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濱江的夜景像霓虹中蜃樓,美麗、朦胧又無法看透。

臨江的五星酒店包廂中,夏仲雨和賀紹哲對桌而坐,一牆之外有隐隐傳來的歡聲笑語。

夏仲雨默默地看着整牆大落地窗外,腳下的江,對岸的景,一切都是如此的渺小和飄忽。

“在看什麽?”賀紹哲問,她看窗外的風景,他在看她。

“這樣的臨江夜景,即使食物十分難吃,也是秀色可餐。”這是一句由衷的想法,顯然賀紹哲也感受到了。

“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可以經常帶你來。”賀紹哲這語氣和話中意都讨好的成分。

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過分解讀就有歧義和誤解。

夏仲雨的視線從窗外轉回到賀紹哲的臉上,嘴角微翹,一種幾乎無法辨別的弧度,“賀總出手闊綽,以後我的團建員工都瞧不上了。”

賀紹哲不傻,尤其是在他有心緩解兩人關系的情況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不高不低的聲音,都說明了一件事——這次安排并不穩妥,而剛剛那句話就是□□,至少人家是這樣以為的。

賀紹哲想要改善兩人關系不假,但是作為人人追捧的豪門子弟,受到苛責難免有大少爺脾氣。

“最近大家都很辛苦,我是慰勞一下所有人,而我有這樣的物質條件,為什麽你要覺得我在炫耀?”

夏仲雨并不想兩人關系劍拔弩張,至少在兩家公司合作期間,但是也不想走的過于親近,工作上合作,私下裏淡漠是最理想的狀态,可剛剛那一句“帶你來”,就讓人忍不住拒絕和怼回。

“所有你說的,你做的都是你自己覺得OK,卻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立場,這是你與生自來的傲慢。真正的紳士也不會故意隐瞞宿醉的女人,讓她誤會。”

夏仲雨這是把積攢的怨氣都一吐而快,說完又有些懊悔,于是轉頭看向窗外。

這種發洩後就躲起來的舉動,賀紹哲覺得可愛又讓人無奈,盡管她的臉色還是冷豔的。

賀紹哲嘆了口氣,緩緩的說,“我承認,之前的事是我思慮不周,但我絕對是出于好心,你不能要求一個人事事周到。再說今天,我真的只是想要好好地慰勞大家,你将那看作是我的傲慢,這難道不是一種偏見嗎?”

傲慢和偏見本來的都是一種主觀感受,每個人習慣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一旦主觀感受不适,就會本能地以為那是他人的錯。

聽過他一番話後,夏仲雨的表情有些松動,也許真的是自己對他過于苛責。

賀紹哲又開口,“接下來我們有很長的時間要共事,不如抛開這些傲慢與偏見,會發現更多的閃光點。”

“好。”他将話講到這個程度,如果夏仲雨還不見好就收,真真就是白在職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了。

“慶祝我們新的開始。”賀紹哲舉杯,這新的開始不僅僅在工作上。

夏仲雨也緩慢舉起杯,還沒等碰杯,門被從外面推開。

“他們讓我來,說就要開始了。”藍潔就站在門外,說話聲不大,都快被外面的喧鬧聲淹沒,同時手緊緊握着門把,辛虧那材料是金屬,不用擔心變形。

賀紹哲和夏仲雨聞言起身來到外面的大包間,這裏的氣氛一下降到零度,照例請領導發言。

賀紹哲也就簡單地說了幾句,“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這頓飯就是慰勞一下,今天不談工作,沒有老板,都吃好,但是不能喝好,我可不希望聽到明天有人請假……”

老板說着不是玩笑的玩笑,一衆都會捧場大笑。

賀紹哲淡笑轉頭問夏仲雨,“夏總,你也說兩句。”

夏仲雨此時仍然一臉沉靜,但細看眼睛裏有細微的笑意流露,“我沒有要說的,賀總說的就是我的意思。”

這句話真是中聽,嗯……有種夫唱婦随的感覺。

接下來的場面是大家禮貌地熱絡,其餘的都是輕輕地碗碟碰撞的聲音。

饒是平時冷清如夏仲雨這樣的人,都覺得氣氛有點微妙。于是稍作停留便說,“我吃好了。”然後問旁邊的賀紹哲,“你呢?”

