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
三長老似乎也沒想到鶴歸會突然掉轉矛頭指向自己,半晌,他忽然銳聲道:“追魂針的事就是整個唐門的事!你一個昆侖派的道士,有什麽資格指指點點!”
鶴歸冷笑一聲,正欲回應,忽然不遠處的叢林中射出一道冷箭,直指鶴歸背心。
鶴歸聽到風聲下意識地便縱身一躍,卻萬萬沒想到那箭頭在半空中碎裂開來,無數根細小的鋼針飛射而出,鶴歸在空中無法閃躲,便被射中的右臂。
只見他悶哼一聲,落在地上,踉跄了好幾步才算穩住身形。
唐靖見狀心中一緊,身子不自覺地略略探了出去,然而最終他還是一步都沒有挪開。
而就在下一秒,鶴歸便被這幾個手持暗弩的唐門弟子團團圍住。
接着便是三長老的冷笑,“正道?正義?我們唐門人從來只知道明哲保身,也絕對不參與你們那些所謂的黑白争鬥,但為了一樣追魂針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就把我們唐門推到風口浪尖,說說?到底誰更很?”
三長老明明是為了一己私利,明明是強詞奪理,這這番話說出口鶴歸竟一時也無法辯駁,半晌,鶴歸咬咬牙,道:“清者自清。”
“好個清者自清!”三長老語帶譏諷地道,“不過既然鶴歸道長你插了手,不論你通知了其他門派的人沒有,我們都得加快動作了。”
說到這,三長老陰仄仄地一笑,道:“若道長真是向着魔教那邊,這便是自掘墳墓了。”
三長老的語氣着實讓人毛骨悚然,鶴歸心中一凜,喝道:“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三長老冷笑,“若是炸了這藏龍洞再取出追魂針,你覺得這主意好不好?”
!!!
這次不僅是鶴歸,便是唐靖還有藏在暗處的白易水和卓雲都被三長老的陰毒手段給震住了。
而三長老說完這句話,站在藏龍洞口上的那些唐門弟子便紛紛掏出身上的炸藥,放在了藏龍洞洞口。
他們動作都很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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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歸見狀,簡直心急如焚,低喝一聲便要沖上去,但他右臂受傷,又被團團圍住,不出幾下便被幾個唐門弟子按倒在地。
“別急。”三長老悠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若是現在交出追魂針,便沒有炸山的必要了,裏面的人,聽到了嗎?”
司徒情一直在靜靜地打坐修煉,而從一開始,三長老還有鶴歸的話他都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好幾次,司徒情胸口氣血翻湧,但他都強壓了下去。
燒山和炸山司徒情其實都并不畏懼,因為藏龍洞本就是一個死局,哪怕真的炸了,這個洞裏也還有最後一個可以藏身的地道。
司徒情只是擔心,唐靖他們會被三長老那些話給刺激,然後自投羅網。
之所以司徒情還能強忍鎮定,也不過是不願意給三長老把柄,讓自己的人先亂了陣腳。
事實上,他們的擔憂都是相同的。
·
無數的引線順着炸藥從山上牽了下來,看來三長老這次真是狠了心要拿回追魂針,又或者說,即便不拿回,他也要讓世人都知道——追魂針已經跟着魔教教主一起,永遠地埋在了山中。
“司徒情,我再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如果到時候你還是拿不出東西,我就直接炸了這藏龍洞。”
三長老這句話說完,唐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暗器囊上,他想,無論如何,他要在三長老點燃引線之前拼一把。
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而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司徒情的面前。
至于卓雲,他被白易水點了穴道,有好幾次想要沖破穴道都被白易水緊緊抱住了。
最後白易水貼在他耳邊低聲道:“如果這是你想做的事,我一定會替你做到,但你現在一定要鎮定,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們都活不了。”
聽到白易水這句話,卓雲身子微微一顫,最終他靜靜眨了眨眼。
看到卓雲的表态,白易水松了一口氣,然後他握緊卓雲的手,解開了卓雲的穴道。
“不知道唐靖現在在哪?”卓雲開口便是這麽一句。
白易水目光動了動,道:“他應該和我們一樣。”
卓雲抿了抿嘴唇,道:“那麽多唐門弟子,你覺得我們有幾分勝算?”
