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現場的看客們終于有點回過味來了。
那書生家有悍妻, 且下人們各個都向着女主人。
聽他們一口一個姑爺的,看來這個書生在家中地位不高啊。
接下來應該也沒什麽好戲了,人群開始散開, 不多久, 只剩下站着的顧甄幾人和躺着等待“安葬”的李父。
李珍今日火氣有些大, 從業以來,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硬茬。
有男人垂涎美色卻囊中羞澀的,有買回家按捺不住卻遭正頭娘子訓斥的, 應有盡有,可無論什麽樣的款式,到最後,總是讓李珍賺個盆滿缽滿的,至于那主家到底是全家死光光還是被洗劫一空生不如死的, 李珍從來不會再去多看一眼,反正官府也抓不到她。
一個案子一個面孔, 就是她最好的護身符。
今天讓李珍有些怒,哦不,大怒,在一個空有蠻力的小丫頭手裏栽了跟頭, 實在是有些無顏參加年底的業內交流大會。
到時怎麽說, 哦,我堂堂一個賣身葬父行業的領軍人物,讓一個小丫頭給破了陣,別扯了!
我比力氣是比不過你, 可比臉皮, 你可一定比不過我!
你力氣大又如何,你相公不要你, 你也只能在茅廁裏哭。
李珍深吸一口氣,突然臉色蒼白,淚珠又開始撲簌簌落下。
她對着沈瑜就是柔柔一跪,從纖細的腰肢開始,身體微微顫抖,聲音哀泣,楚楚可憐,“公子,奴家雖自幼吃苦,但一直遵循各種規矩,從來沒有和任何外男有過接觸,可是,剛才奴家情急之下,與、與公子有了……”李珍微微有些臉紅,粉潤的臉頰極為誘人,她聲音低了幾分,極為羞澀,“……有了肌膚之親,奴家已經沒了清白,失了名節,請公子一定要收留我,奴家做牛做馬,一定報答公子大恩!”
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纖細較弱的身體跪伏在地上,微微顫抖,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掩面而泣,袖子垂下,露出一截白嫩的皓腕,猶如羊脂白玉,讓人幾乎想要伸手觸摸把玩。
沈瑜嘆為觀止,心說我你差點勒斷了我的腿還想要污蔑我,待會親親娘子動手,我若不落井下石一番,那太對不起你的“厚待”了。
顧甄心理其實有些煩,這些個智障的小毛賊,若是在前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都幾乎不用親自上陣,一個小兵就直接秒了,殺了還不用管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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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不同,小毛賊居然當着她的面,想要觊觎她的雄性,真想直接就埋了了事。
肌膚之親?
顧甄眨了眨大眼睛,小臉上滿是認真思考的嚴肅表情。
就在李珍微微擡頭,用期待又顧盼的眼神祈求地看着眼前男人之時,驚變頓時發生。
顧甄背着小手,裙擺飛揚地大步走到沈瑜面前,一手不動,一手向前,微微踮起腳,狠狠勾住沈瑜的脖子用力往下拉。
沈瑜乖巧順從的略微彎腰,将腦袋貼在顧甄脖頸處,感受到如刀鋒一樣筆直站立的娘子用那只手輕輕拍了他後背一下,他還順勢往她懷裏鑽了鑽。
李珍覺得有些辣眼睛。
天吶,她看見了神馬?
這年頭,居然還有如此不顧禮教、當街行“兇”的小娘子?
比起這個如此奔放的小丫頭,她這個“賣身葬父”的魁首簡直就是禮教的代言人了!
只見那小丫頭一手威嚴背負,一手霸氣摟着一個彎腰馴服的俊俏書生,腰杆還挺得筆直,看向自己的眼神裏絕對是不屑和警告。
顧甄開口,軟糯卻森冷:“這叫親密,懂?”
李珍被那森冷的眼神看得心髒有些抽搐,渾身有些涼飕飕的,像是被什麽猛獸的冰冷獸瞳盯上了一樣,極度危險,還沒法逃跑。
顫抖了一下,李珍找回神志,剛要繼續掩面哭泣繼續博得男人同情,剛要用手掩面,卻頓在了半空一動不動。
眼前的小丫頭緩緩擡起了俊俏書生的下巴,眼簾微垂;而書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微微閉眼。
李珍也不掩面了,下意識就捂住了眼睛,可手指留了一條縫,偷偷往外看。
小丫頭很随意地在眼前的俊臉上親了一口。
李珍:親了……一口?親了?一口?這大庭廣衆之下,親了?一口?
讓我去死吧?
比力氣不如你,可為什麽比臉皮,我這個賣身葬父的狐貍精,還比不過一個書生的娘子?
天要亡我啊!
顧甄自認已經在沈瑜臉上蓋了章,放開沈瑜,雙手被在身後,附身居高臨下睥睨李珍,聲音裏的不耐煩極為明顯:“這叫親密接觸,懂?”
真是煩人,不能秒了了事,也不能埋了走人。
這下應該可以了吧,我力氣比你大,你的也不叫親密接觸,死心了吧,別逼我動手,管殺還要管埋,煩!
