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其實呢?他就是為了從你這裏得到什麽!然後拉完屎一抹屁股走人!”關弱水滔滔不絕的說起教來,吐沫橫飛,說的很是激動。
霁猛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怎麽不會?前輩我跟你說真心話啊!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張臭嘴!”關弱水把從網上看來的段子全搬出來,說的比真的還真!
說到這裏,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是滿臉的汗。
你說歸說,你能不能顧及一下我們兩個雄性動物還喘着氣呢?
關弱水已經說歡了,停不住了,“你看,他說娶你吧,娶了沒?”
“他說等……”
“少來!什麽等拿下天下了,拿到盟主之位了,統一九州五國了,狗屁!他要是想娶你,恨不得立馬就地正法,哪裏還來這麽多大道理,什麽救民于水火、什麽男人的抱負,全是借口!借口!我跟你說啊,男人啊……”
凡微衣斜看了一眼坐在地上說的慷慨激昂的關弱水,她這是怎麽了?
“你胡說——”霁抱着頭狂吼。
關弱水被她的舉動吓得停住了,瞪着眼睛,終于把那張嘴閉上了。
霁開始神志不清,“他說他愛我,他說他要娶我的!他說了!他說了!”
“是你?是你勾引他?讓他不喜歡我?”
這個瘋狗怎麽這樣!
關弱水欲哭無淚,看着凡微衣,“怎麽辦?她現在是瘋了,不殺我們了,但是她以為我是她情敵,她要殺我!我這是給自己挖坑啊!”
霁指着關弱水說:“是不是你?是不是?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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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冤枉啊大人……
凡微衣一把抱起關弱水,親了一下關弱水的臉,笑說:“師父誤會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與拂塵無關。”
關弱水一怔,又立馬摟住凡微衣的脖子,笑的極其嬌媚,“可不是嘛!我的小衣衣啊……”
“……”
“衣衣啊,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衣衣啊,我們這麽恩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看不如明日就把事辦了吧!”
啪!
“小衣衣啊,你怎麽還不娶我啊?”
關弱水閉着眼睛一陣哭喊,簡直說的感人肺腑、人神共憤!
“她死了。”
“哈?”關弱水睜開眼,只看見霁倒在血泊裏,頭上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看來是自己一掌把自己拍死了。
親娘啊,這個癡情傻帽總算死了!
關弱水這才呼出口氣來,“媽的,我們總算不會死了。”
凡微衣還抱着關弱水,側頭看着這個腦袋裏裝着不知多少東西的女子,微微情動。
“方才誰要嫁給我?恨不得明日就嫁。”
關弱水咯噔一跳,傻笑。
“弱水……”
“嗷——”關弱水號起來,指着自己受傷的腿說,“好痛!斷了嗎?斷了嗎?真的好痛啊啊啊啊!”
凡微衣微微嘆氣,伸手要去摸摸看關弱水的腿斷沒斷。
誰知,竹墨藤一把推開凡微衣,凡微衣猝不及防,手一松,關弱水啪的掉在了地上!
“嗷——”
好像聽見了大地撼動的聲音。
竹墨藤立馬抱起關弱水,瞪着凡微衣說:“她是主子看上的人,你少動手動腳!方才為了騙過霁,我不與你計較,現在休想!”
殺千刀的彥韶風!
殺千刀都便宜他了!
關弱水剛才為了活命,顧不上身上的傷,現在簡直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了,受傷的腿就跟被火烤着一樣,恨不得一刀砍了它!
又被摔了一下,簡直要散了!
“藤藤……”
竹墨藤看向關弱水。
“我謝謝你全家!”