白易水微微一笑,“約莫有十成吧。”
卓雲瞪了白易水一眼,白易水見狀反而靜了下來,低聲道:“你從左至右看。”
卓雲順着白易水說話的方向看去,驀然發覺那些引線最終都被拉進了一個位置,就是之間放冷箭的那個地方。
“擒賊先擒王。”白易水如是淡淡道。
卓雲跟他對視一眼,二人便悄無聲息地順着那個位置摸了過去。
停雲峰地形崎岖險要,又有茂密的樹木作為屏障,兩人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到了那個放冷箭位置的附近。
果然,一棵大樹上藏着一個黑影。
白易水按了按卓雲的左手,瞬間拔劍而起,縱身朝那個黑影刺去。
那黑影聽見動靜,立刻便從樹上滾了下來,卓雲當即一把暗器灑了出去,尤嫌不足,還沖上去用匕首補了一刀。
然而……
那黑影居然沒怎麽掙紮便被卓雲一刀捅進了心口。
白易水從樹上縱身而下,見狀目光一凜,唰地一劍挑開那人的面具,結果露出的卻是一張驚恐又極其年輕的面容。
上當了!
然而等白易水和卓雲反應過來自己是中了三長老的圈套時,方才聚集在山下的唐門弟子竟有大半已經不動聲色地圍了上來。
而這時,三長老怪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們倒是忠心護主,只可惜你們主子可不把你們的性命當成一回事啊。”
白易水跟卓雲背對而立,白易水默默看着眼前一衆唐門弟子,低聲道:“我護着你,你沖出去。”
“不。”卓雲難得的無比冷靜。
“這次本來就是我的錯。”
“那又怎麽樣?”
卓雲這句話讓白易水微微一怔,随即卓雲便笑了起來,他一扭頭,沖着聲音傳來的上空高聲道:“想殺我,來啊,信不信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卓雲突然的張狂讓所有的唐門弟子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們雖然知道此行兇險,但也一個個都不想死,于是便都忍不住猶豫了起來。
一時間,對峙着僵持不下。
然而就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正在白易水冷靜地盤算着要如何各個擊破的時候,他嗅到了一股隐隐的火藥氣息。
引線?!!
接着便是三長老張狂的笑聲:“來啊,來殺我,引線已經點着了,我看你們是先殺我,還是先救你們的主子!”
三長老此言一出,卓雲瞬間便紅了眼,手起刀落,瞬間一聲慘叫響起,衆人便混戰成了一團。
·
而此時,一個黑影竄到了藏龍洞前,先是一把暗器,解決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唐門弟子,接着便刷刷幾劍斬落了挂在洞壁上的引線。
是唐靖。
唐門弟子看到唐靖都大驚失色,因為他們都以為,唐靖早就死了。
“唐靖!”三長老咬牙切齒的聲音更是彰顯着他內心的憤怒。
唐靖微微一笑,按開了手上暗弩的機關,然後道:“各位同門好久不見,只是這麽一見,我們便要兵戎相見嗎?”
唐靖的暗器手法極高,所以面前這幾位唐門弟子皆不敢輕舉妄動,這下子,兩邊皆成了僵持之勢。
而卓雲和白易水此刻都已受了傷,唐門弟子也已經折損了數十人。
聽着林子那邊喊殺聲,唐靖目光一凜,忽然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了追魂針的針匣,高高舉起,道:“追魂針在我這裏,三長老,你還要炸山麽?”
近前的唐門弟子看得分明,都倒抽一口涼氣,而唐靖則時時戒備着,随時可能從任何地方出現的三長老。
“把追魂針交出來!”三長老似乎只剩下了這一句話。
唐靖淡淡一笑,“讓他們先收手。”
三長老冷笑道:“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讓他們收手。”唐靖也依舊是這句話。
沉默良久,三長老終于下了令,而此時白易水和卓雲已經殺的紅了眼,身上皆是鮮血,微微喘着氣,而許多唐門弟子也都十分憤憤不平。
忽然,人群中炸出一陣暴喝:“長老!殺了他們又怎麽樣?我們這些弟子,難道死的不冤嗎!”
