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周燃的事情瞞不過機械廠廠長。

朱建林本來是不認識他的, 直到昨天主任和他提了幾嘴。

“你知道吧, 前陣子我們的機器剛生産出來就被鄰縣紡織廠的張廠長搶走了,現在他還要加單子, 你知道為啥?”

當下朱建林就張口, “這不明知故問嗎?當然是我們機器做得好了!”

主任輕哼, “那你知道為啥做的好嗎?”

看他的樣子,朱建林就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為啥?”

他近段時間天天在醫院,廠裏的事情還真不知道。

主任這時候就像買自己的瓜一樣,語氣壓制不住欣喜,“廠裏前陣子招來一個臨時工。你別說, 這小子頭腦真好,随便一收拾,壞掉的機器就能用了。”

“幾天前,這小子又改造了一下機器正在測試, 當時我正陪着張廠長參觀,然後張廠長要去看看, 一下子就看中那臺機器了。”

朱建林不敢相信,“張廠長就因為這要訂貨?”

“你別不相信!那改造後的機器還真不一樣, 我看着都喜歡,何況是紡織廠的老泥鳅!”

朱建林覺得天上都在冒星星。

“那人是誰?給他發獎金!”

如果真這樣,這種人才必須留住。

卻見主任哼了一聲,慢悠悠道:“可能你這獎金對人家也沒誘惑喽!”

“你啥意思?多給他點獎金不就完了?”誰能和錢過不去?

就像他媳婦現在在醫院,哪天不得十幾塊錢,幸虧他是這個國營機械廠的廠長, 有資金撐着。

“人家又發明出了一個新玩意兒,外面的企業都看中了,要請他去做技術指導。你說,這種人現在還能缺錢?”

朱建林被說的啞口無言。

這小夥看來還真有能耐,不行,那更需要呆在廠子裏了。

今天他就打算去見見周燃兄弟。

主任站在他旁邊,看着他鄭重的臉色,打趣他,“你笑一下,別吓着人家了!”

朱建林擠出一個僵硬的笑。

這時候正值工人進食堂吃飯,朱建林還在想要不要到食堂找人,卻猛然被主任碰了下胳膊。

“在那呢,我們過去!”

朱建林看着不遠處的三個人,一個年紀明顯不大,臉上還挂着幾分青澀,但那舉手投足明顯是老狐貍。

而他對面還站着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穿着時髦的的确良襯衫,頭發梳成大背頭,時不時和對方說什麽。

因為側着臉,朱建林沒看清長相,直到對方扭過頭,他才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眼睛頓時睜大了!

杜弘國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年,“周燃,我想着這件事挺急的,你看你啥時候有空,我們早點出發?”

周燃懶懶的擡下眼皮,“我随時都可以請假離開,看你了。”

聽見這話,杜弘國大喜,能随時離開就行。

他迫不及待的開口,“不然明天上午走?”

明天上午?那就得一會兒去找領導請假了。

周燃也巴不得兜裏早點揣些錢,點點頭,“行!”

這話一出,杜弘國心頓時就安穩了。

秘書在杜弘國身後安靜如雞。

他還是第一次見老大如此屈尊降貴的求人,偏偏老大還沒意識到,此刻還腆着臉想再說什麽。

尊嚴呢?霸氣呢?

辣眼睛。

“大哥!”

秘書笑彎了眼睛,幸虧有一道聲音插來了,打破了老板那低矮的姿态。

他擡頭看去,就見一個一頭地中海的男人大步走了過來,一來就握住了老大的手。

什麽情況?

“堂哥,是我,我是建林啊!”

朱建林大手握得緊緊的。

昨天他就聽媳婦說娘家哥哥來看她了,可惜那時候他不在。

杜弘國挺直腰身,看着這個一上來就抓住自己手不放的男人,盯了幾秒,他才從腦海裏扒拉出了一張十幾年前的臉。

“你……是建林?”

