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錢

人和人,是不同的。

這是句廢話,這句廢話卻告訴我們,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要抱有成見。

刑從連當然不喜歡黃澤,但他對黃澤沒有成見。

對刑從連來說,不想做纨绔子弟的人,總是值得尊重一下,這是他之所以還願意找黃澤商談的原因。

黃澤也确實在思考,他沒有迅速給出回答,他的目光從林辰臉上逡巡而過,問:“是你的意思?”

“這件事危險。”林辰并沒有再多說什麽。

“我不可能因為你的看法,就封閉這段高速。”黃澤看了眼正接受采訪的姜專家,說:“那才是真正的心裏學專家,我需要聽專家的意見。”

黃澤墨守成規、一絲不茍,這是他會尊重擊敗一幹競争對手,成為省廳督察的原因,這種個性并不是件壞事,但有時也不一定太好。

刑從連嘆了口氣。

黃澤向記者禮貌致歉,把帶着姜哲帶到林辰面前。

姜哲一聽緣由,瞬間炸了:“這就是個青少年叛逆時期的惡作劇,因為惡作劇封閉高速,你開什麽玩笑?”姜哲壓低聲音,似乎不願讓遠處記者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情,他沖林辰冷笑:“我知道,其實你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好再出點名,你以為你還能回到以前的風光的日子?”

他說完,甩手就走,林辰卻叫住他:“姜哲,你能為你所做的每一條分析負責嗎?”

“林辰,怎麽,你還想吓唬誰?”姜哲扭頭,見鬼似地看着林辰,“我不能負責,難道你能嗎?”

“我可以。”

那明明是句反諷,林辰卻回答得很認真,他的聲音并不響亮,卻很鄭重,很令人無話可說。

姜哲語塞:“神經病!”他憋了半天,只能憋出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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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滿頭糟亂卷發的心理學專家頭也不回走了。

黃澤聳聳肩,對林辰和刑從連說:“很抱歉,我的專家告訴我,你麽你的想法是無稽之談。”

“黃澤,如果真出事,請一定要通知我。”林辰望着黃澤,這樣說。

“你為什麽很巴不得出事的樣子。”

“不是我希望出事,而是一定會出事,事情的發生,并不會以我的意志為轉移。”

林辰說完。

刑從連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走吧。”

……

……

如果你時間緊迫,又想封閉一條高速公路,那麽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去高速公路運輸管理處。

刑從連坐在車裏,一踩油門,吉普車便飛竄而走。

車裏氣氛壓抑,沒有人敢開口,林辰坐在副駕駛上,王朝和楊典峰則在後座。

後座上那位客運公司經理像是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對刑從連說:“黃少這樣,您根本就沒有必要和他談!”

林辰注意到,他說話時還一直盯着自己,像是對他方才的提議很不滿。

“職責所在嘛,我不說是我的問題,他不聽是他的問題,沒什麽。”刑從連雙手緊握方向盤,對此不以為意。

林辰看他一眼,然後被對方捅了捅,刑從連對他說:“給我根煙。”

林辰于是在車裏看了看,并沒見到煙盒。

“在我口袋裏。”刑從連微微側身示意。

後座上,楊典峰看着他們一舉一動,像是感到自己再次被無視了。

“您就這麽走了,黃少這根本就是攜私報複,您應該向上級申訴!”他微微加大音量,再次開口。

“我和他計較幹嘛?”刑從連像是從頭到位都沒有把黃澤放在心上,他猛踩油門,迅速超過前方車輛,“生氣浪費時間。”

如果黃澤在場,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再次吐血。

宏景高速運管處距劫車案案發地約五十公裏,就算刑從連全速行駛,也在将近半小時後,才到達運管處。

在車上時,刑從連已經致電老局長,報告了最新案情進展,希望得到幫助。

所以,宏景高速運管處的人早早就等在停車場。

“刑隊長您好,我是宏景高速公路有限公司董事長助理柳行。”

他們一行人下車後,一位戴金邊眼睛的青年便迎了上來。

“你們董事長呢?”刑從連步履如飛,邊走邊問。

“董事長正在開會。”

柳行打量着刑從連一行人,他雖然态度良好,但語氣中還是透着一絲不以為意。

剛才,他在辦公室接到電話,聽說刑警隊長想見公司管理層,并要求封鎖高速,他就已經覺得可笑了,市刑警隊長是什麽級別,竟然敢提出這種要求。

現在見了真人,看見那輛破吉普和對方樸素衣着,他就更确定這位刑警隊長沒有任何背景,既然沒有背景,那也只是個普通的公務人員罷了,那麽随便打發一下也就可以。

這種搪塞的話,他對很多人說過,有人憤怒又人暗自生氣,當然也有人會苦苦哀求,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位刑警隊長的反應與那些人都很不一樣。