這個聲音一出,許多弟子紛紛附和,而被圍住的卓雲更是抖了抖手中的匕首,冷笑道:“來啊,我還嫌殺得不夠痛快。”
“卓雲。”
白易水這麽一出口,卓雲只有強忍住胸中的怒氣,抽了抽嘴角,并沒有再挑釁。
“放了他們,我便把追魂針交給你。”唐靖如是淡淡道。
三長老冷笑:“吃裏扒外的家夥!”
唐靖不動聲色地回應道:“追魂針始終都在唐門人手裏,我們為什麽要為了這個得罪魔教?”
唐靖原本只是虛以委蛇,可沒想到就是他這麽一句話,原本還坐在石床上咬牙強力支撐的司徒情,忽然就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從石床上栽倒了下去。
61.追魂
又是一陣劇痛湧上心口,司徒情緊緊捂住嘴巴,卻仍是不斷有血液從唇間湧了出來。
真氣在四肢百骸左沖右突,司徒情只覺得天旋地轉,似乎整個人都要被撕裂過去,他咬住嘴唇,到最後已經分不清那血腥氣到底是唇間的還是吐出來。
就在司徒情模模糊糊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門外又遠遠地傳進了唐靖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放了他們。”唐靖把追魂針的針匣拿到面前,一只手緩緩扣上了機關。
“唐靖你想幹什麽?”唐靖的動作讓三長老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唐靖神情平靜地一笑:“我數十個數,你若是不放人,我就毀了追魂針。”
“你敢!”三長老頓時暴喝道。
這反應讓唐靖十分滿意,他輕哼一聲,道:“放人。”
沉默。
“十。”唐靖緩緩擡起了手。
“九。”
“八。”
“等等!”三長老氣急敗壞地喝止了唐靖。
唐靖靜靜看了三長老一眼,道:“七。”
“放人!!放人!!”三長老怪異而憤怒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山谷。
唐門弟子們聞言面面相觑,皆是敢怒不敢言。
白易水趁勢走到卓雲身側,抓住卓雲的手,沉聲道:“走吧。”
唐門弟子們見狀各個咬牙切齒,可偏偏三長老下了命令,他們也只能緊張地看着白易水跟卓雲一起緩步從包圍中走了出去。
“東西給我!”三長老迫不及待地道。
唐靖的手指微微扣緊了匣身,“急什麽,還有一個人沒放。”
“什麽人?”
唐靖目光挪到一旁的鶴歸身上,道:“他。”
三長老顯然是愣了愣,随即便冷笑道:“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鶴歸聞言,正欲分辨,唐靖卻自己淡笑了一聲,道:“道長救過我的命,一報還一報,我跟道長之間算是兩清了。”
半晌,三長老冷笑一聲:“也放了。”
他說完這句話,方才圍着鶴歸的那群唐門弟子便退了開去,畢竟鶴歸身份不同。
而鶴歸此時擡頭看了一眼站在藏龍洞洞口的唐靖,神色頗為複雜,不過唐靖只是掃了他一眼便回過了頭。
這時白易水和卓雲已經走到了藏龍洞下方的水潭邊,唐靖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沖他們微微點點頭,便擡頭道:“三長老你可以出來了,東西若非交到你手裏,我便不會放心。”
唐靖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個黑影便從他頭頂直直落下,與之而來的還有淬滿□□的子母箭。
唐靖猛地翻身避過,那黑影落地便伸手去搶唐靖手中的追魂針,唐靖冷笑一聲,手腕向後一翻,追魂針的針匣便脫手而出。
黑影見狀,連忙縱身去搶,卻正好被唐靖淩厲的一腳踹中了小腹。
“兵不厭詐。”唐靖淡淡說完這句,一個翻身便又接住了即将墜落崖下的追魂針針匣。
可等唐靖再轉身的時候,他臉上那一點得意的笑容變消失殆盡,徹底變為了蒼白。
因為他看到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拿着暗弩,指着藏龍洞洞頂。
“跟我耍詭計有什麽意思?”赫然便是三長老的聲音。
藏龍洞洞頂藏着一個機關,一個鎖死石門的機關。
唐靖默默攥緊了手中的追魂針針匣,他知道這個機關意味着什麽,洞頂坍塌,洞口被徹底掩埋,洞中之人将永遠不見天日,除非将山壁鑿穿。
三長老此舉,分明就是同歸于盡的選擇。
看着唐靖這種反應,三長老冷笑一聲,舉高了手中暗弩,道:“我可沒空陪你玩。”
唐靖默不作聲,眼睛卻死死盯着三長老扣緊暗弩的手。
藏龍洞上一片死寂,白易水和卓雲被唐門弟子們盯着,也沒法上去,只能暗暗等着最後的結果。
到底是唐靖能夠穩住局面,還是三長老的詭計得逞。
