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一
顧惟深十三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迎娶了繼室，顧惟森的母親，帶了五歲的顧惟森進門。
十幾歲的小孩已經明白事理了，就算沒人告訴他，他也知道，那個一看到他就笑眯眯的粘上他看上去和他有六七分像的小孩，已經五歲了，也就是說他一向敬重，在他心目中最高大最厲害的父親，五六年間，一直在外面有情人，對母親不忠！
奶奶竟然接受了那個兒媳婦！
一時間他怒氣沖天，和父親大吵了一架，沒有聽奶奶的勸，離家出走了。
十三歲的顧惟深身高有一米七多，個頭蹿的很高，身形瘦長，來不及長肉一樣，腳大頭大，看上去瘦的過分，衣服寬寬大大的顯得不合身，好久沒剪過的頭發有些長，額前的頭發幾乎要遮住眼睛了，露出的臉瘦長，眼睛幽深黑沉帶着憂郁的味道，鼻子顯得又高又挺，嘴唇緊抿着，看上去嚴肅冷淡，帶着一股執拗勁兒，面容上比實際年齡大好幾歲。
這時的他心裏都是憂傷憤懑，恨不得将這個世界毀滅了。
他離家出走後漫無目的的到了一個小城鎮，只帶了一點母親留給他的零花錢，租住在一家臨江的小旅館，每天除了去小碼頭幫人搬東西，掙點飯錢，就是對着濤濤江水發憂思。
這一天他在幫着一艘貨船搬運成包的東西賺了點錢後坐在江邊的護欄上發呆，江風吹幹了身上的汗，有些冷飕飕的，他也沒管。
“鍋鍋，你則（這）樣很危險，會掉下去的哦！”顧惟深正發呆着，一個奶聲奶氣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傳來。
顧惟深回神瞥眼看了下，是一個穿着短袖，牛仔背帶褲的三四歲的小男孩，留着小西瓜頭，眼睛特別大，水溜溜的，臉圓乎乎有着嬰兒肥，露出的藕節一樣的手臂，肉乎乎的小手拿着幾片桃片，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惟深。
這個小孩便是才四歲的方閱清，因為父親出去做生意，三個姐姐正上學，沒人帶，被放到了二姨家玩兒。他二姨家在附近做小生意，他就在周圍玩兒，追着一群大一點的小孩一直追着追着就不見了那些小孩，只看到了這麽一個人坐在護欄上，看上去很危險的樣子，想起大人對那些頑皮小孩的訓話學着說道。
“滾！”顧惟深看了眼小孩，眼裏露出厭惡，惡聲惡氣的說了句。
看到這麽大的小孩，顧惟深就想起家裏那個小孩，想起那個奪走父親的女人，想起母親這幾年的憂愁面容，心裏的陰暗面膨大，都表現在眼神表情裏，本就顯得陰郁的少年透出幾分吓壞小孩的兇相。
“哇……”小孩被這麽兇的說了句，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嘴巴張的老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嘴裏沒來得及嚼的桃片掉了下來，還不忘記用手接住塞到嘴巴裏繼續哭。
顧惟深看的皺眉，懶的理會他，翻身下了欄杆向一邊走去，江風裏，小孩的哭聲如影随形，顧惟深看了下周圍，臨近下午的時刻，在他坐的這一片沒什麽人，也不知道那小孩是怎麽來的，他離開了好長一段距離，還能聽見小孩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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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正是叛逆期的少年，卻也不是心如鐵石的人，向前走了一段路，聽到小孩還在哭，也沒大人來，皺了皺眉，便返回去到了小孩跟前。