探究的目光最終從臉上落到對方的頭發上,難得帶上了些不可置信。

中間光禿禿的,看着就像個大燈泡。

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朱建林面皮紅了紅,“我是建林。至于這頭發……咳,我也沒辦法,整天掉。”

杜弘國沉默了一會兒。

幸虧自己頭發多,不然沒了頭發,更顯人老了。

“建林你咋知道我在這?是專門找我的?”

十幾年前堂妹不顧家裏反對嫁給了清貧的朱建林,徹底和家裏決裂。

這些年來,家人也不願再提她。這次還是聽說堂妹病了,家裏人才忍不住派自己去探望一下。

但湊巧的是在醫院并沒有看見妹夫。

經他這麽一問,朱建林才想起了什麽,“我是正巧碰見大哥的,不過你怎麽會在這裏?這是機械廠啊!”

這話說完朱建林頓了一下,然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杜弘國也納悶的看着他。

“你是……機械廠的工人?”

“你是……和我搶人的自行車廠長?”

倆人幾乎同時開口,但詭異的都聽清楚了對方的話。

頓時面面相觑。

**

程芷芷在給豬喂食。

別說,這豬長得還真快,前陣子還是小豬仔,今天就有二三十斤了。

如果按照這速度漲下去,不到過年就可以宰吃了。

周燃就是這時候過來的。

他沒回家,一到村就奔這裏來了。

“芷芷,我明天去市裏,可能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你會想我嗎?”

現在的他早已經忘記了前天的憤怒,眼睛濕漉漉的看着程芷芷,期待能聽到對方肯定的回答。

“有啥好想的,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她說,然後扭頭看他,“你明天去市裏幹啥?”

周燃有些沮喪,有氣無力的把杜弘國的事情說了。

程芷芷嗯了聲,“那挺好的,很快你就有錢了。”

對呀,他快有錢了,說不定比芷芷的還要多。

然後他想起了丁醫生的話,哀怨的看着她,“芷芷,你前陣子是不是挖人參了?為啥不叫上我?”

“你天天懶得床都不下,我還叫你幹嘛?”

他想說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找別人,但到了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他沒有立場。

于是只能無聊的看着豬圈裏的豬。

別說,這豬還真幹淨,每只都粉嫩嫩的,還沒有臭味。

“這豬你咋喂的?感覺比小白還幹淨。”

小白是周燃養的寵物狗,還是程芷芷從朋友家裏讨來的。

“能咋喂?當然是什麽樣的人就能養出什麽樣的東西了。不像你在髒兮兮的草叢裏都能睡着,還能讓小白整整一月都不洗澡!”

這控訴有點嚴重。周燃臉上帶了絲羞窘。

“……我以後會改。”

程芷芷瞥了他一眼。

可能周燃也就這點不像富家少爺了。

有的公子哥有潔癖,所到之處不能有半分灰塵。

天天吃山珍海味,一頓最低五位數。

還一定要住別墅,小的地方伸不出拳腳。

周燃比較随意,一個小公寓他都能窩好幾年。

哪怕來到這裏也沒有抱怨。

天天睡土炕,吃糠咽菜也不說啥。

真是凡人身子少爺命!

周燃和王桂花說自己要去市裏幾天。

他覺得解釋起來也麻煩,還不如到時候拿到錢再說。

因此只說是機械廠讓出差。

市裏啊?是不是挺遠的?

王桂花唯一一次出遠門還是周繼龍去世前她趕去見最後一面。

她只記得自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才到達。

如今聽說周燃要去市裏,想必路途遙遠,怕到時候餓着他,連夜做了幾個饅頭和大餅,還把腌的黃瓜青椒裝起來讓他餓了吃。

周燃第二天看見一兜東西還愣了一下,“我用不着這些東西,出差費用報銷的。”

“那哪能一樣?我做的比外面幹淨好吃多了,別廢話,都拿走!”