竹墨藤抱着關弱水來到午準的屍身邊,輕輕将關弱水放到了地上。
關弱水看着滿地的血已經凝固,變得紫黑,午準倒在那裏,心口處空空如也。
關弱水抓着地,爬過去。
竹墨藤上前想幫忙,關弱水推開他,“我自己來!”說着,一點一點爬到了午準身側。
“午準……”
關弱水叫出這兩個字後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淚簌簌落下,混雜着臉上的血,彙成一股血水沿着臉頰往下淌。
關弱水擡手,輕輕理了理午準散亂的頭發,用手指擦着他臉上的血。
可血已經凝固,哪裏擦得掉,越擦越花。
“弱水。”凡微衣輕喚。
“午準,跟着我你沒有一日吃到山珍海味,堂堂一個掌門,做我的小跟班,現在……”關弱水感覺口中一鹹,硬生生把血咽了回去。
“現在,我給不了你風光大葬,但是,我給你承諾,笑醉劍法,此生我關弱水再也不用!若有違背,如此劍!”關弱水用力一劈午準的佩劍。
啪。
劍斷做了兩截。
我能給你的,不是替你報仇。殺了仇人,你又能活過來嗎?我只能給你一個紀念,以笑醉劍法提醒我,一生一世不要忘記,不要忘記,在天煞魔鬼城,有一個人死的轟轟烈烈,死的感天動地。
我關弱水,一生不忘!
幾人将午準埋在了魔鬼城。
墳頭上,關弱水取下頭上的一朵珠花,放好。
關弱水被竹墨藤抱起,朝凡微衣說:“我們回去吧。”
凡微衣卻不動。
關弱水心思通透,朝竹墨藤說:“藤藤,我們回去。”
竹墨藤立即抱着關弱水就竄了出去。
關弱水知道,凡微衣一直将霁視為師父,哪怕到死,哪怕霁要殺死他,他還是口口聲聲叫着師父。
你可以葬午準,他為何不能葬霁。
關弱水了解他,給了他空間,他又如何不了解關弱水呢?
他沒有挽留,因為他知道,自己要葬的人,是殺了午準的兇手,是關弱水的仇人!
要他如何逼着她去親手葬自己的仇人?
他不能!
凡微衣獨自一人,捧起土,抛下去,捧起土,抛下去……抛下去的,是凡微衣即将忘記的過去;捧起來的,是他要為自己、為心愛的人争取的将來!
天煞魔鬼城,這裏葬着午準這個兄弟,也葬着師父和師兄。
史料中記載這一段歷史,抹去了江湖上的那些俠義,更多的寫了地隐派掌門與天煞派掌門決鬥于魔鬼之城。
地隐派、天煞派于魔鬼之城決戰。大戰一天一夜,雙方死傷無數。
最後,地隐派掌門凡微衣技高一籌,勝。
這短短幾句話,說不盡那一日他們經歷的生死一瞬、說不清他們痛失親友的悲痛傷心。
所有的話,只是被濃墨重彩的記錄于史冊,留給後人觀摩、揣度。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24
【連犯兩錯】
關弱水和竹墨藤回到黃氣派的住處,竹墨藤準備去找大夫來給她診治,卻被關弱水拒絕。
她的腿已經由于骨頭錯位,整只腿腫的有兩只這麽粗,一碰就疼,所以關弱水采取自欺欺人的療法,堅信——不碰它,過幾日就好了。
竹墨藤肯定拗不過關弱水,所以只能每天端湯端水的伺候着。心裏又是擔心又是着急,你說禀告主子吧,要是主子一聽,讓你護她安好,你怎麽護的?怒了!要是不禀告,以自己對主子的了解,世上有什麽事瞞得過主子嗎?
沒有。
更何況還是和關弱水有關的事。
凡微衣在他們回去的第二日趕回來,屁股沒坐熱,立馬就被四大門派的幾個有臉面的人找去了。
關弱水當然知道是為什麽,四大門派的掌門只有這一個碩果僅存,盟主之位,非他莫屬。
另一邊,失去了武功的凡錦秀,醒是醒了,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說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
關弱水現在自顧不暇,動一下都扯得胃疼,自然是沒閑情去管她了。只能祈禱着美女自己想通了,胃口大開,把餓回去的又吃回來!
當天傍晚,關弱水随口吃了點東西,正準備躺下休息,門一開。
一個玄色身影一閃,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真是不讓我放心,傷到了哪裏?”
關弱水不用看就知道是彥韶風那個無良的家夥來了。
裝死。
彥韶風輕輕俯下身,摸了摸關弱水的臉頰,“瘦了。”
說着,手順勢往下摸,關弱水再次頂不住,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往哪摸?”
彥韶風盯着關弱水的眼睛。
如果說平時他總是笑着的,那麽此時他的表情——沒表情,他肯定就是真的怒了。
“竹墨藤。”彥韶風吐出三個字。
關弱水這下擔心起藤藤了,忙說:“與他無關!要不是他護着我,我早死了,你要是懲罰他,我這輩子都不和你說話!賞罰不明,算什麽男人!”
