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胡攪蠻纏

除了辦喪事的時候,這還是蘇家老宅第一次這麽熱鬧。

王婆子粗言穢語吐個不停,一副要讓蘇蘭章出來賠罪,讓蘇家低頭認錯的架勢。

王姓是村裏頭的小姓,卻從來沒被欺負過,依仗的就是王婆子這一身罵街的本事,她曾經創下過在占了他家田埂的那戶人家門口,大罵了三天三夜的記錄。

尋常時候,就連村長都不想招惹她,實在是太能罵街了。

蘇趙氏和白姨娘哪裏聽過這些污言穢語,被這陣仗鬧得心驚肉跳,尤其是白姨娘頻頻被罵小婦,臉色慘白搖搖欲醉,一臉羞憤欲死。

魏娘子也氣得滿臉通紅,站出來罵道:“你這老婆子胡說什麽,別仗着我們夫人脾氣好就欺負人,蘇家也不是你能欺負的。”

有人接話,王婆子倒是更來勁了:“大家夥兒看看,我孫子都被打成什麽樣了,這到底是誰欺負誰,蘇家怎麽了,村長是你們蘇家人,難道蘇家就能随便打人了?”

這話卻是把村長也拖了進來,下一子說得村裏頭的幾家外姓人臉色也不好了。

“住口。”一個聲音打斷了王婆子的話,卻是蘇鳳章帶着蘇蘭章走了出來。

只見他冷笑了一聲,朗聲問道:“王婆婆,你這話是要誣告村長袒護偏私嗎,你可有證據,又證據,我們便去衙門說道說道,若是沒有的話……哼!”

王婆子的臉色一變,原本的嚣張都被壓下去了一些,眼睛滴溜溜一轉開口哭道。

“這是做什麽,知道你們蘇家是讀書人,但也不能動不動就要見官啊,不過是小孩子打打鬧鬧,你們家不陪罪也就算了,怎麽還要讓我吃官司。”

“既然是小孩子打打鬧鬧,你這個做長輩的怎麽還在這兒胡言亂語?”蘇鳳章冷聲問道。

王婆子有些讪讪,讷讷說道:“我,我這不是想為孩子讨一個公道。”

“就是這個,鄉親們,我家孫子被打了,我來讨一個公道不算過分吧?”

周圍看熱鬧的人被衙門兩字吓唬了一跳,想起來縣太爺可還往蘇家送過禮,這會兒居然也無人敢去接王婆子的話。

倒是蘇鳳章點了點頭,順着她的話繼續說:“若是如此的話,确實不算過分。”

“蘇二郎,這可是你說的,我的要求也不過分……”王婆子想要提出自己的要求。

蘇鳳章卻打斷她的話:“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來論論是非黑白。”

不等王婆子反應,蘇鳳章走過去在王小胖子面前蹲下來,開口問道:“是你說蘇家要把白姨娘,三郎和慧慧都賣了嗎?”

王小胖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回答:“不是我一個人說的,是大家都這麽說。”

“大家是誰?”蘇鳳章追問道。

王小胖子下意識的朝着身邊人看去,王婆子連忙說道:“蘇二郎,現在計較這個做什麽?”

蘇鳳章站起身來,看着王婆子笑了一下,只是這個笑容卻讓她覺得心底發涼。

“本朝《大周律例》明文規定:謠言當鎮以靜,繩以法,凡散播謠言,妖言惑衆者,杖責三十,止杖一百,重罪者可刑三年,國之大罪者當誅。傳播者同罪。”

蘇鳳章背完律法,又問了一句:“王婆婆是不是聽不懂,那我給你解釋一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大周律法明文規定,對待謠言要處事不驚,不聽不信,傳播造謠者則要繩之于法,若是我現在去衙門告你一個散播謠言之罪,不僅你,你孫子,周圍傳過謠言的鄉親們都要被杖責,現在您聽懂了嗎?”

“輕則打棍子,重則判刑入獄,最嚴重的,全家都得誅殺。”

“王婆婆,你與鄉親們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嗎,為什麽要這般害他們?”

王婆子吓得臉色慘白,哆嗦着說道:“我,我怎麽會想要害人,是蘇老二家的說你們家典當了物件,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啊。”

“我琢磨着都要靠着典當過日子了,哪裏還養得起仆人,這才……蘇二郎,我可沒有造謠啊,是大家傳着傳着,這話就變了味道了。”

王婆子又去看周圍的婆子媳婦:“你們快幫我說說話啊,我王婆子雖然嘴碎,但也不是壞人,這麽多年的鄉親了,你們都是知道的啊。”

偏偏周圍的人也吓得半死,生怕這個蘇二郎真的要去告官,畢竟這位以前住在城裏頭,他們也不知道脾氣,萬一就是個二愣子呢。

其中一個小媳婦更是哭着喊道:“王婆子,這次可被你害死了,不是你信誓旦旦的說他家要賣人,我們也不會相信啊。”

