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回

【客從遠方來】

棺蓋被打開。

相思滿臉的震驚,看了一眼叱野,又看看棺內,猛地眨眨眼,問:“我沒看錯?”

叱野突然轉身,将另一架棺椁也打開了,這才道:“也是空的。”

兩架棺椁之內皆空無一人!

相思這下才是真的吓傻了。她想過無數可能,打開之後見到明堯帝後,或是一如當年俊朗秀美,或是早已化作幹屍枯瘦幹癟,又或是最不濟長了蛆蟲。

卻沒想到,棺內會是空的!

相思靠在棺邊,想着心事。

叱野也沒閑着,伸手入棺內,探了探,裏面有陪葬的事物,一應俱全,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該在裏面的兩個人沒在。不過觸手的絲綢十分不太規整,再推開一些便看得出來的确是有人躺過的痕跡。

難道詐屍了?

叱野心中有了主意,叫了相思來看。相思看過後說:“這壓痕分明是人壓出來的……難道……”

“啊——”叱野一聲鬼吼。

相思本不怕鬼,卻被他叫聲吓得一跳,猛地撲進他懷裏。叱野詭計得逞,笑的合不攏嘴,忙道:“怕什麽,有我在。”

相思這才得知中計,狠狠捶了他一拳,“我看你這個人比鬼還可怕!”

“說對了,人本來就比鬼可怕。只怕明堯帝後的死有蹊跷,而且是人做的。”

相思看向棺內,只見明堯皇後的棺內錦緞上面放着一個木盒。相思想着反正開棺了,搞清楚才行,便拿起了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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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打開,裏面放着一條女子的項鏈和一塊破舊的羊皮。

相思見到項鏈登時眉開眼笑,“在這裏!”她拿起來細看,墜子正是一朵映山紅。

叱野看了一眼,滿不在乎地問:“什麽項鏈你這樣歡喜?”

“今日我來這裏,第一是想叩拜長輩,第二便是為了這項鏈來的。”頓了頓,“這項鏈墜子是一朵映山紅,做工十分精細,九州四國僅此一件。”

“那有什麽了不起,你喜歡我也可以打一個給你。”叱野說着就随手拿起破舊羊皮抖了抖。

“這項鏈是明堯皇後從不離身的飾物,我年幼時見到她戴着,十分羨慕,想找她讨要來。後來才知道四國僅此一件,而她十分寶貝,自不會送給我。所以才想來這裏找找……”

“真是鬼精!”叱野笑。

“這東西不單好看,也是十足的寶貝,它出自渾夕王之手!你是渾夕人,定知道,渾夕王是有名的巧手匠,兵器由他打造,鋒利無比!這飾物自然也非同尋常!”相思說着就把項鏈塞進了自己的懷裏,朝棺椁道,“皇後娘娘,晚輩得罪了。”

叱野聽聞,多看了一眼那項鏈,拿着羊皮問道:“這又是什麽?背面寫着‘青丘’二字,正面畫着山河,難道是早年間青丘國的地圖?”

相思一把搶過來一起塞進懷裏,“是我找到的!”

叱野從來不在乎身外之物,自然不稀罕。他剛想說話,只聽外面傳來腳步聲,人數還不少。

“官兵!”相思低聲道。

叱野拉住相思,“躲進棺材裏!”

相思大驚,“不行!”

“怕什麽?那些官兵就算掘地三尺也不敢開明堯帝後的棺,咱們舒舒服服躺着,等他們走了再出來!”叱野說着就要抱起相思入棺。

相思慌忙道:“你先進去,我怕黑!”

情況危急,叱野趕快跳進去,剛坐下就伸手來拉相思,誰知相思用手壓住他,另一只手一推,棺蓋合上了!

“相思!”叱野拍打棺蓋,想推開,只聽外面:“你躲好!”随即棺材給人緊緊壓住了,再也推不開。

随後一陣嘈雜,想來是官兵進來了。

映秀殿內燈火通明,大殿桌案前坐着一個素衣男子,他手握狼毫筆,正在臨帖。

而他身後站着三個黑衣女子,皆是一副“天塌不驚”的清冷模樣。反倒站在一邊研磨的一個丫頭愁眉不展,一邊研磨,一邊時而偷偷看一眼臨帖的男子,又不敢多看,慌忙低頭。

“絲蘿,你冷嗎?”男子突然開口,吓得研磨的丫頭一抖。

那研磨的丫頭正是絲蘿,忙道:“回,回殿下,不冷,奴婢不冷。”

“那你抖什麽?”

