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根據學校的官方通知，許詩茗開學要去的那個班，依然是學霸5班。
也就是她上輩子高中待了整整一年的先行火箭班。
前世，她對這個班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一年下來都沒有留下什麽特別值得紀念的青春回憶。更別提什麽美好溫暖的感天動地同窗情了。
許詩茗的記憶中，學霸5班作為标準應試教育下的火箭班，無疑是冰冷又疏離的。
但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班級的存在，學校才有了和其他高校比拼競争的資本。而他們，也成功進化為各科老師口中優秀乖巧、聰明上進的好學生标杆和其他學生眼裏沒有感情、失去玩耍天性的“別人家小孩”。
——當然這畢竟是較為好聽的說法。
通常像這樣的。
民間還是比較習慣親切自然地将他們稱作——
“讀死書、無趣的書呆子”。
在學霸5班，內部競争尤其激烈，每一位同學都深谙“物競天擇，适者生存”的叢林法則。
因此，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可能對你表面和善...但下一秒說不準就悄悄把你視作标紅加粗的頭號競争對手。
道理誰都懂。
無非是高手太多，沒人想成為拖後腿的“吊車尾”。
所以，這些被試題冊奪去靈魂的少年少女們才更是卯足了勁往前沖。
他們表面禮貌疏遠，背地裏卻一言不合就拼智商，誰也看不起誰。對他們來說，每一次随堂考試和課後習題都是不容懈怠的神仙打架...任何一門大考小考都可以成為彼此之間的生死對決。
正是這樣冷凝的氣氛和窒息的競争，造就了卓越高中最無情也最恐怖的究極火葬場——學霸5班。
高中生因為應試教育和嚴格的考核制度被逼瘋，進化成沒有感情的刷題機器很正常。許詩茗也能接受，畢竟這班上的氛圍她前世親身經歷過。的确是冷漠得很真實。
開學第一天。
許詩茗跟随印象中的些許記憶和新生報道的指引，順利完成報名登記，往教室走去。
她走在二樓的走廊上，兩側的風從耳邊悄悄跑過。
這個年紀活潑女孩子的聲音跟随風聲不小心漏進許詩茗耳裏。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好期待啊！不知道班上同學是些什麽樣的人...”少女的聲音洋溢着青春的氣息，夾雜一絲絲忐忑和緊張。
“是呀。希望能被分到一個和諧友愛的班級呢！高中三年都不會無聊！”
許詩茗擡眼，瞥見兩個明顯帶着稚氣的女孩子激動興奮的臉龐。她們笑着、跳着，邁着輕快雀躍的步伐，向她的反方向走去。
“......”
...和諧友愛？
其他班不知道會不會有。
但學霸五班必然不會出現那種場景。
甚至連超過三分鐘的閑聊都不可能。
十秒一道選擇填空。他們的時間都是以這個為單位計算的。
到達目的地，許詩茗停下腳步确認。
頭頂的門牌上赫然寫着“205”。
不知是不是剛剛那兩位女孩子青春活躍的談話內容影響了她的緣故，許詩茗往教室走來的路上，腦海中竟然也會浮現出對即将出現在視線中的畫面的暢想。
當然和普通高中生的暢想不太一樣。
她的畫面基本上以翻飛的書頁、“唰唰”的筆頭和只看得到頭頂發絲的不知名腦袋為主。這些都歸功于上輩子學霸五班根深蒂固的形象塑造。
沒猜錯的話，開學之初，教室裏應該也會有簡短的問候和客套，但長度最多不超過兩分半。
這樣想着，許詩茗邁開步伐，保持平穩淡定的心态走進了205教室。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
教室裏并沒有出現她設想中的衆學霸拿着書本各自預習的場景...反而以第五排第五列的位置為中心密不透風地圍了一圈人。
看那些人的神情和動作，好像是在...
閑聊唠嗑？？？
“今天天氣不錯呀，你們都是什麽時候來學校的？”
“八點半！”
“大概九點左右...”
“有人知道什麽時候領書麽？”
“诶…不太清楚。”
“不過班主任等會應該會通知！”
“嗯。”
“來之前還在想高中要面對的是怎樣的班級和同學，會不會不好相處。”
“現在感覺咱們班還挺和諧友愛的，你們說是吧？”
“是的！”
“沒錯，我也這樣覺得！”
剛踏入教室将對話內容一字不漏聽去了的許詩茗：“？”
“......”
所以…在她沒進教室的時間裏...學霸五班是經歷了什麽她不知道的變數嗎？
...為什麽她從如此簡短的對話中聽出了五毛水軍的陣仗？？？
許詩茗腳步放緩，平靜無波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困惑。
“......”
不知為什麽，她總感覺方才衆多水軍的聲音裏還混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嬌懶女音。
模模糊糊的、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是錯覺麽。
許詩茗這樣想，開始走神思考柳虞現在在做甚麽。
依照柳虞的性格，估計已經坐在十四班的教室談笑風生了吧？
像是憶起什麽開心的事情，她抿着唇，無聲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先前那道嬌懶的極具辨識度的聲音再次響起。
“欸，你們暑假都做了什麽啊。”
這一次，許詩茗聽到的聲音格外清晰。
懶懶的調子拖得很長，語氣也是記憶中熟悉的感覺。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跟随潛意識向着圍了好幾個人的搶手位置走去。
人頭攢動。
果不其然。
許詩茗從幾顆毛茸茸的腦袋縫隙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顏如花的臉。
“......”