“事急從權,就算董事長現在在上廁所,我們也只能硬闖了。”刑從連停下腳步,用一種我和你好好講道理的語氣威脅他。

柳行打了個激靈,作為助理,他當然不能讓老板那麽尴尬,所以他将刑從連一行人請入董事長辦公室,然後打了個電話。

等他放下電話時,看見進門的四人,正站在門口,對着門內的陳設,露出非常吃驚的神色。

宏景高速橫貫兩省,利潤極高,公司董事長的辦公室也很是奢華。

橡木地板、紅木家具,真皮沙發、玉石貔貅,辦公室裏的土豪四件套很是惹眼,唯獨不同,是那張真皮老板椅背後,沒有挂仿外國名畫或是猛虎下山圖,而是挂了張巨幅照片。

照片很舊,從各種意義來說都是,它邊角泛黃,裏面的人穿着八十年代末服飾,正在為高速公路奠基,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照片裏的其中幾位,已經從高位上退下,因此,照片裏的人,也是舊的。

整張照片裏,只有一處看上去很新,那是照片右下角一位美麗的女士,那位女士穿了件簡單真絲旗袍,長發用一根烏木簪盤起,幾縷黑發垂至鬓邊,更顯得她耳垂如玉、面容素淨,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首飾,只是怡然靜立,卻氣質高華,仿若天成。

而那巨幅照片也仿佛因為她的存在,而熠熠生輝。

柳行收回視線,再看向幾位訪客。

“董事長說,他馬上就到。”他輕咳一聲,打斷了認真觀賞照片的四人,“怎麽,刑隊長對這張照片很有興趣?”室內一片靜默,柳行勉強找了個話題,“這是當年我們宏景高速奠基時的照片,奠基儀式非很隆重,有數位高層領導親臨,更重要的是,公路出資方的一位重要人士,也親臨現場。”

這段話柳行背了很多遍,畢竟,這是宏景高速最輝煌的一段歷史,每逢有客來,也總是他負責講解。

他仰望着照片中的美麗女士,開始侃侃而談。

作為國內第一批投建的高速公路,宏景高速在建設之初籌措資金時曾一度陷入困境,那時,民營資本剛剛興起,所謂的南北世家也才剛起步。

時任宏景市長為了籌建高速,四處化緣,最後幾經周折,來到了傳說中的華人第一世家的門口。

據說那天,市長到了那家人門口,敲了敲門,進去喝了一杯茶,出來時,就已經拿着可以完成高速建設的全部資金。

“這位美麗的女士,不會是邢小姐吧?”楊典峰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刑從連一眼。

“不,那不是邢小姐,而是邢夫人。”柳行說着,也随之望向那位窮酸的刑警隊長,刑從連,笑道:“說來,刑隊長也是姓邢呢。”

“沒有啦,我們老大的刑是立刀旁的,和大土豪家讀音一樣而已。”王朝聽了這話,重重拍了拍刑從連的肩膀,“老大,同樣姓xing,你為什麽就這麽窮呢。”

刑從連被拍得一個踉跄,他望着照片中的女士,很意外地,沉默下來。

王朝固然是在開玩笑,但也以此可見,華人第一世家在普通人心中,除了有錢,大概就還是有錢了。

邢家自明末清初開始經商,已綿延數百年,它的觸角,幾乎遍布世界每一個角落。大至石油礦産,小至油煙柴米,邢家經營一切,但如果是這樣,邢家也只是個有錢人家而已。

然而傳說中,凡是有華人處,便會對邢家肅然起敬。

那是因為,自百年前戰火紛飛時起,邢家便為無數海外華人提供庇佑,直至今日,它依舊經營着海外最大的華人慈善機構,為無數飄零異國他鄉的海外華人提供各種便利與幫助。

所有贊譽歸結到最後,只剩下一句話:

邢家,真的很了不起。

在一片靜默中,大門被突然推開,宏景高速有限公司董事長,大步跨入房內。

董事長先生沒有理睬辦公室裏等候的諸人,而是徑自在座位上坐下,然後開始接電話。

電話內容大約是等出國考察等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他有一搭沒一搭和電話那頭的人聊着,似乎并沒有放下的意思。

就在這時,刑從連起身,走過去,按斷了電話。

“你誰啊,誰讓你進我辦公室的?”董事長斥責道。

“刑從連,宏景市刑警大隊隊長。”

或許是因為刑警隊長的眼神太過冰冷,董事長在僵持片刻後,終于軟了下來:“哦,刑隊長啊,請坐吧。”董事長揮了揮手,說:“聽說你來找我,是想關掉這段高速?”

“我們判斷,那位劫車少年恐怕在今天會有大動作,為了旅客生命安全,希望您能同意,暫時關閉宏景路段。”

“就因為你的判斷,就要暫時關閉這條高速公路,你知道股東們要承擔多大的損失麽!”

“我不知道。”

“你懂什麽?!”宏景高速董市長,幾乎要把手指戳到刑從連臉上。

“我懂的并不多,但我知道,如果你不願意在此刻承擔責任,下一刻就要承擔後果。”刑從連眼底盡是寒霜。

“後果?”董事長嗤笑起來,“刑隊長,你不會以為這條公路是你家開的吧?”

聽見這話,刑從連的臉色,忽然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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