誰都不知道。
“把東西放下!”三長老忽然一聲暴喝。
唐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看着三長老高舉的暗弩,牙齒咬緊了又再咬緊。
正當唐靖緩緩擡手,準備放下手中的追魂針針匣時。
一道飛劍從他身後飛了過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的鶴歸,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把劍。
劍勢來得既急又快,三長老的肩膀瞬間被長劍洞穿,鮮血四濺,他當即怒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按動了手中暗弩的機關。
就在那一刻,唐靖的瞳孔驟然收縮,下一瞬間,唐靖面色沉靜地攥緊了手中的追魂針針匣。
只見他長臂一揚,毅然按動了追魂針針匣上的機關。
追魂針下,不留活口。
無數道追魂針飛射而出,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瞬間将三長老渾身洞穿,而那暗弩,也被這極大的沖擊力釘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就在同時,将近三分之一的追魂針從針匣裂出的縫隙反射到了唐靖身上。
天旋地轉。
唐靖只覺得整個左臂宛如被撕裂一般劇痛,胸口也湧起了無數泛着腥氣的液體。
他猛地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追上來的鶴歸看到這一幕,眼眶瞬間充血,就在他準備沖上去的時候,他忽然看到唐靖這時踉跄着站了起來,然後回頭靜靜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鶴歸愣住了。
唐靖唇邊還挂着血絲,左臂上不斷有鮮血溢出,一滴一滴,盡數落在了石臺的地面,很快便積成了一小灘。
然而此時此刻,唐靖染血的側臉卻在夕陽的映襯下無比安逸鎮定,。
鶴歸愣在那,只覺得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天地無聲。
鶴歸最後看到的一幕是唐靖側過頭眷戀地看了一眼那緊閉的石門,接着便握着追魂針無聲無息地從石臺上仰頭栽了下去。
鶴歸所有的嘶喊盡數被壓在心中,他瘋狂地沖上去想要抓住那一抹染血的衣角,可最終抓住的卻只有虛空中的風。
最終鶴歸無力地垂下頭,緊緊閉眼,一拳砸在了堅硬的石地上。
心痛欲裂。
追悔莫及。
·
一直站在懸崖下面的白易水和卓雲還有唐門弟子都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從高高的石臺上墜落了下來,砰地一聲跌入了湍急的瀑布深灘中,濺起無數白浪水花。
很快,那身影便被潭水沖到了下游,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縷泛紅的水流。
誰也沒有看清那到底是誰。
誰也沒有上前一步。
一片死寂。
卓雲莫名覺得心中一空,白易水也微微皺了眉,唐門弟子們面面相觑。
最終,白易水淡淡道:“一起上去看看吧,反正你們人多。”
唐門弟子們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都點了點頭。
走上石臺的時候,白易水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鶴歸,那一秒,他的心驟然一沉。
鶴歸早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和腳步聲了,這時他擡起頭,對上那些唐門弟子,道:“三長老死了,你們可以回去複命了。”
卓雲和白易水聽到這句話,微微松了一口氣,但二人卻仍是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鶴歸說出那句:“你們去洞口給他收屍吧。”
白易水眸光瞬間一閃,随即便像是煙花一般,猛地黯淡了了下去。
卓雲一個激靈,不管不顧的沖到了洞口,然後他看到了地上渾身是洞,慘不忍睹的三長老的屍體和那把釘在牆上的暗弩。
那麽……那個墜入深潭的是。
卓雲眼眶瞬間充血,他死死地盯着石不遠處的石門,那一秒,他實在是害怕司徒情會突然推門而出。
有壓抑的聲音擠在他的喉嚨裏,怎麽都發不出來。
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卓雲此刻對于唐靖的那些偏見盡數消失殆盡。
