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曾經
卓雲微微一怔,但看到司徒情的神情知道他說出口的話便絕對不會更改,便低低應了下來。
去附近的城鎮買了馬,卓雲跟司徒情一路快馬加鞭趕往停雲峰。
只是一日一夜的時間,二人便抵達了停雲峰下,這一路上卓雲都微微納悶司徒情為何一直戴着面具,雖然說要躲開那些官兵的追捕,但他們都走的是荒野,并不見什麽人跡啊。
然而司徒情的習慣也不是卓雲能過問的,于是他也就這麽在心裏想了一想,便作罷了。
到了停雲峰下,司徒情自己勒了馬,對卓雲道:“你去叫唐靖離開,我再上山。”
卓雲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司徒情只是短短數日就變得對唐靖如此冷淡,但他自己覺得這是好事——畢竟對司徒情來說,唐靖實在不是一個福星。
卓雲騎着馬上了山,他到達停雲峰的瀑布處時,便看到白易水和唐靖二人負手立在水潭邊靜靜地說着什麽。
他目光動了動,勒馬下地,便順着鵝卵石小道朝水潭走去。
白易水聽到馬蹄聲,一眼便看到了卓雲,這會他見卓雲下馬,便微微一笑,迎了上來。
二人打了照面,白易水仔細端詳了卓雲兩眼,便笑道:“沒受傷,萬幸。”
卓雲聞言,默默瞪了瞪他,道:“我有那麽弱嗎?”
“是,不過我白擔心而已。”白易水對于卓雲的态度向來都是逆來順受。
卓雲聽到這話,沖着白易水淡淡笑了笑,然後他才轉頭看向一邊的唐靖。
唐靖見到卓雲看他的眼神略有古怪,不由得問道:“怎麽了?子卿出事了嗎?”
卓雲搖搖頭,“教主無恙。”
唐靖在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便又聽到卓雲道:“可教主說他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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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不僅是唐靖,一旁的白易水也愣住了,片刻之後,白易水輕咳一聲,轉身不動聲色地離開,水潭邊便只剩下了卓雲和唐靖。
唐靖此刻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他嘴唇動了動,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他沒事就好。”
卓雲實在是見不得唐靖這般委屈的模樣,索性冷冷直言道:“教主說只要你在山上,他就不上山,明白了嗎?”
卓雲此話一出,唐靖臉色驟然一白,半晌都怔在那說不出話來。
就在卓雲覺得唐靖會不會崩潰的時候,唐靖卻微微垂下眼,斂去神色,低聲道:“好,既然是他的意思,我走就是。”
說完,唐靖便轉過身,朝着跟卓雲方才來的方向截然不同的一條下山小路走去。
卓雲看着唐靖的模樣,有些不忍地回頭看了呀一眼,卻只看到唐靖走得無比平穩的背影,只是那背影,多少有點孤獨。
唐靖這人其實還不壞。卓雲忍不住這麽想。
然而在卓雲心裏,唐靖再怎麽不壞也是比不上司徒情一星半點的,于是他轉身就騎馬去接司徒情了。
沒有想到卓雲這麽快就回來,司徒情些微有些詫異,忍不住問了一句:“他走了?”
卓雲聞言點了點頭,道:“是,沒怎麽糾纏就走了。”
司徒情聽到這話,神情微微一滞,但片刻之後他便拉轉馬頭道:“走吧,上山。”
卓雲常年跟在司徒情身邊,司徒情的情緒他也能揣測出幾分,現在司徒情這樣,倒讓他覺得有點牙酸。
雖然司徒情掩飾的不錯,但這哪裏是不在意的樣子。
可當着司徒情,卓雲也不好說透,只能慢慢騎着馬尾随着司徒情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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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兄真的要走?”在看到唐靖離開之後,白易水便一路尾随而至,見到唐靖真的下了山,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唐靖看了白易水一眼,目光動了動,停住腳步,轉過身道:“沒想到居然是你第一個猜到我的心思。”
白易水聽了唐靖這話,心下了然,也算有了底,又問:“唐門那邊的事,唐兄确定不再插手?”
唐靖聞言,淡笑着搖頭:“他們對我不仁,我又何必再講同門之義?”
