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從家裏出來, 謝蒼耀一時力竭坐在車裏,車窗半降,手指之間捏着從母親那兒騙來的耳釘。
他說謊了。
根本不想還給她。
耳釘最終被他私藏到自己口袋裏, 他想好了,等回了萬裏域景, 他就找阿姨縫補在了她送的那唯一一件的白色襯衣上。
手指一寸寸撚過,悲傷情緒肆意蔓延。
從來沒覺得這麽無力過。
似乎他做什麽都是錯,對她好是錯,忽視她也是錯, 可扪心而問,他真的能再次放下她麽?
這個問題從剛分手的時候就已經深深紮在他心裏,像顆小樹苗, 在能輕易拔出的時候他選擇讓它肆意生長, 而現在拔掉,等于說要從他心裏剜個洞出來。
他得付出多大代價才能忘掉她?
謝蒼耀心煩意亂,他既然忘不掉,他就沒打算再放手。
輕籲了口氣,他打算開車回公司, 就在這時,徐承的電話打來, 告訴他之前吩咐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眉目。
“謝總,人請來了,現在就在辦公室,你...要現在過來嗎?”
男人神色緊張, 說話語氣更加駭人:“我馬上到。”
周五中午,謝初瀾在樓下買了甜品帶給姚弋跟其他同事。
周照的後事姚弋幫了很多,他們之間也會斷斷續續的聯系, 但都是姚弋主動問她最近過的怎麽樣。
每一次謝初瀾都會告訴他,她要把周照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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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弋則一臉擔心地望着她一句話都不說,帶她去附近的進口超市裏買一大堆她喜歡的零食給她。
一開始她不肯要,姚弋一臉為難。
“你不要我也沒辦法還給他,他在我這存了快十萬塊給你買這玩意。”
現在想來,周照是早有計劃。
先是存了錢在姚弋那邊,後來又找別的律師把自己所有錢都留給她,包括那套剛裝修好的房子。
想來可笑,他自己就是律師。
謝初瀾到樓上的時候,姚弋正好送一個客戶出來,從她手裏接過東西分給前臺讓拿給他們,姚弋帶她去周照辦公室坐。
裏邊一切如常。
桌上還放着文件,還有周照的筆記本。
他的字跡在男人堆裏算清秀的。
“你知道那邊是哪兒嗎?”姚弋走到她身後,突然輕笑着問他。
她沒吭聲。
姚弋幾乎在自說自話:“上次我過來,他告訴我那邊能看到你上班的地方。”
“其實他挺為你着想的,你別不相信,婚姻真的是座墳墓,在我認識的人裏,百分之九十的人婚姻都有問題,大家都想着對方能付出更多一點,就這傻子,我都想嫁給他。”
姚弋看着她:“他說,他老覺得自己配不上你,覺得很自卑,你相信嗎,他那麽優秀居然還覺得自卑,簡直不讓人活。”
“不過我想,你應該更喜歡你前男友一點,男人也需要安全感,你沒給夠他足夠的安全感,他也會亂想。”
謝初瀾心裏一震。
幾乎不敢想象周照會跟他說這些。
顫抖着嗓音,她問:“他還說什麽?”
姚弋深吸口氣,回想當時那個男人說話時臉上的認真:“他說,他希望你遵從自己的內心,去愛你深愛的前男友。”
“......”謝初瀾眼眶濕潤。
哪有深愛的前男友。
再深愛,被傷怕了也會選擇放手。
臨走前,姚弋還跟她說了件事,她聽後沒覺得驚訝。
之前周照也跟她說過,現在不過借由姚弋的口再說一次。
“他希望你能接手他的辦公室,重新再當律師。”
別為了過不去的事而放棄。
謝初瀾走遠,沒給答案。
姚弋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要把那間辦公室給她留多久。
下午下班時,才發現外邊下雨了。
謝初瀾開車回周照那兒,順道去了趟超市買蔬菜水果過去,那邊簡直成了她的家。
衣櫃裏挂了半邊都是她的衣服。
經過門房時,門口站着的保安親切地跟她搭話,謝初瀾遞了盒現切水果過去,視線交錯,她車開走。
沒聽到門房裏很是感慨的聲音。
“唉,真是慘啊,聽說他倆都快結婚了,到底遇到什麽事才會想不開。”
其餘人連連點頭。
他們都見過那家的戶主,是他們這個階層想不出有什麽煩心事的。
謝初瀾把車停到車庫裏,乘電梯上樓,在家門口卻發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看着很年輕。
她在周照家門口徘徊。
見謝初瀾走近,小聲問她:“請問你知不知道這家有一位叫謝初瀾的女人什麽時候在家?”