“是啊是啊,都是鄉裏鄉親的,可不能真的告官啊。”

“衙門兩張口,真的鬧過去你家也讨不到好處,能不能就這麽算了,以後我們再不說了。”

王婆子雙腿一軟就跪下來,早知道就不該找上門來的:“蘇二郎,我好歹也算你長輩,這次是我多嘴,是我嘴賤,這次能不能算了。”

蘇趙氏眼中露出幾分不忍,開口喊了一聲二郎。

蘇鳳章回頭對她點了點頭,轉身伸手将王婆子一把扶起來,“婆婆,各位鄉親們,你們誤會了,我們蘇家也是月溪村人,怎麽會因此就去告官,到時候豈不是丢了村子的臉面。”

“你不去告官了?”王婆子一下子來精神了。

蘇鳳章點了點頭,又說:“王婆婆,鄉親們,二郎方才背誦律例,只是想讓諸位知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謠言猛于虎,你們随随便便一句話,卻不知道說出口之後,會不會給一家帶來滅頂之災。”

王婆子見他說了不去告官就安心了,對這話也不大在意,只是暗道以後可不能招惹他們家,畢竟蘇典吏以前是當官的,說不得留下幾分人脈呢?

她尴尬的笑了笑,口中嚷嚷道:“受教了受教了,那沒事我就帶着孩子回去了。”

“等下,先別走。”蘇鳳章忽然開口喊住他們。

王婆子的腳步一頓,回頭笑得比哭得還難看:“蘇二郎,你這還有什麽事兒啊?”

“王婆婆,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說。”蘇鳳章笑着看着她。

王婆子只能硬着頭皮說:“你說你說。”

蘇鳳章低頭去看那王小胖子,長長嘆了口氣:“我只是哀嘆好好的一個孩子,怕是毀了。”

王婆子一下子緊張起來,哭着喊道:“我孫子怎麽了,二郎,方才你不是說了不去告官,你是讀書人,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我蘇二郎說話一字千金,自然不會出爾反爾。”蘇鳳章連忙說道,不只是王婆子,周圍的鄉親都覺得松了口氣。

“那我孫子怎麽了?”王婆子追問道,這可是她的心肝兒。

蘇鳳章就了:“頑童拙劣,原本心中無是非對錯,一切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常年跟婦人在一起,只學了口舌是非,以後長大了還能有什麽出息,這跟被毀了有什麽不同?”

王婆子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心中有些憤憤不平,暗道這不是說她不會教孩子嗎。

但是有方才的餘威在,王婆子也不敢直接反駁,只是抓緊孩子說:“那我回去好好教導。”

“知廉恥、明是非、懂榮辱、辨善惡,只有知道禮義廉恥,孝悌忠信之人,以後才能大有所為。”蘇鳳章似乎很有感嘆。

王婆子臉色尴尬:“蘇二郎,你說的這些文绉绉的話我哪裏能聽懂,這不是家裏頭沒錢,若是有錢的話,我也想送孩子去讀書識字,将來出人頭地啊。”

蘇鳳章長嘆了一聲,又道:“若是如此,實在可惜,不如這樣,我讀書之餘原本就要給弟弟妹妹啓蒙,若是大家夥兒願意的話,可以把孩子送過來一起讀書。”

“二郎才疏學淺,不說出人頭地,識字明理還是能做到的。”

“鳳兒?!”蘇趙氏心中一驚,連忙喊道,她肯定是不樂意的,二郎自己還在讀書,哪有那個時間給村人啓蒙。

但村裏人一聽倒是興奮起來,尤其是家裏頭有适齡孩子的更是眼睛發亮。

就連看似粗鄙的王婆子也高興起來,忘記了方才的恐懼:“蘇二郎,你這話當真?”

“只是識字的話,在下還是能勝任的。”蘇鳳章笑着說道。

王婆子先是高興,随即又說:“那這束脩怎麽說?”

“都是鄉裏鄉親的,不用提這個。”蘇鳳章這麽說。

“真的嗎,誰家的孩子都能送來?我家那小子行不行?也不求能讀多少書,認得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

“是啊,真要去私塾的話每個月的束脩不少,家裏頭負擔不起。”

“我家三個孩子呢,能都來嗎?”

周圍的村人一下子叽叽喳喳起來,倒是将王婆子的聲音都壓下去了。

蘇鳳章看了看,笑着說道:“只要是十歲之下的都能來,十歲之上的,還請大夥兒體諒,畢竟有女眷在,不方便,就定在每日晚飯過後,天還未黑的時候,在這宅子門口。”

“每日就學一刻鐘時間,畢竟我還得讀書準備科舉,這般安排,也不影響孩子們幹活。”

這話倒是也算合情合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二郎能治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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