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小喬的病房個人秀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整個過程中,她先開啓一個話題,比如“現今貴族校園中非主流流行的原因以及它對于彰顯個性的益處”,接着繪聲繪色天南地北地說,然後詢問風默的意見一二三次。
而風默看着手指沉默,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那是他被診斷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後最喜歡的姿勢,指尖的紫绀顏色越深,他離死亡就越近,而這個姿勢已經成了習慣。
方小喬得不到回答,便看着風默的臉發呆,幾分鐘後她又自我治愈,開啓另一個話題,接着詢問,風默依舊看手指沉默。如此循環。
每當她說完一段,就剛好給一個蘋果削完皮。桌上十來顆蘋果,最後都被她削完。風默看了一眼白花花的一盤東西,猶豫了兩分鐘,還是吃了一個。
難為她一直找事做,不停地換話題,她也不容易。可惜她認為對的事情都是他覺得異常詭異的。
這個世界之所以讓他覺得那麽奇怪,只是因為世界觀不同。
風默不明白她為什麽能一個人自說自話那麽長時間,卻還不厭倦。
只是因為小說裏寫的“喜歡”兩個字嗎?
她的感情是真摯的。風默知道。但也僅僅是知道,并不意味着他能理解其中的意義。
人格障礙。
自他的病歷上出現這四個字開始,風默就知道為什麽別人都說他有病了。如果沒有那張病歷表,他或許直到死都不會意識到自己的人格偏離了“正常人”的範疇。
那些在正常人看來非常普遍的情感,他根本不能理解。無能為力。
無法交朋友。
無法正常與人交談。
無法理解他人情緒的變化。
潛意識裏排斥表達,無論是語言還是表情。
那四個字讓他迷茫了十八年,比後來檢查出的社交障礙更像個牢籠。
那個女人說,他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四歲生日那天,女人突然喝了很多酒,手裏抓着一封信沖進房間,瘋狂地大笑,笑得眼淚直流。風默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那樣,只是抱着玩具狗蹲在牆角看着她。
那個時候,他雖然已經不願意開口說話,但難過害怕時臉上還是有表情,只是鄰裏的孩子每次看到他的表情都會尖叫着跑開。而他不知道原因。
女人笑完後就開始喃喃自語,她說了很多很多,風默卻沒有完全記住。
“為什麽你不是阿翰的孩子?為什麽!親子鑒定……哈哈哈……哈哈……咳咳……我這麽辛苦地保住孩子,居然保住了別的男人的種!還是個不肯說話的怪胎!整天只會用那張惡心的臉去吓人的怪胎!哈哈哈……你怎麽不去死!你連正常人都不算,還活着幹什麽?去陪你的無恥父親算了!哈哈哈……”
記憶的最後,是女人往他身上砸酒瓶時瘋狂笑着的臉,表情扭曲,滿是淚痕。
那一次他差點就死了。
可是後來,他頭上的傷還是好了。
然後,他的玩具狗碎了,在去孤兒院的路上。
最後,他到了孤兒院。他不說話,面無表情。
其他孩子依舊不喜歡他。
他否認那段話否認了十八年。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你根本不覺得自己有病,那是天生的,你沒有病。
可是沒有人認同。他不得不時時刻刻懷疑它的真實性,試圖“治好”自己。最後他死了。
而現在他還得掙紮下去。
一杯水被端到正滔滔不絕的女孩面前,方小喬愣了一下,随即揚起燦爛的笑容,很陽光,沒有陰霾。
風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他似乎想起太多過去的事了。一直不能釋懷。
護士來換吊瓶的時候,方小喬就拿着保溫桶離開了。背影顯得很輕快,飛揚的淡綠裙子和她表現出來的性格很相稱。美麗而吸引人。
但是小說裏說,她的美不及女主的十分之一。
風默覺得很奇怪。他從來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