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塢城篇:暗夜

“哪裏來的妖道,還不束手就擒!”

巫行道說着便從袖中甩出幾道靈符,正貼到那女子身上。那孫氏哀嚎一聲,聲音卻極為恐怖,她欲從木桶中爬出來,木桶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污。陳星河見她赤身裸體,不敢去看,只好背過身去,耳中只聽到一陣哀嚎,等到再看的時候,那年輕貌美的孫氏已經成了一個形容枯蒿的老婆子,白發披散在身上,早已經是雞皮鶴顏。

陳星河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巫行道說:“你要抓的兇手,就是她,我已經替你制服了他,剩下的都交給你了,我不與你搶功勞,先行一步。”

“你先別走,”陳星河抓住他的胳膊,心有餘悸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可聽說過玉女血術?”

陳星河搖頭:“要是玄門道法,我知道的不多。”

“倒也不算是玄門道法。這玉女血術是你們中原的邪術之一,修行者為保青春不老,就用童男鮮血沐浴全身,施以符咒,可讓耄耋者青春貌美。只是此法每隔一年便要用一次人血,不然老态畢現,這妖婆便是因此害人。只是她道行不高,我已經用符篆封了她的命脈,讓她現了真身。”

“竟然還有這種邪術……”

“行了,活我已經幹了,剩下的功勞全是你的,你只別忘了謝我就好。”

巫行道說完竟真的走了。陳秋靈破了此案,心情大好,特地派人拿了上等的陳年老酒,要款謝巫行道,誰知道竟然被巫行道給退回來了。

“什麽,不肯收?”陳星河一骨碌從床榻上爬起來:“他不是最愛喝酒的麽?”

“是,他是愛喝酒,”陳青說:“可是他說,他不喝二公子的酒。”

“這是為什麽?”

“這……這……”

“哎呀,給我給我,我去問他!”陳星河說完,自己拎着兩壇酒就過去了。到了近水臺,卻不見人,兜兜轉轉找了一圈,卻見巫行道在睡大覺。

這可不是故意的麽。剛才他才派了人來送酒,他說不收,可見并沒有睡,怎麽他來了,就呼呼大睡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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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起來,”他伸腳蹬了蹬:“本公子親自登門道謝,還不夠?”

巫行道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說:“幾天不見音信,我還以為二公子得了便宜便跑了呢。”

陳星河聞言眉開眼笑,蹲下來說:“實在對不住,你不知道這結個案子有多少程序要走。我又帶那妖婆去指認臨城的幾個案子。可真是不得了,那孫氏竟然陸陸續續害了幾十條人命了。我跑了幾天,腿都累斷了,這不一有了閑暇,立即給差人給你送謝禮來了。沒想到巫兄人大架子大,竟不肯收。我這可是百年老酒,要不是謝你,也知道你是懂酒的人,我還不舍得拿出來呢。你不喝,那我可帶走了。”

他說着拎起酒壇子就要走,巫行道一骨碌坐起來,搶過了一壇,笑道:“不是我架子大,我一看這酒壇子,就知道這是好酒,可是寡酒難喝,好酒得有好友相伴,一個人喝這麽好的酒,又有什麽樂趣。來來來,咱們一人一壇子,不醉不歸。”

陳星河也是心情好,又難得碰到性情相投的,家裏又沒有陳老門主管束,樂得自在一日。于是兩個人你一壇子我一壇子,竟都喝了個酩酊大醉。

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才剛蒙蒙亮。從前陳老門主在時,他天天天不亮就被陳青他們給叫起來讀書,竟已經養成了習慣,如今沒有了管束,反倒也早早地醒了。醒來只覺得頭疼難忍,昏昏迷迷地要爬起來,卻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扭頭一看,倒是醒了大半。

原來巫行道赤裸着上身,竟橫趴在他身上,一只胳膊還摟着他的腰。

他早知巫行道高大,卻不知脫了衣服竟這樣結實,那粗壯上臂箍着他的腰,竟讓他動彈不得。雖然天氣已涼,但是兩個人如此貼着睡了一夜,貼合處已經出了一層的汗。他自幼便是一個人睡,只覺得這感覺怪異,便拍了拍巫行道的膀子:“起來,壓着我了。”

巫行道迷迷糊糊醒來,這才松開了他。但是陳星河卻動彈不得,因為他發現他兩條腿全都被壓麻了。巫行道卻說:“果然是好酒,竟然醉倒了。”

陳星河趴在榻上,笑道:“要是讓我哥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道還不會把你奉為上賓。”

巫行道聞言也笑,說:“我發現你對你哥很有成見。”

“我說的是大實話。”

陳星河說着,扭頭看向巫行道:“你們倆真有茍且之事麽?”

巫行道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向他:“什麽?”