絲蘿快要哭出來了,本來把梨相思小姐弄丢了已經犯下大錯,趕回天命來還不到一日,這大半夜哪一個殺千刀的竟然炸皇陵!

一旁的杜衡見絲蘿臉色慘白,上前接過絲蘿手裏的東西,道:“殿下,讓奴婢上前來伺候吧,絲蘿旅途勞頓、心神不寧,恐沖撞了殿下。”

男子不語。

絲蘿感激地看一眼杜衡,退開了。

杜衡正要研磨,只聽殿外有人聲,緊接着便聽見黑堯衛首領門巴道:“屬下黑堯衛首領門巴率黑堯衛拜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男子手上不停,依舊在臨帖,嘴裏問:“人可抓到了?”

絲蘿在心裏期盼:一定抓到!一定抓到!誰知她不自覺念了出來,自己卻不知道,聲音雖不大,但映秀殿內極其安靜,臨帖男子手一頓,看了一眼絲蘿。絲蘿卻依舊閉着眼重複:一定抓到……

“回殿下,人已綁來了,此刻就在東宮宮門外,屬下請示殿下,要立即處死還是入獄問斬?”門巴道。

男子停下了臨帖,緩緩站起身來,杜蘅遞過去帕子讓他拭手,這才恭敬地退開。男子走下禦座,道:“帶進來,本宮要親審。”

東宮後殿之中圍滿了人,門巴親自抓着一個頭發淩亂、瘦弱矮小的人進入殿內,手上用力一壓,那人便跪在了地上,随即門巴跪下,朗聲道:“臣黑堯衛首領門巴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請起。”

“謝殿下。”門巴站起身,毫不避諱徑直擡頭看向禦座上的人,“啓禀殿下,此人就是擅闖皇陵、炸開墓門的惡賊。”

“本宮知道了,你帶了黑堯衛退出去,本宮要單獨和他談談。”

“殿下,此惡賊……”

“不必多說,丫頭留下伺候就是。”

太子殿下态度堅決,門巴不好再說什麽,帶了人退了出去,卻不敢走遠。

門巴前腳一走,太子殿下朝身後一個拿着柳葉刀的黑衣女子道:“你去。”

“是。”女子轉身便從窗戶躍出去了。

殿內又安靜下來,氣氛十分低沉,絲蘿不禁要發抖,可又怕得罪了這即将登基的小皇上,便咬着牙強忍着恐懼感、壓迫感。

許久、許久,太子殿下開口了:“你是男是女?”聲音全沒有方才的威嚴。

跪在下首的惡賊許久後才回答:“女子。”

太子殿下好似有些疑惑,站起身,揮了揮手,杜蘅和絲蘿趕快退到偏殿去,剩下的兩個黑衣女子也跟着退出去了,只是并未走遠,就守在殿門邊。

“是哪裏人?”太子殿下問。

“小女子是北狄玉衡族人。”

他眉眼舒展,往前走了好幾步,停在女子身前,問道:“為何要炸皇陵?”

“因為……”那女子突然一躍而起,猛地就撲向他,誰知太子殿下非但不躲開,反而雙手展臂一接,将女子抱進了懷中!

“因為我膽大妄為卻也不用掉腦袋!”女子咯咯咯地笑起來,摟住太子殿下的脖頸,模樣十分親昵。

太子殿下緊緊抱住這女子,把頭靠在了她肩頭,許久才說話:

“相思,你終于回來了。”

此女正是炸皇陵的相思。

相思朝太子笑,“路上耽擱了許久。顼彧,你可好?”

這還未登基卻已親政的小皇帝正是軒轅顼彧。明堯帝後駕崩,事出突然,年僅十九的他順理成章登基,只是忙于奔喪、皇陵之事,還未行登基大禮、未昭告天下。

“我很好,你怎麽這幅狼狽模樣?”軒轅顼彧打量着相思。

“還說!我怕叫人認出來給你和爹爹招了禍,所以塗了牆灰在臉上。你那個黑堯衛首領實在難纏,若不是我說我還有同夥,只怕他就要将我就地正法了!”