噓——
一旁的鶴歸忽然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白易水看了他一眼,默默走上前去,将眼睛紅紅的卓雲攬進了懷裏。
那些唐門弟子也都看到了牆上的追魂針,猜到了結果,其中有幾個也微微紅了眼。
白易水三人沉默着,看着那些唐門弟子将三長老的屍體擡走。
忽然,卓雲一把推開白易水,縱身就朝山下躍去。
白易水心中一驚,連忙追了過去。
鶴歸看着二人離開,目光一動,随即明白過來什麽,也轉身跟了上去。
藏龍洞洞口的追魂針和三長老的血跡被盡數清除幹淨,最後,只剩下石臺邊那一小灘血跡在夕陽下閃着灼眼的紅。
·
司徒情緩緩睜開眼,他掙紮着坐了起來,呼吸間仍舊殘留着血腥的氣息,白色衣裳也被染得斑駁一片。
聽着洞外一片死寂,司徒情沉默了半晌,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中有些空,掌心有些冷。
最終司徒情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石門前,将耳朵貼了上去。
仍舊是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也不知道為什麽,司徒情心中莫名生出一種恐慌,下一秒他咬咬牙,猛地伸手推開了石門。
門外夕陽的絢爛光芒一瞬間照亮了整個藏龍洞,司徒情微微皺了皺眉頭,緩步走了出去。
秋風靜靜地吹着,滿山樹葉發出婆娑的聲響,洞口似乎有打鬥過的痕跡,但又被人清理過,什麽都看不出來。
機關沒有動。
那麽……
應當是唐靖他們贏了?
可司徒情目光動了動,擡頭環顧四周,卻只是滿目蒼茫,空山飛鳥,沒有一個人影,甚至一絲活人的氣息。
他就在靜靜站了許久,直到夕陽都漸漸沉沒下去,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
司徒情默默握了握,發現掌心一片冰冷,最終他有些茫然地垂下眼,擡起已經麻木的腿腳轉過身,緩緩走進了石洞中。
石門被無聲無息地關上,背後,那石臺上的血跡已經徹底冰冷幹涸。
62.真相
白易水三人順着瀑布的上游一直找到了河流的盡處,可最終他們什麽也沒有找到。
最終,鶴歸靜靜地站在瀑布的上游,眉頭緊鎖,低聲道:“也許唐兄還未遇難。”
白易水和卓雲相視一眼,其實二人都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最終他們都默默點了點頭。
“你走吧。”卓雲率先開口道,“無論如何,這裏都容不得你了。”
卓雲這句話說的很平靜,沒有帶任何諷刺或是批判的意味,但已經足夠讓鶴歸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最終鶴歸默默點了點頭,轉身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看着鶴歸離開的背影,卓雲神色十分茫然,一旁的白易水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你說,教主如果知道了真相會難受嗎?”
沉默許久,白易水靜靜道:“會。”
“那怎麽辦?”卓雲聲音微微有點發抖。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白易水如是說。
“可……”
卓雲想說,可這對唐靖不公平,然而這句話他并沒有說出口便默默咽了下去。
罷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想唐靖也是無益的。
中了追魂針的人,就算沒死,又能如何?
最終白易水和卓雲二人相攜回到了停雲峰。
·
日子一天天過去,司徒情心中卻越來越不安,自從那一日決戰之後,唐靖再沒有出現在夜裏,卓雲送來的食盒裏永遠也都只有那幾樣素菜,再無其他。
唐靖去哪裏了?
司徒情想問。
終于,某天清晨,卓雲在放下食盒的時候,他身前的石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卓雲當時心頭便默默一震,他有些懷疑司徒情是不是猜到了什麽,但又無法确定,只有強作鎮定地擡起了頭。
司徒情看了卓雲一眼,低聲道:“卓雲,我問你一件事。”
“教主你說。”卓雲自己都沒發覺,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司徒情略帶懷疑地看了卓雲一眼,最終他問:“唐靖去哪了?”
