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很多人家陸續吃了顧家糧鋪的米面後腹瀉不止,請了人一查,發現糧鋪賣的米面裏,殘雜一些發黴的米面和少量的滑石粉。

這街坊鄰居們也不知道被誰號召了一番,竟然自發組織起來找顧平貴要說法。顧平貴當然矢口否認,還不知被誰多次言辭相激,竟然怒火暴起,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和街坊動起了手。

“……啧啧啧,那顧老爺啊,發髻散了,衣襟破了,兩只眼睛烏青一片,嘴角還留着血,瘸着腿被衙門的人帶走時,還被人扔臭雞蛋呢,大家自發組織起來,說以後顧家的鋪子以後都不會再去光谷,看他會不會全部關門歇業。真是,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顧老爺平時多體面的人啊,那日差點要撞牆自盡,啧啧啧……”

這次,顧甄幾乎已經不再做比較了,只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沈瑜身上。

沈瑜狠狠咽下幾大口茶水,可還是有些垂頭喪氣。

唉,秀才遠遠不夠啊!

哼,官老爺,羨慕嫉妒恨!

紅梅消息滞後,那顧平貴很快就用兩個鋪子,擺平了衙門,甚至還打算擺上三天流水席,大肆宴請街坊鄰居以做賠罪。

顧平貴是個老辣的商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人故意激怒他,只是他以為是以往生意場上的老對手罷了,準備暗地裏還擊。

深秋的夜晚,有些蕭瑟。

沈瑜挑燈夜讀,心裏卻難得有些心不在焉。

漂亮、可愛、有趣、軟糯的娘子就在一屋之隔的距離,而他卻只能獨守空房。

嗚呼哀哉!

可沈瑜哪裏知道,他的娘子哪裏只有一屋之隔。

兩個時辰前。

紅梅:“……小姐,我總覺得姑爺最近似乎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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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甄:“你也發現了?”

紅梅:“雖然還是很溫和,看着小姐你也是還是笑眯眯,可我總覺得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

顧甄:“……危險。”

紅梅:“對對對,很危險,那是一種從骨子裏的感覺。不久前還只是覺得姑爺蔫壞蔫壞的,廖婆子幾人看見我們又恨又怕,我還以為是小姐那日的工夫吓怕了他們,後來才知道不是。”

顧甄:這是我畢生追求的境界,讓敵人只用想到我就瑟瑟發抖。

紅梅:“哎,小姐,你這一身烏漆嘛黑的,幹嘛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個突然間消失的人影。

月黑風高。

顧家內宅一片寂靜。

一個漆黑的人影閃進,盞茶不到時間又閃出。

無人知曉。

紅梅終于等回了顧甄,卻又馬上大驚:“小姐,你怎麽渾身一股臭味!我去準備洗澡水。”

顧甄揮揮手:“無所謂。”

第二天天沒亮,顧家內宅發出驚天慘叫。

“啊——昌兒,你在哪?我的昌兒!”

顧平貴帶着人找遍了蘇州城,天黑前,終于在城外三十裏的臭水溝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顧福昌。

張氏哭死過去好幾回,聽見大夫說性命無礙後,才勉強鎮定下來。

顧平貴拿着一疊銀票去了衙門,可不知道他前腳剛出門,張氏後腳就準備用金子買通地痞準備暗地裏弄死顧霆霆。

顧平貴用銀子買了“一定抓到兇手”的保證,回家卻看見嬌妻張氏突然一臉慘白。

大夫剛說了一半,性命無礙,但高燒不退後果兇險。

顧福昌高燒不退,張氏幾度哭暈。

沈瑜消息靈通,第二天剛得到消息心裏思忖,突然想起,他昨晚半夜聽見的水聲。

嘶——

細思極恐啊!

雖然小生我知道發生了什麽闊怕的事,但小生絕對不會說!

第二天,顧甄看着眼前熱乎乎香噴的豌豆黃,看着沈瑜笑眯眯又測賊兮兮的眼神,覺得有哪裏不對。

沈瑜的眼神似乎很好懂。

娘子,大晚上的辛苦了,吃個豌豆黃補補,但作為知情人,我需要一點封口費。

顧甄秒懂,但不知道這封口費該怎麽給,也不知道給封口費和殺人滅口之間哪個更容易一些。

沈瑜不知道顧甄上将深沉如海的心思,只覺得他的小娘子眼神懵懂,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隔着清澈的山泉,又或者離着遠山的迷霧,朦胧氤氲又撲朔難測,一時間心癢難耐。

“娘子——”沈瑜情不自禁一手握住眼前白皙的小手,那柔弱細膩的感覺讓他幾乎心神蕩漾,他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們是一家人。”

不僅是一家人,還是一類人,恩怨分明的一類人。

顧甄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的小書生似乎激動得眼角都有些紅,那“一家人”的承諾,似乎是對“封口費”還算滿意。

也好,殺了要埋也費盡。

顧甄心情平靜地抽出自己的手,該吃飯吃飯,該讀書讀書,她忙得很。

沈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不知道自己好險逃過一次生死大劫,總覺得那柔軟的感覺還不曾消失。

将那只手一直握緊,單手低頭吃完了早飯,彎着嘴角去了書房。

鄉試在即,刻不容緩。

掌心的感覺伴着一天的苦讀,沈瑜的時間過得飛快。

紅梅看着眼前的一堆白布疑惑,“小姐,這是要唱戲嗎?假扮下凡的仙子和書生約會嗎?哦,小姐,姑爺就是個書生欸!”