“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關弱水道:“我沒事,就是外傷,當幾天木乃伊,過幾天我撒丫子一口氣能跑……”
彥韶風眼神越來越暗,關弱水自己閉了嘴,好像自己做錯了事似的,嘟哝:“好吧,我的腿動不了了。但是不嚴重。”
彥韶風蹙眉,“擔心竹墨藤,怎麽不擔心我?”
“擔心你?”
“擔心我會不會因為擔心你做出什麽不正常的事。”
彥韶風說的好像繞口令,關弱水還在想着是什麽意思,彥韶風拉開被褥,準備去檢查腿。
“啊!不行!”關弱水回過神大吼一聲。
彥韶風疑惑。
“那個……我……”關弱水擔心彥韶風看到慘狀會抓狂,到時候他說不定真的做出什麽不正常的事來!
彥韶風不理會,準備扯開關弱水的褲腿。
“我還沒嫁人!不能看!”
“我娶你。”
關弱水本以為這個借口很好用,結果……
“那個,我……”
“公子,請。”
兩人一起看向門邊,竹墨藤閃進來,說道:“主子,他說他是大夫,可以治好關姑娘的腿,所以屬下才……”
彥韶風看向竹墨藤——竹墨藤,我看你是跟着這個女人變皮了。
竹墨藤這個人如翠竹,節氣很高,而且也是個鐵漢。居然在彥韶風的注視下,頭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關弱水得出結論——彥韶風果然無良。
來人正是綿亘。
關弱水如蒙大赦,立即叫:“綿亘!我見到你簡直就跟見到親娘一樣高興啊!”
丫頭紫荊和連翹一左一右扶着綿亘走過來,看起來行動有些不便。
綿亘受傷了?
彥韶風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綿亘,這是……北狄玉衡的人?醫術?
難道是他的弟子?
綿亘看了一眼彥韶風,微微笑了笑,和氣的對着關弱水說:“五國都聽聞了此事,看來凡微衣該好好謝你。紫荊連夜趕到北狄告訴我你受了傷,希望我來的及時。”
關弱水傻笑,“沒有,那是他自己争取的,我只是順帶撿便宜。你來的真的很及時!”說着瞥了一眼彥韶風。
綿亘默默坐在床榻邊,拉起關弱水的手,診脈。
很快,他睜開眼說:“看來只是腿傷的問題,內功又增進了不少。腿,我替你接好。”
“不要!”關弱水喊。
“為何?”綿亘問。
“我……我怕……我不想。”關弱水把“我怕疼”變成了這樣。
“不想?我替你接好,敷上我獨門的藥,很快就好。比你躺着好得快。”綿亘沒看出來關弱水的膽小。
“我不要!”關弱水固執起來也很恐怖。
綿亘看了一眼彥韶風,尋求幫助。
彥韶風一扭頭,懶得說話。
竹墨藤這個跟着彥韶風無數年的人當然知道,主子這是前面的氣還沒消,後面又跑出個什麽大夫,氣大了!
好久不見,一直躲着不見的九戒這時候爬出來,蹲在彥韶風的肩上,朝彥韶風擠眉弄眼——主人,我才是最愛你的!抛棄關弱水這醜八怪吧!
彥韶風無視之。
九戒越發奮力引起注意,除了不叫喚,其他什麽動作都來了,扭呀扭,跳呀跳,蹦呀蹦,搖呀搖……
彥韶風忍無可忍,将九戒一拍打落了,轉頭就走。
“彥韶……”關弱水擡着頭目送着那一抹衣袍消失在門邊。
綿亘當機立斷,一把扭值了關弱水的腿!
啊——
一聲慘叫。
外面跟着綿亘來的丫頭茯苓瞥了一眼屋內,知道病人已經治好了;黃氣派負責洗衣服的小厮一把扯爛了關弱水的衣服;路上走着的小販,啪的一松手,一包饅頭掉在地上滾得灰黃。
剛走出幾步的彥韶風,腳步微微一頓,丢下一句話走了。
“你留下。”
領了命的竹墨藤只得乖乖站住了,看着主子遠去的背影。
奇怪了,主子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跑死了五匹馬,從青丘趕過來,怎麽就見了一面,話沒說上幾句,氣沖沖就走了?