卓雲心頭猛地一顫,該來的總是要來。
不過好在這些天他已經在內心裏默默演習了無數次司徒情問這個問題時他的回答,于是這會,卓雲便靜靜開口道:“他回了唐門。”
卓雲這句話一出口,司徒情臉色微變,片刻之後,他道:“那日的事雖然我沒有聽清全部,但也知道一部分,你不要騙我。”
卓雲聽到司徒情這話不由得暗暗心驚,半晌,他咬了咬牙,道:“當時我和白易水被抓,唐靖拿出追魂針,說他願意帶着追魂針回到唐門,前提是放過我們所有人,否則就要同歸于盡,因此,唐門才放過我們的。”
“是嗎?”司徒情淡淡道。
卓雲聽出司徒情話中的質疑,但也明白司徒情這是并不确信的質疑而不是有根有據的質疑,當即默默松了一口氣,道:“是。”
司徒情沉默了許久,最終他微微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去吧。”
卓雲看着司徒情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忍,可他更不敢告訴司徒情真相,因為真相比現在的謊言都還要殘酷十倍。
石門在卓雲身後靜靜地關上,卓雲拖着沉重地步子走出了藏龍洞,白易水正站在門口等他。
二人相視一眼,卓雲默默搖了搖頭,而白易水則輕輕拉起了他的手。
“順其自然吧。”
也只能如此了。
·
冬季來得太快,停雲峰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司徒情正站在洞口的高臺上。
并不是什麽大雪,而是一點點細碎的新雪飄飄揚揚地從空中打着轉,飛旋而下。
司徒情伸出手,幾片碎雪落在他的掌心,微弱的月光照在他光潔如玉的側臉上宛若神人。
是的,司徒情的武功已經盡數恢複了。
他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
其中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而此時此刻,司徒情只在想一件事——唐靖怎麽樣了?他回到唐門之後有沒有被唐門為難?
一想到這裏,司徒情恨不得立刻便啓程趕往唐門。
而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司徒情在雪夜中寫下了一封信,放在了洞口,信封上寫着‘卓雲親啓’。
他要暫時自私一回,希望卓雲能夠理解他。
司徒情離開停雲峰的時候,雪還未停,他的肩上已經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花,不過此刻他并不覺得寒冷,反而有幾分欣喜。
對于武功盡數恢複的司徒情來說,唐門,根本算不了什麽。
一匹快馬,輕裝簡行,司徒情就這麽披星踏月而去,馬蹄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踏痕,但轉瞬又被風雪覆蓋住。
·
次日午時,司徒情抵達了蜀中。
彼時天色已經晴朗了,大街小巷中四處擺着各類賣吃食和小玩意的攤位,熱鬧無比,司徒情騎着馬,緩緩地往城中走,一路走一路靜靜地打量着四周。
唐家堡在蜀中應該算是無人不知的,因此,司徒情走了一陣便下了馬,拉過了一個小孩,低聲問道:“你可知道唐家堡在什麽地方?”
小孩正吃着糖,聞言便朝東北方一指,道:“那邊有個最高的樓,那就是唐家堡的巡防樓。”
司徒情聞言,擡目望去,果然便看見了那高大巡防樓,他目光動了動,伸手從腰間掏出幾兩碎銀來遞給了小孩,便牽着馬,緩緩地朝唐家堡的方向走去。
司徒情因為長相太過惹眼,便戴了一張面具,這張面具是他根據記憶裏唐靖的面具改制的,他仍然記得唐靖對他說的那句話。
“我等你。”
想到這,司徒情微微閉了閉眼。
牽着馬,走過一條街,然後轉彎,司徒情便看到了唐家堡的大門,森嚴巍峨,頗有氣勢,門前的兩個石獅子甚至比從前在唐靖王府中看到的還要大。
唐家堡的兩扇朱紅色大門是緊閉着的,司徒情靜靜站在那,看了片刻,正當他扭頭欲走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疑惑的聲音。
“你是什麽人?”