李珍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牙齒在打顫,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她又不甘心,心說像你們這樣能吃得起豬肉脯的肥羊,我豈能然讓你們跑了。
急中生智,李珍突然站起來,矮身低頭就往一旁的石獅子沖過去。
“嗚嗚嗚,你們幾個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如今我名節不保,又無家可歸,不如死了算了!”
李珍一邊沖,一邊大聲嚷嚷,原本散去的看客,又漸漸圍攏過來。
“太過分了,這麽欺負一個善良的女子!”
“那書生,不過一個小小女子,你害人家沒了名節,理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你讀的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
沈瑜沉默,看了一眼身邊小臉已經開始緊繃的娘子,心說你自求多福比較好。
果然,顧甄大怒。
我意圖以理服人,兩次證明你的錯誤,你卻屢教不改,還敢如此挑釁,真當我現在就是個擺設?
眼看李珍就要一頭碰死在那石獅子上面,不料一陣大風突然憑空而來。
呼啦一聲,李珍一腳被踹飛到半空,身體猶如一只斷線的風筝,剎那間從半空中直線降落。
顧甄收回右腿,還不忘堅定一番:“智障!”
李珍眼看着就要臉着地,卻不料落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面,
剛松了一口氣,耳邊卻穿了一聲尖叫。
“啊——你幹什麽,肋骨被壓斷了!”
李珍糊裏糊塗起飛,又高空墜落,最後又掉在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多次的失重已經讓腦子亂成了漿糊,下意識就開罵:“……你瞎叫喚什麽……再裝一會……馬上就好了……這、這是一只吃得起豬肉脯的肥羊啊……”
李珍還要繼續叱罵,卻覺得有些不對。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想要捂住嘴巴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的死寂過後,已經有滿天的爛菜葉子和臭雞蛋砸向了他們。
“詐屍啦!”
“亂喊什麽,明明就是裝死騙人,打死他們!”
“前一陣聽說李家村附近有人買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女子,後來被偷了所有家財跑了,天殺的,那家的兒子剛成親,現在媳婦正鬧合離呢!”
“這不算什麽,河西村的趙員外買了個賣身葬父的,沒幾天家裏起了火災,後來才知道,是那個女子縱火後偷東西呢,可憐趙員外的獨子啊,被大火燒成了殘廢啊,趙員外賣了兩個鋪子,懸賞一千兩,發誓一定抓那個惡賊呢?”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沈瑜卻示意長安馬上找官差。
眼看着兩個小毛賊就要溜走,顧甄看了眼身邊的大石獅子,小手輕輕一揮,随着一陣破空聲響起,剛逃出人群的兩個毛賊頓時被泰山壓頂。
李珍被壓住了一條胳膊,疼得小臉煞白,可沒人再同情她。
李珍的“父親”被壓住了一條腿,痛呼救命,招呼他的只有臭雞蛋。
就在大夥紛紛鼓掌叫好的時候,有人才反應過來要報官。
有人還沒跑出幾部,遠遠的,長安就已經帶着官差過來了。
官差拿着一沓海捕文書,一一對照,看着似乎都不像。
顧甄走過去,一把揪住李珍的下巴,“刺啦”一聲後,一張**被撕了下來。
一個官差頭領贊賞地瞧了顧甄一眼,幾個官差大漢合力,又叫了幾個路人,才把那石獅子擡了開去。
李珍兩人別說掙紮,連話都疼得說不出來,被官差用鎖鏈牢牢鎖住。
兩人像死狗一樣,只留下半條命,就要被官差狠狠拖走。
“幾位官爺,且慢,”沈瑜上前一步,攔住官差。
“何事?”領頭知道長安是他的人,也就語氣和善。
“官爺,适才那兩個惡人裝死騙人時,諾,”沈瑜用手指了指幾人,“他們似乎一直在片幫那兩惡人,學生認為,那幾人有幾大嫌疑,非常有可能是那兩人暗中的幫手!”
官差也不多想,這賣身葬父導致家破人亡的案子上頭已經極為重視,直接綁了了事。
剛才看熱鬧起哄的人立即害怕了,大聲辯解自己不是幫兇,可為時已晚。
李珍兩人很快如同死狗被拖走,街上又馬上恢複了熱鬧。
顧甄遠遠看着兩只死狗,臉色不虞。
沈瑜不知為何好像有些心虛,心說這好像不是我的錯啊,這鍋我背得有點冤!
紅梅狠狠瞪了沈瑜一眼,心說姑爺這招蜂引蝶的本事見長,以後要小姐好好修理他!
長安和長順對望一眼,心裏都在說小姐真是個好人,姑爺這麽招蜂引蝶都沒和他計較!
顧甄收回視線,眼神有些複雜,既有霸氣的嚴肅,又有認真的悔恨,心說,我還是動手太快了,這兩個慣犯應該有不少積蓄,我應該拖着,等到半夜下手,如此,我就能獲得戰利品了,失策,失策啊!
大家都不知道顧甄複雜眼神的意義,一群人小心翼翼往客棧走。
不多會,有小二來報,說衙門來人了,要見沈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