,也告訴了丘父丘母。等他來到丘家,發現等着他的除了父母,還有四位老人。
丘景林和盛盈君在他們父母再度提起生二胎的時候,才将丘翰钰并非親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并說他們找到親生兒子,兒子說已經約好和朋友一起過年,初一上門拜年。老人一邊責怪他們沒早點說,一邊起了大早就過來等孫子上門。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沈鳶走上前向長輩們問好。
長輩們圍着他問了各種問題,比如吃沒吃飽,住的怎麽樣,爸媽給的零花錢夠不夠,缺不缺衣服,還不停往他手裏塞紅包,沈鳶招架不住他們的熱情,瞧見客廳中擺着一架鋼琴,就道:“我小時候學過琴,今天想給大家彈幾首喜慶曲子。”
這時門鈴恰好響起,家裏保姆回家過年了,沈鳶作為晚輩上前開門。
這一波來的人不少,他也認識不少,來的正是沈鳶手下敗将,四大敗家子和“巨嬰監護人”。
“叔叔阿姨好。”沈鳶向幾家人問好。
沈鳶坐在琴凳上:“我以前學過電子琴。正好今天大家都在,那我就獻醜了。”
客廳中擺着的這架施坦威鋼琴,是爺爺送給丘翰钰的生日禮物,丘翰钰早早就考到鋼琴十級,每年春節都會為家人朋友演奏。
剛來探訪的四家人見彈琴的人由丘翰钰換成杜栩川,內心充滿鄙夷——他即便是親生的,也絕對比不上丘翰钰,祖輩更是都看不上他,就一個學過電子琴的,還想碰施坦威?
四大敗家子從來沒聽說過杜栩川會彈琴,在他們眼裏,不是随便彈點東西就叫會彈琴的,雖然他們不會彈,可他們聽過那麽多次音樂會,鑒賞水平是有的。
沈鳶從考級曲目開始,先彈奏一首車爾尼的練習曲,是鋼琴四級的曲子,當然,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是練習曲,以為練手之後他可能會放大招。
于是沈鳶彈了三遍,開始彈四級另外幾首,彈完四級彈五級,又彈到六級。
終于有人坐不住了,柯宮辰小聲說:“我頭一次見到比丘翰钰彈得還爛的人,天啊。”精心準備的如果只有這點不足道的玩意,丘家人也只能閉眼吹,真可憐,況且還一個不如一個。
“別說話。”丘家長輩在場,柯父忙阻止兒子,他兒子這破嘴,一下就損了丘家真假倆兒子。
丘家老爺子見狀問道:“孩子,累了吧?過來跟爺爺唠唠嗑。”
琴聲戛然而止,随即又響起,時而輕盈迅疾,時而低沉激越,剛才還被某些人腹诽的遲鈍的雙手,現下在琴鍵間靈巧地躍動着,速度之快令人根本看不清手的影子,只餘雙手的殘影。
如果說剛才的彈奏是笨拙地使用鋼琴,那現在的演奏則是将操控和支配,行雲流水的旋律倏地從他們的心上滑過去。沒人閉上眼睛,因為他們一旦閉上眼睛,将會以為自己在國際知名鋼琴家的演奏會上,臺下坐滿觀衆,整場的所有人鴉雀無聲,獨留琴聲回蕩在廳中。
琴聲與他們在演奏會上聽到的沒有任何差距,技術上是,情感上也是。這樣的殿堂級的演奏,如果刻錄下來發行,任何一位音樂家都聽不出來、也不會相信它出自一位好幾年沒碰過琴的十八歲少年之手。
沈鳶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先讓有的人覺得他就只配開頭那個水平,再展示出他吊打級別的水準,這樣“先抑後揚”刻意又如何,反正最後大家只會被他的演奏驚豔而已,他這次只需要否定過他的人對他五體投地。
“抱歉,一開始練手時間長了點,這是我為大家獻上的李斯特的《鐘》。”一曲終了,沈鳶向大家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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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晏 4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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