白易水這才點點頭,道:“這是最好的。”
聽到白易水這句話,唐靖目光動了動,忽然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白易水見唐靖問出這句,便已經猜到了唐靖的問題,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皇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但他的恩情我也還的差不多了。更何況,這些年來我也早就看清他是那種永遠不會把任何人放到心中的性格,所以我和他,早就兩清了。”
白易水這段話說完,唐靖依舊是在靜靜看着他,白易水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唐靖是不把所有事都弄清楚絕不會罷休的,于是只有搖搖頭,苦笑道:“卓雲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我們早就認識,只是他把我忘了。”
頓了頓,白易水又道:“當年我背叛過他,本來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唐靖聽到這心中一驚,随即道:“你不用再說了。”
白易水微微愕然,唐靖搖了搖頭,道:“算起來我跟你接觸得最久,所以我最了解你的性格。既然你能解釋清楚我的懷疑,我便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只是不希望,一個心懷叵測的人留在子卿身邊。”
說到這,唐靖又沖他誠懇地一稽首道:“冒犯了。”
白易水聽到這,微微一笑:“其實我們很像。”
唐靖不置可否地也報以微笑。
之後唐靖下山,白易水上山,這次會面的事兩人都決定絕口不提,畢竟,這涉及到了太多的秘密,以及——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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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情并沒有跟卓雲多寒暄幾句便徑直進了停雲峰的藏龍洞中閉關修煉。臨去之前只是提醒卓雲準備一日一餐,每日放在洞外即可。
卓雲見司徒情這般,心中也擔憂司徒情除去失了內功是不是還受了其他的傷,可司徒情連臉都不讓他看,他便更無從猜測了。
白易水上山來便看到卓雲蹲在溪水邊,神情落寞地看着不遠處的山洞發呆。
“怎麽?不高興?”白易水走到卓雲身邊,伸手扶上他的肩膀。
卓雲撇了撇嘴,随手把一顆石子扔進水潭中,淡淡道:“沒什麽,我不過是白擔心。”
“為你們教主的事?”
白易水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麽波瀾,可這話落在卓雲耳朵裏卻莫名泛起了一層漣漪。
于是卓雲扭頭看了白易水一眼,道:“你關心這個作什麽?”
白易水目光動了動,“我覺得你會關心我才關心的,不然,這關我什麽事。”
白易水這話說的卓雲心中一動,但随即卓雲便別過臉去,嘆了一口氣,道:“雖然也許你聽了會生氣,但我方才想,如果我日後離開,教主在教中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會不會很孤單。”
白易水聽到此處,心中一澀,但片刻之後他便笑了笑,“你是重情義。”
卓雲‘嗯’了一聲,末了他低聲道:“當年楊珏因為我逃跑的事是要打死我的,可教主替我求了情,我才保住了性命。”
白易水遠沒想到卓雲跟司徒情之間還有這樣一件往事,而這件事偏偏又是……
說到這,卓雲又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道:“我記得,當年那麽多孩子,沒有一個站出來,只有教主,所以後來我就想,無論如何我都要陪着教主一起,同生死共患難。”
聽到這,白易水感覺到自己牙齒在微微發顫,聽到卓雲說的那句‘同生死共患難’他心裏更是說不出地一陣冰涼。
原來是因為這個……
原來卓雲對司徒情如此死心塌地不僅僅是因為雛鳥情節,更是因為救命之恩。
想到這裏,白易水心頭一寒,忽然有些慶幸當年卓雲失憶了。
感覺到白易水的神情變化,卓雲微微有些疑惑,只以為白易水聽到司徒情的事又不高興了,半晌,他忽然伸手推了一把白易水,笑道:“你氣量真小。”
看卓雲笑得純粹,白易水便也只有勉強笑了一笑,可他心裏卻已經蒙上了一層揮灑不開的陰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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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情燒開了整整一缸的滾水,然後将手裏幾罐藥材盡數都倒了進去,看着那一缸清水瞬間變得烏黑,還冒出一股十分難聞的苦澀氣息時,司徒情自己也忍不住皺了眉頭。
這藥浴其實他也泡了不下成百上千次了,可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司徒情仍是覺得惡心。
此刻內力只剩一成的司徒情用力的攪拌着那一缸藥水,完全沒有覺察到山洞頂上竟然有一絲漏光。
也許是蠟燭點的太多了。
唐靖靜靜趴伏在山石上,看着司徒情削薄的背影,心中有好幾次恨不得沖出去将司徒情緊緊抱住,然而最終他還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可奇怪的是,司徒情一直都沒有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