軒轅顼彧點了一下她的鼻頭,“你害怕惹禍?那是誰炸了皇陵?”頓了頓,眼眸沉下去,“門巴是越來越放肆了,我早先交代了要活捉,他倒也不放在心裏。”

“黑堯衛首領不是竹墨藤嗎?這個門巴又是誰?”

“竹墨藤等人的事往後再說給你聽。這個門巴是攝政王的人,連我這個太子都不放在眼裏,你不必往心裏去。”

“攝政王?又是誰?”相思從沒聽過這個人。

“既然你好好的,你還是先給我講講炸皇陵一事!”軒轅顼彧拉着相思來到銅盆邊,打了水讓她洗臉,“那可是我父皇母後的陵寝,你今次未免……”

“顼彧,你先別氣,給你看幾個東西。”說着就掏出映山紅項鏈,“瞧。”

“這是什麽?”軒轅顼彧問。

“你是男子自然不在意這些,這項鏈是你母後時刻戴着的,我之前喜歡,像她讨過一次,她卻不肯給我,說是答應了他人,要一生戴着。”

“你是為了這個炸皇陵?”軒轅顼彧深知母親并不在乎身外之物,這項鏈定是非比尋常,可還是想不明白為何要炸皇陵,蹙着眉問。

“不全是……”相思吐吐舌頭。

軒轅顼彧反倒沉思起來。

這項鏈究竟是誰相贈?母後為何從不取下?甚至死後仍舊要帶入棺內?是父皇所贈嗎?

相思以為他生氣了,搖了搖他的手臂道:“別生氣,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一定會封我做大官!”

“說來聽聽。”軒轅顼彧側目傾聽。

“你先回答,為何要三日後才關閉墓門?當真是皇後娘娘遺诏?”

軒轅顼彧點頭,“若非是母後遺诏,我怎會如此?為這件事朝堂上可沒有少争論,那些言官,個個恨不得指着我這小皇帝的頭痛罵一番,我卻知道,真正的孝,便要讓我娘萬事随心。”

“別在意,你做得對!”相思安慰道。

軒轅顼彧卻臉色不大好,眼眶紅紅,“如今,也只能做這些事了。”

相思見他傷心,實在不忍,想告訴他今日所見,可棺椁是空的這件事乃是大事,若是說出去,定會惹出大亂子,要不要說呢?

猶豫好久,相思問:“這裏可安全?”

軒轅顼彧點頭,“絲蘿和杜蘅今日一早回來了,絲蘿倒是對你忠心,一直心神不寧擔心你,杜蘅還好。外頭還有芊芝她們幾個暗衛守着,再安全也沒有了。芊芝和芸芷你見過了?”

“你身邊這些丫頭層出不窮,我都不認識了!往後可要想個法子,不然我會當做壞人動起手來,可不好。”頓了頓,相思拉着軒轅顼彧往裏走,低聲說:“我要說的事十分重要,天下無第三人知曉,只是我不确定也不明白怎麽回事,我們還需讨論再做定奪,你不能沖動。”

軒轅顼彧笑,“什麽事這樣嚴肅?”

相思瞪他。

他立即肅容,“好,不沖動。”

相思又躊躇半晌,才低聲說:“我打開了棺椁,裏面是空的。”

她說完此話,緊緊盯着軒轅顼彧,想看他的反應,可軒轅顼彧卻反常的冷靜,側頭看着相思,問:“空的,是什麽意思?”

“裏面沒有人!”相思道。

軒轅顼彧一怔,朝外面揚聲道:“你們守着,本宮有要事談。”随後拉着相思進了內室,才說,“你說……棺椁是空的?我爹娘不在裏面?那他們,人呢?”

相思知道他是真的慌了,規矩全都忘了,思維也亂套了,便道:“別急!別急!我打開了棺蓋,裏面只有绫羅綢緞、金銀玉石等等陪葬物,不見你爹娘。下葬的時候,你确定他們……”

軒轅顼彧回憶當日,堅定地點頭,“我親眼見着他們入棺,棺蓋也是我親手合上。不會有錯!”

“真是……奇了。”相思發愣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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