好吧。

周燃掂着一堆東西上了杜弘國的小汽車,然後在朱建林依依不舍的眼神中離開。

當然,那目光是對杜弘國。

車子行駛在坑窪的路上,一會兒震一下,坐的屁股都疼了。

周燃毫不留情的貶低車子,“這車不行,還需要改良。”

杜弘國雖然也覺得難受,但再想一想擠公交的難受勁兒,也就覺得這些還可以忍受。

此刻聽到這話,他納悶了一下,“你還會修車?”

他到底有什麽不會?

周燃只改造過自己的車,從來沒有試過這種。

因此就很實誠的吐出倆字,“不會!”

雖然他很快就能學會,但自己沒車也沒用啊!

然後他揪着眉毛透過車窗看着路邊。

時間就慢悠悠到了中午。

此時,也不知道誰的肚子呼嚕叫了一聲,傳遍了整個車廂。

杜弘國立馬看着開車的秘書,“小韓,你是不是餓了?”

“我不餓……”小韓疑惑的回了一下頭,然後住了嘴。

“餓了就說一聲嘛!正好,你一會兒在賣包子那停下,買幾個肉包子。”

“……哦!”

然後杜弘國才扭頭,“周燃,你要不要吃些包子墊墊肚子?”

周燃搖搖頭,拿出一個大包,“我有吃的。”

然後他打開袋子,雞蛋餅的香味頓時飄在空氣裏。

杜弘國看着黃燦燦帶着蔥花的餅,喉嚨莫名發出一陣咕叽聲,他咽了口口水,“你娘……對你挺好的哈!”

周燃嗯了聲。

咬了口香噴噴的餅,他才輕笑了聲。

他娘好?

也就這一次了!哪回不是在她的巴掌下逃生?

周燃一走就走了四五天。

在第六天的時候,村子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文盛青亂搞男女關系!

文盛青被衆人圍在小樹林裏啞口無言,還是村幹部把他帶到大隊裏審訊,後來又移交到公社。

程芷芷沒親眼看到,還是聽別人說的。

她一點也不驚訝,畢竟他本來就是個四處留情的人。

只不過她還是有點好奇,能夠作為一個男主,可不像沒頭腦的人啊!

再說了,他眼光那麽高,會看上張芳珍?

文盛青已經關在裏面幾天了,每天就只有人給他喂口水。

他現在恨死衛成津了。

媽的你不是說在小樹林找我有事談?咋突然就變成張芳珍了?

他對張芳珍印象不深,只知道被周燃拒過婚,每天哭哭啼啼。

他好心的安慰過她幾次,哪知道這娘們不但不感恩,還要把他送牢房?

此刻,張芳珍在家裏哭着,一家人都在安慰。

還是張父恨鐵不成鋼,“哭啥哭?一個大閨女晚上和男人幽會,不抓你們抓誰?”

劉大妞也在旁邊。

昨傍晚她去找芳珍,準備把繡好的鞋底給她。

結果張家人說她不在,剛出門。

然後她就回去了,誰曾想在半路上碰到了張家老三,然後倆人在路上就聊了兩句。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旁邊的樹林傳來一陣哭泣。

倆人還以為誰出啥事了,對視一眼就往林子鑽,沒走幾米就聽見女孩的聲音。

張家老三咋能聽不出這聲音?本來還平穩的步伐頓時加快,一下把劉大妞甩在身後。

等到劉大妞走過去時,就看見倆男人扭打成一團,芳珍站在一邊傻了眼。

“你說,你和那男人發展到哪一步了?”

張芳珍捂住臉哭着,“......什麽都沒有......發生。”

“爹,你一定要讓他出來,我求求你了!”

張父怒瞪了她一眼,“他如果真沒做過什麽,誰也不會冤枉他!”

回應的是張芳珍的哭聲。

劉大妞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卻被她一下子推開,“你滿意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和程芷芷是一夥的,故意讓我不好過。”

對,她早就知道劉大妞這幾天經常去程芷芷那邊,肯定早就想好了要害自己!

什麽話?

氣得張父一下子打在張芳珍的臉頰上,“自己做的孽,還好意思怪罪在大妞頭上,打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零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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