陳星河道:“什麽什麽,你少給我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我還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巫行道說:“不過聽起來可不像是好事。”

“我哥是要做門主的人,不管眼下你們倆是什麽關系,總之将來是不會有結果的。我看你幫了我的忙,才如此跟你說實話。我哥看着霁月高風,謙謙君子,可真要發起狠來,叫你也害怕。”

“我倒沒見過他發狠,只見過你發狠。”巫行道說着忽然又壓了過來,鼻息吐到他臉上:“不過我也覺得,你哥面子上溫和,骨子裏卻有倔勁。你看着跟個老虎似的,其實是只病貓。”

“你說什麽?”陳星河一聽立馬惱了,一把将巫行道推開,自己爬了起來,巫行道伸手去拽他,沒想到竟把他袍子給扒下來了。他本就是随便的人,這袍子扒了,裏頭竟然沒穿內衫,露出白滑滑的肩頭,倒叫巫行道愣了一下,竟有幾分不好意思,松開了他。

陳星河下了榻,看見地上滾落的酒壇子,叫下人進來收拾,回頭對巫行道說:“你的人情,我可還了。本公子還是頭一回陪人睡覺呢。”

巫行道哈哈大笑,看着陳星河走遠,自己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他的。只是這一回卻睡不着了,隐隐約約除了酒氣,還能聞到梅花香氣。

他頭一回見到陳星河的時候便聞到了,着實好聞。味道比什麽東西都能叫人印象深刻,一種味道,便是一個人。

自此以後,陳星河對他的态度變了,不再橫眉冷對,口吐惡言,有時候帶了好酒過來,還要邀他一起喝。但更多的時候,陳星河都在埋頭苦讀。

當然不是什麽四書五經,而是玄門法籍,他說經過了這個案子之後,他對玄門法術越來越感興趣了,趁着家裏他爹不在,趕緊偷學幾招。

他在窗前看書,巫行道卻坐在床前的老樹上,在那喝酒。酒香飄過來,陳星河擡頭說:“你要不要教我幾招,我肯定誰都不告訴。”

“我會的法術,都是你們陳家看不上的歪門邪道,你要學,也該學你們所謂的名門正道。”

“那既然你學的都是歪門邪道,那我哥怎麽還整日與你研習切磋?難道說研習切磋是假,你們倆偷偷摸摸才是真的?”

“你這腦袋瓜裏平日裏都在想些什麽。我可是聽說,你們玄門之中也多有兩個男子結為道侶一起修行的,怎麽,我和你哥切磋學習,就成偷偷摸摸茍茍且且了?”

“我是覺得你奇怪,你們倆既然道不同,怎麽相為謀?”

“你哥雖然學的是名門正道,可是眼界不像其他人那麽窄,心胸也寬廣。你要知道所謂道不同,不過是法脈的來源不同,并無高低之分。就像我所研習的黑巫術,在我們那裏便相當于你們這裏的正經玄門,所以我能得朝廷召喚。中原有很多嚴禁的陰邪之術,在我看來雖然陰邪詭異,但若不害人,倒也不會避之如蛇蠍,比如陰山術,可惜在這裏如果研習陰山術,恐怕要被視為妖道,是要被誅殺的。”

“我哥不會修習陰山術吧?”

巫行道聽了,卻只是笑而不語,陳星河道:“你既然不肯教我法術,幹嘛老在我眼前晃悠?”

“我來找你喝酒啊。”

陳星河臉一黑,将窗戶關了,說:“我戒酒了。”

巫行道在窗外笑了幾聲,便喝他的酒去了。陳星河繼續看他的書,不知不覺便已經天黑,他剛把燈點上,就聽見外頭咚的一聲,然後就傳來了巫行道的悶哼聲。

他趕緊打開窗戶一看,喝醉了的巫行道,居然從樹上掉下來了。

巫行道摔斷了胳膊。

摔斷了胳膊的巫行道,很悲催地斷的還是右胳膊。陳星河說:“我原來覺得你只是愛酒,沒想到現在發現你是嗜酒如命。”

巫行道皺着眉頭說:“我原來不曾喝這麽多,你們這天氣太冷,酒也烈。”

摔斷了胳膊的巫行道,做什麽都不方便,只好由他照顧。他當然不是白好心,他要巫行道教他如何使用紙鳥,學會了之後,他就把院門鎖了,不許下人進來,自己放了一院子的紙鳥到處亂飛。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突發奇想,這紙鳥既然可以探聽消息,那是不是也能聽牆根?

他為自己心裏的這個念頭歡呼雀躍,扭頭看旁邊的巫行道,已經睡着了。他偷偷放了一只紙鳥出去,一家一戶地牆根聽過去,竟真被他找到了一家新婚小夫妻。

“舒服麽?”

“嗯,相公,我好快活。”

陳星河一下子就聽的受不了了,彎起腰來繃緊了身體。他支起耳朵靜靜地聽,覺得自己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他也十八歲了,對這些竟然還是一知半解。他正聚精會神地聽着,背後忽然有人摟住了他的脖子,笑道:“小壞蛋,被我抓住了!”

陳星河吓得差點彈起來,扭頭卻貼上了巫行道熱熱的臉頰,他又驚又羞:“你……你不是睡着了麽,你……你也能聽見麽?”

“我是你師傅,你的這點伎倆,還瞞得過我。不得了啊不得了,堂堂陳二公子,居然聽人家小夫妻辦事,還聽得動了情。”

陳星河聽了,趕緊夾緊了雙腿,但是已經遮擋不住了。他臊的不行,卻一時忘了要如何收回那紙鳥,耳中還是那吱吱呀呀的搖床聲,臊的他渾身燥熱,滿臉通紅,忽然猛地翻過身,就将巫行道壓在了身下。

巫行道受傷的胳膊幸好支在了一旁,面朝上看着他,笑容凝結在嘴邊,看他的眼神就變了味道。也不知道是誰主動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了這樣荒唐的念頭,兩個人就天雷勾地火一般親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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