司徒情漠然扭頭看了一眼,卻在這一眼之下愣住了。
眼前這個身着唐門服飾一臉疑惑的青年,跟唐靖竟然有七分相似。
而這個唐門弟子在看到司徒情面具的時候也微微一愣,随即他便皺着眉頭下意識地伸手想去觸摸司徒情臉上的面具。
司徒情見狀,微微退後一步,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人。
那唐門弟子見到司徒情的動作便意識到自己做的太失禮了,回過神來連忙道歉道:“抱歉,是我失禮了,只是見到你的面具和我們唐門影衛的太過想象,才會有些情不自禁。”
司徒情聽完眼前人說出的緣由,原本警惕的心也平複了下來,最終他淡淡瞥了一眼那唐門弟子,一句話也,扭頭便牽着馬離開了。
唐源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人,一時間愣在了原處,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半晌,他微微一哂,自言自語道:“今年的怪事真多。”便扭頭快步走進了唐家堡。
而這時,司徒情微微回過頭,看了一眼唐家堡打開的大門,忽然将手一揚,一根極其細小的飛針便鑽進了唐家大門的門縫裏。
也該讓唐門人吃點苦頭,司徒情如是默默想。
·
夜半時分,司徒情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服,便離開的居住的客棧,準備夜探唐家堡。
以往這種事都不用司徒情親力親為,總是有人直接查探好便來禀報他,可這次沒有。
這次,司徒情不想麻煩任何人。
深夜裏,唐門內只有祠堂還亮着燈,司徒情看到那個祠堂,忽然便想起唐靖曾經希望帶回他母親的牌位回到此處。
也不知道辦到了沒有。
想到這,司徒情便忍不住從房梁上一躍而下,順着後面的小門,悄無聲息地攥緊了祠堂。
不過司徒情沒料到,這時竟然還有三個唐門弟子在守夜。
司徒情默默屏住了呼吸,隐藏在巨大的牌位座後面,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便聽到其中一個唐門弟子開口道:“自從三長老過世之後,唐門就整個都亂了,門主不管事,剩下兩個長老你争我鬥的,簡直烏煙瘴氣。”
三長老已死?
聽到這個消息司徒情的神色便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因為意外,三長老如何會死?難道卓雲騙了他?
心潮澎湃間,司徒情便頓住腳,繼續聽了下去。
“我就說那追魂針真是個害人的東西,大師兄那麽好的一個人,居然為了追魂針跟三長老同歸于盡,可見這東西要不得,還是毀了好啊。”
這名唐門弟子正在感慨之間,忽然,他便聽到身後的牌位座上發出一聲巨響,立刻,三個人都跳了起來。
“什麽人!”
“是誰!”
兩聲短促的叫喊之後,一道黑影閃過,便再沒有人能出聲。
63.曲折
司徒情點住了那三名唐門弟子的穴道,便閃身從排位置後走了出來。
那三名唐門弟子見到一身黑衣且戴着唐門式樣面具的司徒情,神色皆是驚疑不定。
司徒情面容冷了冷,擡手給其中兩名弟子喂了五絕散,然後指着另外一名唐門弟子,道:“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不許喊人,否則他們立刻就死。”
說完,司徒情便解開了那名唐門弟子的穴道。
“你是什麽人?”
“這與你無關,你只需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
那名唐門弟子看了司徒情一眼,又看了看身邊的兩名師兄弟,遲疑了片刻,道:“無非就是大師兄跟三長老因為追魂針喪命的事,這事江湖都傳得人盡皆知了,你問這個作什麽?”
人盡皆知?
司徒情聽到這話,臉色瞬間一白,不過他戴着面具,沒人看得到他面具下面的表情。
半晌,司徒情伸手解開了那名唐門弟子的穴道,然後抛給他一瓶解藥,轉身就走。
那唐門弟子接過解藥,正想追上去,他身邊的兩名師兄弟卻忽然口吐白沫暈倒了下去,他只得連忙扭頭扶住他們給他們解藥。
而他做完這一切之後,祠堂裏哪裏還有司徒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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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唐靖居然死了?
司徒情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細雪紛紛飄落,他心中除了茫然和空洞,居然連悲痛都沒有。
他只是不信。
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人,告訴他唐靖死了,即使那個人沒有欺騙他的理由,他也仍舊是不信。
“你站住!”一聲清喝,一個人從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