當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我也吃好了。”在總多人簇擁下,兩人走出了酒店。

“去喝兩杯?”賀紹哲提議,兩個人都沒怎麽吃,現在回去也有些早。

“今天就算了,想回去休息。”夏仲雨只是單純地不想和他單獨相處,更不要說是去喝酒了。雖然他剛剛那番和解的話還在耳旁,但她能做到的只是在工作中不帶有任何偏見地合作。

“好,送你回去。”賀紹哲說着就要去給她開車門,為女士開車門是他從小接受被教育的社交禮儀。

夏仲雨遙望被兩岸燈火照得五彩斑斓的外灘大道,神情淡漠地說,“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一走。”

聽到她的話,賀紹哲已經打開車門的手按了按,稍事停頓,最終還是“嘭”地一聲關上了。“好,路上注意安全,那……”,賀紹哲走到她的身邊,“明天見。”

夏仲雨并沒有給出同樣的回複,任何帶有時間意義的約定都太沉重,她被怕人會失言,怕自己會做不到,所以只說了一句“再見。”

初冬,入夜的臨江大道已經升起層層水霧,在美輪美奂的朦胧射燈下有了幾分虛渺之意。那高挑纖細的背影腳步沉穩又随意,投射在地面上虛虛實實的影子,随着移動而跳躍。她亦步亦趨很快就融入飄幻的場景中,讓人有種下一秒就會消失的錯覺。

最終夏仲雨走遠,賀紹哲也驅車離開。

果然第二天兩人并未碰面,再見已是幾天後,當吳俪報告與賀周生合作的新款可能要推遲面市,夏仲雨還是第一次來賀紹哲的公司,也是第一次在蠟雕室見到他。

一排排整齊的工作臺上按放着高高的雕蠟機,臺面雕刻工具一應俱全,賀紹哲端坐其中,十分矚目。聽說他已經好幾天紮在雕刻室裏,本來以為會是邋遢頹廢的樣子,雖然看着有些疲憊但人還是一如往常的清爽幹淨。

察覺到有人來,賀紹哲下意識擡頭,只是看了一眼夏仲雨,迅速低頭繼續手中的雕刻。都是認真的男人最帥氣,還是有點道理。習慣了他平時纨绔、世故的一面,此刻坐在案板前一下一下雕刻蠟模的男人,還真讓人刮目相看。

“哐……”的一聲劃破空寂,賀紹哲用力将成型的蠟雕甩在工作臺,同時扔掉手中的工具,金屬與金屬的碰撞發出巨大的響聲。

賀紹哲憤憤地坐在那,有懊惱有氣餒,意氣風發的臉上出現了裂痕。夏仲雨拿起被抛出很遠的蠟模,左右看了看,就她肉眼看到和設計稿毫無差異。“這已經很好了,為什麽要苛責自己?”

賀紹哲聽後,大聲宣洩,“什麽很好,我要的是完美,這和設計稿根本不一樣。”

夏仲雨并未看出和設計稿的區別,畢竟人眼不是刻度尺,可她也知道試圖去勸一個陷入執拗中的人也是徒勞。但新品發布時間告急,不完成賀紹哲這道工序後面都沒辦法進行。

夏仲雨思考了一會說,“蠟模和設計的差別只有設計師說了才算,我把藍潔調過來協助你。”

聞言,賀紹哲擡頭,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不同于往日的油嘴滑舌,夏仲雨能夠感受到他的真心實意。卻還是要提醒他,“不用道謝,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新品發布時間緊迫,我希望能盡快完成。”

賀紹哲鄭重地點了點頭,她也不再多言,火速将藍潔調過來,看着兩人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時不時地讨論改進,對比尺寸,夏仲雨也就放心了。陷入執拗中的人最忌諱的就是獨自沉淪。

果然,沒過幾天,蠟模就最後成型,夏仲雨懸着的心也就歸位了。之後的工作只需要賀紹哲跟蹤進度,并不會實際參與,這樣看來之前定下來的工期應該能按時完成。

CR這邊也開始着手準備投入市場的前期營銷。從産品定位、營銷方案及銷售價格方面都做了詳細的設計籌劃。這些本來也是CR的專長,在産品運營擁有自己完善的體系,所以這方面夏仲雨沒有親力親為,而是放手給下面的人去做。

光陰似箭,籌劃工作都已就緒,只待産品落地。一直沉寂的賀紹哲終于來了音訊,神神秘秘地讓夏仲雨過去,估算下時間,讓吳俪通知市場部帶好方案,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都去了賀紹哲的工作室。

樓下迎接的賀紹哲顯然沒有預料到回來這麽多人,先是一怔,很快就恢複如常,看似不經意地瞟過夏仲雨,無奈後者一臉坦蕩,也只好帶領一衆人上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