那位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正中央、被幾人包圍的嬌豔小美人，可不正是許詩茗心心念念的柳虞本人嗎？
...盡管這實在是有些超出她的計劃範圍。
但…許詩茗還是清楚地從幾個腦門縫中看到了柳·嬌豔小美人·虞一邊用手托着微微傾斜的腦袋，一邊與學霸五班的幾位同學談笑風生。溢滿笑意的眼睛無意間流露出幾分獨有的風情。
看到此情此景，許詩茗暗暗咬了咬牙。
她低頭，想起昨天夜裏費盡心思做的幾頁密密麻麻的轉班攻略，再擡眼——寫滿筆跡的轉班攻略頃刻間化為灰燼、而那位與新同學相談甚歡的“嬌美人”仍笑得花枝招展。
“......”
許詩茗默然。
千言萬語濃縮成四個字。
——“心态崩了”。
然而，縱是如此，那位“罪魁禍首”依然對此毫無知覺，甚至還十分嚣張地占據着學霸5班的C位，将身子惬意地斜靠在椅背上，同時把課桌下的交疊的長腿随性搭在前桌椅子腿的橫杠上。
旁邊的“水軍”也在努力營業。
教室裏的氣氛一度十分和諧。
許詩茗想不明白本應該端坐在14班教室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不成十四班在開學第一天就已經容不下柳虞這一大禍害了？
想起前世柳虞在那個班不經意拉滿仇恨值的一些騷操作。
許詩茗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
再怎麽樣也沒理由在開學之初就被放逐到學霸五班啊。
還是說……
柳虞她也重生了？
突然想到某個不太現實卻又有那麽一點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原因，許詩茗的心忽的繃緊了。像是平靜無波的湖面上驀然蹿出一株幼苗。
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唇，心底出現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期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許詩茗的眼底閃過光亮。
她有很多話想對前世的柳虞說...
也有很多事情想問清楚...
許詩茗抑制住內心的情緒，隐去眼底情感，裝作若無其事般走到柳虞旁邊在她左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柳虞身邊雖然站了一圈跟她閑聊唠嗑的學霸，但并沒有幾個人真正坐下來。
他們似乎…都只是從自己的座位上走過來…杵在這…純聊天的？？？
“……”
雖然許詩茗對此很迷惑。
但這樣也好…
等人走了她就能找機會單獨試探柳虞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許詩茗打算先簡單和這一世不确定是否重生了的柳虞打個招呼。
然而，耳聽四路眼觀八方、和幾位同學聊得正歡卻依舊用餘光捕捉到許詩茗身影的柳虞揚了揚唇。先她一步開口了。
“欸，這位同學，你成績是不是很好呀。”
嬌美人笑了笑，眼底泛出細碎的光彩。
這時候，年僅十五歲的小柳虞五官就已經非常精致了，只是還未完全長開的臉仍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青澀。但或許是由于她自帶氣場的緣故，這稚氣表現得并不太明顯。
嬌美人的眼角微微上揚，平白生出一絲魅惑。
不作嚴格區分的話，柳虞的眼睛大概是丹鳳眼，但要細致說來，卻又和普通的丹鳳眼有些不太一樣。因為她的，不似大衆公認的标準丹鳳眼那般細長，除此之外還添了幾分肆意飛揚的神采。獨具美感。
許詩茗看着她，不自覺勾起唇角。
神情卻有些恍惚了。
這段熟悉的對白，她上輩子也聽到過。
那還是她成績下滑從五班跌落轉到十四班的第一天。
場景晃動。
許詩茗好像回到了那個久遠的明媚午後。
高二的寒假剛剛結束。
氣溫回暖。
連續幾天的陰雨天後終于迎來了一個陽光正好的大晴天。
陽光從斜上角灑落。
許詩茗站在講臺上，淡然接受臺下學生或輕蔑或挑釁的不善打量。
“喂，聽說了嗎？講臺上那女的就是從火箭班刷下來硬塞到我們班來的...聽說以前還是全校第一呢。”
“啊？全校第一？書呆子啊？”
“嘁！書呆子…書呆子來我們班幹嘛？混日子？”
“嗨呀都說了是被刷下來的，那絕壁是讀不走了呗。不然誰會來我們這種爛人班級啊？”
“哼，好班不要的就往十四班扔，當我們是撿破爛的啊？”
“就是就是！誰沒事願意跟這種沒勁的書呆子待一塊啊。”
“...可她長得還挺好看的...”
“？呸！徐胖子你能不能有點骨氣…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一致對外懂不懂！！”
原本還是小聲嘀咕、背地讨論的聲音在看到臺上女生沒有反應，班主任又遲遲不進教室後逐漸變成了光明正大的碎嘴。
對于突然空降的許詩茗，十四班大多數人都表現出了顯而易見的抗拒和排斥。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教室裏嘈雜得像一盆滾燙的油鍋。
而這一切終于在班主任拍桌的怒吼聲中歸于沉寂。
“安靜！！！”
“簡單介紹一下啊！”
“這是火箭班轉來的許詩茗。”
“以後就是我們班上的學生了！”
“她是好學生，你們這些兔崽子可別欺負人家！”
姍姍來遲的中年男人毫不避諱地用力拍了拍女生瘦弱的肩，揚聲道。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無意識的一句話給許詩茗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放心！十四班雖然比不上你原來的班級，但也不算太差！！”
禿頭班主任簡單發了言，又轉過頭，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向許詩茗保證道。
仿佛完全沒看到座位上那些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腿搭在桌上玩折紙游戲、零食吃得吧唧響還噫唔着嘴吱吱喳喳讨論下課去哪玩的兔崽子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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