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梗

一場秋雨一場涼。

京都的秋天向來短暫, 下過幾場雨,轉眼入了冬,便是很冷了。

先前從趙淑媛口中得知趙祐景去了外地, 那之後一段時間, 傅新桃的确沒有再收到趙祐景的醫書抑或被請去東宮。人不在京都, 自然顧不上她,麻煩也找不上門,她很是安逸一陣子。

蕭衍送她的一對瓷娃娃, 她很喜歡。

因而, 傅新桃琢磨着要送蕭衍亦份回禮, 這些日子都在為此做準備。

估摸着時間,趕在年節之前是能做好的。

也正巧當做新年禮物。

窗外陰沉了一個上午的天,不知幾時下起雪粒子, 打在瓦檐上,淅瀝作響。屋裏燃起炭火, 傅新桃坐在窗下埋頭繡東西, 榻桌上擱着一只手爐, 是春雨怕她做繡活手冷剛剛拿過來的。

不多會兒,秋杏又送來廚房竈上新炖好的羊肉湯。

羊肉炖得軟爛, 肉湯奶白透亮, 冒着騰騰熱氣, 鮮香誘人。

秋杏将羊肉湯從食盒裏端出來之後, 又擺上幾碟蘸料、小菜之類,對傅新桃說:“小姐趁熱嘗一嘗這湯,羊是今兒一早殺的,炖出來的湯一點兒膻味都沒有。”

傅新桃擡頭,看一眼問:“這羊是不是蕭大人之前讓人送過來的?”

秋杏一聽便明白, 笑着回答道:“是,夫人也已經吩咐底下的人送一鍋羊肉湯去蕭府了。”

“果然是娘親周道。”

擱下手中的繡活,傅新桃笑,“那我也嘗一嘗。”

頓一頓,她看一眼正在院子裏練劍的邢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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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新桃交待道:“讓邢小娘子且歇一歇,也吃上一碗羊肉湯。”

秋杏應聲,讓丫鬟端上來熱水為她淨手。

淨過手的傅新桃便坐在羅漢床上慢條斯理吃羊肉、喝肉湯。

一碗羊肉湯見底後,她重新淨手,預備繼續做繡活,春雨送進來一封請帖。

請帖出自沈珍,是想邀請她過些日子同去山林裏狩獵。

傅新桃仔細看一看時間,發現這邀請來得不湊巧。

她那幾天正好沒有空。

鄭家小娘子馬上要臨盆了。雖然說京都遍地有得是好大夫,但鄭小娘子格外信任她,怕自己生産會出現意外,央着讓她那幾天到鄭家去守一守,她最後答應了。

“送請帖的人走了麽?”傅新桃問。

春雨搖頭:“沒有,她說要等小姐回話,奴婢便讓婆子請她到耳房喝茶。”

傅新桃輕輕颔首,吩咐:“取筆墨來,我寫封信讓她帶給沈小姐。”

未幾時,紙墨筆硯送到,她提筆給沈珍回信。

信箋由春雨交到沈珍的丫鬟手中。

打獵去不成,遺憾多少遺憾,但傅新桃很快收斂心思,專心做繡活。

·

鄭小娘子這一胎先前雖然有些波折,但生過那一次病,後面卻算得上順利,調理得當,後來幾個月都沒有太被折磨過。傅新桃答應鄭小娘子,在她生産之時會守着她,當然說到做到。

臨到鄭小娘子可能會發動的那些天,傅新桃每天都去一趟鄭家。

此外也交待下去,若鄭家的丫鬟仆從來請,無論什麽時間都要立刻知會她。

鄭小娘子恰巧便是夜裏發動的。

她睡醒一覺,覺得肚子餓,讓丫鬟去準備宵夜,結果忽然肚子疼得厲害。

請了鄭夫人和事先安置在府中的産婆來看,說是要生了,又連忙派人去請傅新桃。傅新桃睡夢中被喊醒,得知鄭小娘子快要生了,連忙洗漱梳洗,趕過去鄭家。

鄭小娘子這一胎生産過程不大輕松。

傅新桃夜裏過來,她已經有發動的跡象,卻直到翌日清早才将孩子生下。

是一位小少爺,母子平安。

産婆将清洗過、裹着錦袍的小人兒抱來給鄭小娘子看時,傅新桃在一旁。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才出生的小嬰兒,卻每一次都倍感新奇。

起初那麽小小的一團,那麽脆弱一個小生命,終有一天會長大成人。

鄭小娘子體力透支得厲害,見到孩子不多時昏睡過去。有鄭夫人照顧她,傅新桃不必操心太多。只是生産之後體內仍有惡露需要排出,傅新桃為鄭小娘子開好了調理的藥方方才離開鄭家。

她算是跟着鄭小娘子熬了大半宿的時間。

回到傅家,洗漱過,喝得一碗熱粥,傅新桃便躺下補覺了。

一覺睡得長。

傅新桃醒來已經是下午,起床梳洗時秋杏向她禀報:“鄭家送了謝禮來。”

“沈小姐打獵回來也派人送了些野山雞、野兔子到府裏。”

“還有……”

其實這一樁該放在最前面說的。

但秋杏想到自家小姐恐怕又要為難,擅自留到最後才回禀。

“太子殿下派福安公公送了些江南特産來。”