“你是....?”謝初瀾狐疑地看着她,确定是沒見過的人。
對方看出她防備意識很強,輕聲道:“我是周照的妹妹,才從國外回來,我問過物業才知道你現在住在這裏。”
謝初瀾表情一愣,她沒聽他說過還有個妹妹。
換句話來說,她從來都沒有清楚的了解過他。
“進來吧。”
在對方拿出跟周照的合影後,才聽裏邊的人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她手驀然攥緊。
二十分鐘後,周薇起身告辭。
她這次來什麽東西都沒拿,甚至周照的遺産也一句沒問,好像過來就只為見她一面。
兩個陌生女人,因一個男人才有了這次簡短的對話。
送她離開,謝初瀾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沖到浴室裏把自己泡在放滿熱水的浴缸,仍覺得渾身在冒冷汗。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腦子裏只有周薇剛才的那些話。
“我這次來是我哥之前給我打過一通電話,有些話他希望我轉述給你。”
“他出事并不是完全因為你,很早之前他就有這種想法,不過我們的養父母發現的早,救回來了,後續他吃藥好轉,但我知道他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你們分手和他出事就是兩碼事,他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自責。”
“他早就有了跟你分手的心思,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所以才......”周薇觀察她一眼,想起那個人說的話,繼續道:“你不用太難過,他讓我轉告你,其實他認為你還是對你初戀有感情的,他不過就是你暫時的止痛片而已。”
“贗品再真,總是比不過正品的。他希望你好好想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謝初瀾把自己沉在浴缸裏,憋氣的過程并沒有讓她痛感消失。
什麽叫“跟她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從來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是喜歡他的。
原來,他到現在都希望,她回到謝蒼耀身邊。
淚水盡情流在水裏,她哭累了才回到卧室裏睡覺。
泡的時間太久,身上皮膚都開始發白泛起褶皺。
另一邊,周薇離開周照家裏後徑直坐在樹下停的那輛黑色保時捷裏。
車裏只有謝蒼耀一個人,見她上來,“辦好了?”
“嗯。”周薇一改剛才的膽小拘謹,把黑色假發從腦袋上拽下來,語氣嘲諷:“就她?蠢得要命,還值得你費這麽大功夫喜歡。”
要不是幫她老公疏通關系,她怎麽可能幫他辦事?
謝蒼耀語氣不耐,轉了筆賬給她,沒多久就聽到收款信息。
“機票已經訂好了,別讓我再在南城看到你們。”
周薇嬌笑着,“那當然,我保證不出現。”
她收完款,自然想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開着車門,她一臉惋惜地看着這個可憐的男人,愛的真是卑微。
黑色車像匍匐在黑夜中的暗獸,靜待時機撕咬住對方最脆弱的血脈。
謝蒼耀開車去了月上,心裏煩,一個人打臺球消遣。
沒多久,顧幼庭跟梁秋遲推門進來,見他也在,更是驚訝。
顧幼庭今天不想玩,只想坐着待會。
梁秋遲陪他打。
開場三球,謝蒼耀再也沒粘過杆子。
他杵在一旁,跟個人形立杆一樣,任人宰割。
終于等到梁秋遲失誤一次,他上場,黑8入框。
顧幼庭恰好看到這一幕,一陣爆笑。
謝蒼耀黑着臉坐過去喝酒,沒一會兒,梁秋遲也跟過來,跟他碰了下酒杯。
周薇老公那事,是他找關系幫的忙。
他們這幾個人加在一起的關系,差不多能占了南城百分之九十五。
“事辦成了心情還不好?真難伺候。”梁秋遲吐槽道。
“要你管。”謝蒼耀懶洋洋地回了句,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睛裏更是沒什麽精神,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梁秋遲無語,他就不明白了,怎麽就非得跟前女友較勁?
“你平時做事也不這樣,為了一個謝初瀾,你就這麽沒底線?”
他利用周薇轉告謝初瀾的話,梁秋遲大概能猜到一部分,當初為了追回黎畫,他也沒少放低身段,謝蒼耀當時是怎麽大言不慚地跟他說的?
現在只恨當時沒錄下來。
也不用他回答。
梁秋遲跟他碰杯,趕在他開口前一臉認同:“我懂。你就是掙紮不出來。”
當時他也這樣,走不出來。
謝蒼耀始終沒吭聲,算是默認。
他做盡這些卑劣之事,只求把她留在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久到讓她離不開他,滿心滿眼都是他。
能等到那一天嗎?
謝蒼耀不敢想。
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抱着謝初瀾好好睡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