“不許哭！”顧惟深到了小孩跟前硬生生的丢給了他一句，小孩哭的更兇了，眼淚不要錢一樣嘩嘩嘩的流出來，打濕了胸前的衣服。
“再哭，扔你到江裏！”顧惟深惡聲惡氣道。
小孩的哭聲戛然而止，嘴巴閉上，癟着，眼睛裏的淚水沒有停，繼續洶湧着，看着顧惟深的表情顯得無限委屈。
“你家在哪裏？”顧惟深皺眉道。
“不資道…”小孩憋哭憋的臉紅，看着顧惟深露出怯意。
“你叫什麽名字？”顧惟深又問道。
“寶寶…”小方閱清打了個哭嗝說道。
“什麽？”顧惟深沒聽清楚又問了句。
“寶寶！”小方閱清回答道。
“跟我走！”顧惟深感覺從小孩這裏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幹脆說道。
小孩打着哭嗝跟着顧惟深走着，才走出了一百多米，就走不動了，他追着一群小夥伴過來已經消耗了很多體力了。
顧惟深走出好遠沒再聽到哭嗝聲，轉頭看去，小孩邁着小短腿，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看到他回頭哆嗦了下，向前跑，結果摔了一跤到地上。
“麻煩！”顧惟深厭煩的說了句回轉身大步走了過去。
将小孩用一只手拉了起來，顧惟深才發現他的胳膊和膝蓋都磕破了，沾了石子兒。
小孩原本就胖乎乎的圓臉因為太痛又委屈還不敢張嘴哭，嘴角下拉，拉扯旁邊的肉，整張臉變成了方形。
方了！顧惟深從來沒見過這樣神奇的臉，本來應該給小孩看傷口的，結果，看呆了，走神了片刻……
顧惟深回神幫着小孩把胳膊和腿上的小石子小心的弄掉，将小孩抱了起來，因為沒抱過小孩，抱的很別扭，還蹭到了小孩的傷口。
“哭吧，不扔你。”顧惟深看小孩眼淚嘩嘩，愣是沒哭出聲音的樣子不禁面無表情的說了句，話音剛落，小孩張嘴哭了起來，聲音特別大，想象不到的高音……
顧惟深皺了皺眉也不再阻止，感覺小孩是世界上最麻煩最讨厭的生物。他走到了有人的地方，找了附近的居民問了下，一路将小孩送了回去，也沒跟人打招呼，放了小孩直接走人了，像是扔了一個麻煩一樣。
顧惟深以為不會再和那小孩見面了，沒想到第二天下午他收工的時候又碰到了小孩，這次小孩，還是在哭，不是被他弄哭的，是被幾個大點的小孩欺負，搶了他手裏的好吃的，他抹着眼淚在那裏哭。
顧惟深從前一天晚上起就不太舒服，神情厭厭的，看到小孩也沒理會。
“活該！”路過小孩身邊時顧惟深嘴裏低低的說了句，邁開長腿越過小孩，才走了兩步，感覺腿被人抱住了。
“他四（是）窩鍋（哥）鍋，泥萌快還給窩，不然，窩鍋鍋會打泥萌的！”小孩口齒不清楚的說着。
顧惟深沒想到小孩竟然還認識他，還拿他當靠山！
或許是顧惟深的樣子有些吓小孩，幾個五六歲的小孩看顧惟深沒說話盯着他們，都吓壞了，拿了小孩的幾個小麻花都還給了小孩，有的都被咬了一口了，上面還有口水，小孩也不嫌棄都接到了手裏。
“謝謝鍋鍋，給你……”小孩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隙，嘴巴裂開笑了起來，露出兩顆稍長的小門牙，兔子一樣，又可愛又甜，肉嘟嘟的小圓臉又方了。
方了！哭也方，笑也方！顧惟深再次走神了片刻。
“不要！”顧惟深回神嫌棄的拒絕了小孩給他的吃的大步往前走，小孩轉身去追他，鍋鍋鍋鍋的叫着，顧惟深的步子邁的越發大了，很快就隔了好遠的距離，聽不到小孩的聲音了。
顧惟深走了一段距離後以為小孩已經不再追他了，回頭看了下，發現小孩還在後面小跑着，不禁有些不耐煩，臭小孩，他這次不會理會他，這裏到處都是人，他也丢不了。