秋杏說,“東西擱下,福安公公便走了,沒有多留。”

傅新桃聞言一怔。

江南特産?太子這是從外地回來京都了?只是……

收禮有時候是件麻煩事,尤其須得慎重拿捏送禮的人身份以及與他之間的關系的時候。太親密、顯暧昧的不能回,貴重的回禮送不起,太粗糙的更加不行。

醫書那茬,她裝傻充愣便罷了。

之前的一對兔兒爺、今天的江南特産都令她不得不好好的考慮。

對方既然身為太子,吃穿用度向來都是最好的,定然犯不着她那點兒了。何況,這些都容易被有心人趁機做手腳。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理應都盡量避開為上。

自己親手做的東西同樣不能送。

她這兒正在繡給蕭衍的回禮,如果也給太子送,算是幾個意思?

洗漱好,傅新桃坐在梳妝臺前,一面由着春雨幫她绾發,一面琢磨這些事。待梳妝完畢,秋杏領着丫鬟送了飯食進來,牛肉面和青菜是現煮現炒的,炖菜和湯都是廚房竈上提前熱着的,因而很快準備妥當。

傅新桃吃完牛肉面,喝了一口骨頭湯,停下動作問:“裏頭加了藥材?”

秋杏說:“夫人惦記小姐熬夜辛苦,讓廚房炖的藥膳湯。”

傅新桃點一點頭。

沉默中又多喝過兩口湯,腦海裏念頭閃過,她一愣,随即放松下來。

藥膳倒算得上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是大夫,确實懂藥膳,不必自己下廚,列個菜單子、把做法寫清楚就是。

太子到底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她的心意到了是另一回事。

這藥膳單子屆時再送一份去寶陽公主那兒……

困擾被解決,傅新桃打定心思。

将一例骨頭湯喝罷,她去見過徐氏,回到沁芳院後便鑽進書房忙碌。

·

太子從江南回來不過兩天。

這一日,傅誠下朝回府,卻是面色不愉。

徐氏見丈夫如此,免不了問一問:“老爺今日神色怎得這般凝重?”

傅誠不答只問:“女兒在府裏嗎?”

“不在,她一早出門義診去了……”徐氏扶着傅誠坐下,替他倒杯熱茶,又皺着眉問,“老爺,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嚴重麽?和咱們和女兒有關系?”

傅誠長嘆一氣,說:“太子殿下去江南為陛下辦事,前幾日剛回京都。”

“回來後便派人往咱們府裏送了江南特産。”

徐氏微愣:“不是別府也有麽?”

“是。”傅誠皺眉,“但今日偏有人向我恭喜道賀,說我府好事将近。”

“這是何意?”徐氏同樣皺眉。

傅誠道:“我問那人,何喜之有,他說別府收到東西的,皆無适婚千金。”

徐氏又氣又笑:“這嚼的哪門子舌根?”

“但這話聽着很是蹊跷。”傅誠說。

“究竟哪些官員收到了太子殿下送的特産,他難道一清二楚?”

“若不清楚,如何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徐氏被問住了,遲疑道:“依老爺所見,這究竟是……”

傅誠搖頭:“難說。”

“也許那人不過信口胡謅,當不得真。”

“但怕只怕……”

徐氏接話,垂下眼:“只怕是在暗示老爺什麽。”

譬如太子對他們女兒是有想法的。

傅誠複嘆一口氣。

他起身道:“派人去将女兒尋回來,讓她到書房見我。”

徐氏應下傅誠的話,随後喊來紅莺到楊正安的醫館去尋傅新桃回府。

過得半個多時辰,傅新桃出現在傅誠的書房。

“爹。”

她邁步進去,看向坐在書案後的自個父親,“您有事情尋我?”

傅誠颔首:“先坐下罷。”

待到傅新桃入座,書房門又被敲響,而後有人走進來。

傅新桃當下扭頭去看,發現是蕭衍,不免詫異:“衍哥哥?這是怎麽……”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傅誠,心裏有疑問也就直接問出口,“爹,這是怎麽一回事?”

傅誠道:“待會慢慢說。”

他請蕭衍坐,蕭衍便撿了傅新桃旁邊的位置坐下。

書房的門被嚴嚴實實關上,傅誠的貼身仆從守在門口。人已到齊,傅誠才問自個女兒:“年年,說實話,除去那兩次送醫書之外,太子與你可曾有書信往來?”

趙祐景命人送來醫書、傅新桃進宮謝恩,這些事情傅誠和徐氏都一清二楚。

是以,傅誠問的是她和趙祐景有沒有其他的來往。

傅新桃很快回答道:“沒有。”

“太子不曾與我寫信,何來書信往來之說?”

傅誠說起下朝後,同僚似乎意有所指,與他道謝之事,亦道出自己的擔憂。

這些,反而主要是說給蕭衍聽的。

當初也是蕭衍提起的這些,傅誠才對此有所警覺。蕭衍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有旁的得到信息的路子非常正常,今日一事,也許他曉得外人所不曉得的一些東西。

傅誠派人請他來,主要是為了這個。

蕭衍明白傅誠的想法,直接道出他想知道的:“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是有人從中作梗。”

“他們恐怕想在朝堂上掀起一些風言風語,翻一翻舊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更新啦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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