顧甄小臉非常嚴肅,“不,不是下凡的仙子,是地獄的惡鬼!”

紅梅不明所以。

顧甄想想又補充,“下凡的仙子和書生不是标配,那仙子一個手指就能按死書生,不和諧!”

紅梅大驚:我似乎窺見了真相!

她針線忙活了一天,半夜,顧甄就出門了。

月黑風高。

顧家內宅一片寂靜。

一個漆黑的人影閃進,無人知曉。

張氏歇在顧福昌的院落裏,半夜迷迷糊糊時,瞧見一陰森森的白影飄來又飄去。

下人們似乎都死光了。

張氏在牙齒打顫中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你是蔣如梅?你、你來幹什麽?”

鬼影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到底,聲音低沉陰鸷,“你故意讓我在生産時得知你爬了顧平貴的床,讓我兒一出生就背了克母的惡名,你故意教壞我的甄兒,虐待我的霆霆,我,今日就要向你索命,哈哈哈——”

張氏渾身冰冷,聲音顫抖,“你、你——”

惡鬼伸出利爪,撲向張氏,“去死吧!”

張氏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紅梅終于等到了歸來的顧甄:“啊,小姐,你是下凡被樹枝刮了衣服的金剛大力士吧,瞧那白衣都破得不忍直視!”

顧甄揮揮手:“無所謂。”

第三天,沈瑜懷裏揣着熱乎乎的紅豆糕,心裏思忖着剛得到的消息。

顧家的張氏瘋了,天沒亮,她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地沖出家門,在巷子裏大喊大叫,什麽蔣氏看不住男人就該當個死鬼,什麽顧臻臻姐弟就是被她故意教壞了你死了還能怎麽樣等等。

顧平貴氣得臉色鐵青,将她打暈帶回屋子,大夫說她驚懼難消,以後估摸着就是這個樣子了。

沈瑜一邊揣着早點一邊心裏活絡,娘子的小手真軟和!

顧甄看着眼前熱乎乎香噴噴的紅豆糕,沒有伸手,而是眼神平靜看着沈瑜。

沈瑜眼中帶笑,嘴角擒着一片溫柔,言辭卻也怎麽聽也不溫柔。

“娘子,顧家又出事了,聽說半夜又惡鬼出沒,為夫心裏怕怕,想要娘子給為夫壓壓驚!”

顧甄看着沈瑜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秒懂。

沈瑜看着那雙白皙細膩的小手向自己伸過來,那心旌搖曳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可下一瞬!

沈瑜:啊——痛死了!求放手!

“娘、娘子,手、手下留情!”沈瑜哆哆嗦嗦擠出一句話。

顧甄手伸回,眼神看向一旁瞠目結舌的紅梅。

紅梅恍然大悟:小姐說的對,的确不和諧!

可下一刻!

沈瑜又迅速的把自己的大手蓋在了顧甄的小手的上,“娘子,求壓驚這種事怎麽可以勞煩娘子!”

紅梅眼神看向一旁瞠目結舌的顧甄:小姐,你說的也不全對哈!有時候也挺和諧的!

沈瑜看着微微張開小嘴說不出話的顧甄,卷翹的睫毛還在不停的顫抖,他心裏似乎被羽毛掃過,手指不知餍足地還微微摩挲了一下,看到顧甄眼神瞬間改變,他笑容更加溫柔。

“娘子,你的手果然有壓驚的作用,為夫不怕了!”

沈瑜餍足地回了他的書房,挑燈夜讀似乎也成為一件快樂的事。

紅梅瞧着顧甄似乎還在楞神,“小姐,金剛大力士配文弱書生,好像也不錯欸!”

顧甄甩甩頭,把心裏的那一絲異樣甩開。

自從她答應留下,原主顧臻臻的意念似乎已經淡薄得無從察覺,也許她已經離開。那麽,剛才心裏的那點異樣,就是自己的。

深夜。

紅梅大驚:“小姐,你又是一身烏漆嘛黑的,想要去哪?”

顧甄手指捏得咔咔響:“張氏陰險,也要顧平貴配合才行。日子過得太舒坦,我去給他松松筋骨!”

紅梅狠狠點頭贊同。

顧甄看看自己白皙的雙手,皺眉:“原本我可以想打左眼就不打有眼,可現在……”

紅梅:“小姐,那你可以兩邊都要打,兩邊拳頭都要硬!”

顧甄:“說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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