顧惟深剛想轉身走，突然發現小孩不見了，四處看了下，沒有，他沒再多想發足狂奔過去，小孩旁邊就是裸露出來的河道，不見了影子，肯定是掉下去了。
不出顧惟深的預料，小孩果然掉了下去，撲騰着，手裏還攥着小麻花。
顧惟深想也沒想，跳了下去，抱住了小孩拖到了岸上。
幫小孩控出了喝到肚子裏的水後，小孩醒了過來，哇哇哭了起來，小胖胳膊抱着顧惟深的脖子不松手就在他耳邊哭着。
顧惟深只覺得耳鳴頭暈眼花，恨不得将身上的小孩給摘下來有多遠扔多遠。
到底還是沒扔，只是陰着臉抱着小孩用最快的扔到了他上次認得的小孩家裏，轉身再次迅速離開。
顧惟深這天晚上發起了燒，第二天，頭重腳輕，有些暈乎乎的，他也沒在意，繼續出去掙飯錢。
“鍋鍋，鍋鍋……”他走出去沒多久就有個聲音叫着他，讓他感覺特別厭煩，不想理會繼續走，那個聲音還一直在想，他稍微走快了幾步，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暈倒在了地上。暈倒前腦袋裏還想着，小孩，是這個世界上最讨厭，最麻煩的生物，沒有之一！
“鍋鍋，鍋鍋？”顧惟深再次醒來時，耳邊還是這個聲音，頓時感覺有些不好了，睜開眼看了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有個軟軟的小東西趴在他身上，溫熱的手放在他的額頭，紅腫的眼睛挂着淚痕明顯哭過的樣子。
原來小孩看到顧惟深暈倒叫了大人來，顧惟深現在正在小孩的二姨家裏。
“鍋鍋，你終于醒來了…”看到顧惟深睜開眼，小孩的小肉手捧住了顧惟深的臉，露出開心的笑。
“走開，下去！”顧惟深被小孩這樣心裏煩躁起來，皺着眉頭無力道。
小孩嘴巴癟着嘴角下拉，臉又方了，從顧惟深身上慢慢下來，眼睛眨巴着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壓着重…”顧惟深緩了語氣解釋了一句。
“窩不壓了…”小孩對于別人的态度很敏感，聽顧惟深這麽說，臉上沒了委屈甜甜的笑起來想起什麽一樣朝外面喊“二姨，鍋鍋醒來了！”
小孩的二姨是一個和善的女人，因為小孩說掉水裏是“鍋鍋”撈上來的，所以很感恩，給顧惟深看了病買了藥讓他吃，顧惟深有些暈，坐起來都費勁兒，只能接受了他們的幫助。
因為顧惟深只是發燒沒有其他症狀也不傳染，所以他躺着休息了多久就被小孩“煩”了多久。
好不容易有個一起玩兒的夥伴兒，不會跑的，乖乖躺着，聽他說話，任他裝扮，實在不要太好了……
雖然這個人時不時就會發下脾氣，可是一下下就又好了，小孩漸漸的都已經不怕他發脾氣說“狠話”了……
“鍋鍋，窩給你做了午餐，窩來喂你”
“張嘴……對，好吃嗎？”
“吃午餐是要付錢的，你還沒給窩錢”
“你這裏受傷了需要包紮…窩幫你綁起來……”
“生病了就要次藥，不次藥，會更厲害的”
顧惟深無語的看着小孩把他當做他過家家的“玩具”，拿着虛無的東西給他吃讓他張嘴，一會扮演廚師，一會扮演醫生的，想發狠趕走他，看到他的小可憐樣就心軟了！
小孩，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厭，最麻煩的生物，沒有之一！
顧惟深在決定好一點後立即走人的，沒想到在第三天，他奶奶那邊找他的人找到了他，将他強行帶了回去。
顧惟深走後，小孩哭了好幾天，過了幾天有些忘記了，繼續他追着找小夥伴玩兒的生活……
而顧惟深回去後，依舊無法原諒他的父親，依舊在抗争，唯一的改變只是，對他那個弟弟稍微好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