關弱水的腿果然第二日就消腫了,雖說還是動不得,但是比起之前已經好了一萬倍了。
因為凡微衣的面子,每天吃得好,喝的好。過的日子跟個大爺似的。
凡微衣已經成了良褚的盟主,每天事情多的分身乏術,又因為四大門派這次的比試,亂的一塌糊塗。
他早出晚歸,雖說忙是,忙了點,但凡微衣同志很有良心啊。
每日必來看望關弱水,噓寒問暖不說,但每日必來,就算已經是深夜回到府裏,還是很不會看臉色的來敲門。而且一定要關弱水應了,才走。
而凡錦秀那邊,他也不落下,日日去看望,不厭其煩的疏導,耐心的陪伴。
關弱水看在眼裏,又是感動,又是自責的。
終于,有一天關弱水趁着凡微衣今天好像空閑一點,有時間說幾句話,開口:“凡大掌門,我有事和你說。”
凡微衣笑說:“有事就說吧。”
“那個,你公務繁忙,還要照顧錦秀姑娘,你看我也好的快,你就不用每天來看我了。”
誰知道,凡微衣臉色變了,盯着關弱水一副恨不得掐死你的表情。
我這幾天是走什麽黴運啊?
彥韶風那個好脾氣被我氣走,現在凡微衣這個直腸子也被我氣得冒煙!關弱水,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凡微衣起身,出門,一氣呵成。
丫的,你又氣走一個!
第二日,果然凡微衣沒有來。
關弱水思前想後,覺得自己有愧于人家,只能低頭,于是,讓竹墨藤背着自己去了凡錦秀的屋裏。
凡錦秀正在繡花。
關弱水推開門,竹墨藤停在外面說:“凡姑娘,關姑娘拜訪。”
凡錦秀驚得手一松,噔的站起來。
關弱水看見她驚慌的模樣,忙說:“進去,進去。”
竹墨藤立刻邁進去,等将關弱水放在了床榻上,這才退了出去。
“錦秀姑娘,我們怎麽說也算同生共死過了,我就不見外的喊你姑娘了。”
凡錦秀點頭。
“錦秀,你身子好些了嗎?”關弱水自從穿越過來,很少和同性打交道,也不知道為什麽,時間久了,差點都不會溫柔的說話了。
凡錦秀顯然不習慣關弱水這麽說話,尴尬的一笑,“好些了。你的腿可好了?”
“好了,好了,綿亘日日監督我吃藥,好得快。”
兩人一起沉默了。
入夏,良褚的天氣極其炎熱,外面的地烤的冒煙,屋裏悶熱,平時關弱水都要一只手一把扇子扇風,這會兒什麽也沒有,早熱的流汗了。
更何況,兩個人這麽尴尬生疏的坐着,更是流汗。
許久,關弱水實在憋不住了,開門見山坐回關弱水,說道:“錦秀,我來找你是想說,我得罪了凡微衣,你替我說說好話,請他別怪我。”
凡錦秀沒想到是這樣,看着關弱水。
關弱水有點害羞,“我……你別看我脾氣硬,但是誰對誰錯我清楚着呢,我錯了,我反正不認錯,但是……但是還是不想惹他生氣的。”
凡錦秀微微點點頭,問道:“你可知他為何生氣?”
“那不就是我不讓他來看我嘛!他這麽累,每日這麽多事,我反正好了,他看不看也都那樣,我也搞不懂是……”
“不是的。”凡錦秀打斷。
“哈?”
凡錦秀搖頭笑,“我聽師弟說你對付霁的時候,一套一套說的很有道理,怎麽自己現在又糊塗了?”
關弱水嘟着嘴,嘟哝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嘛。”
凡錦秀忍俊不禁,罷了又呼出口氣,肅容看着關弱水。好久,好久,凡錦秀說:“我真羨慕你。”
關弱水眼皮一跳,“羨慕我腿瘸了?”
“不是。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關弱水咬着嘴唇,愁眉不展,緊張的啃着手指甲……
凡錦秀一直關注着這個不太一樣的女子,她雷厲風行,她敢愛敢恨,她直率可愛,她粗魯但不粗俗,她有着很多人沒有的真實。
每一秒,她活着的每一刻都随心而動,只遵從自己的內心。
她活的暢快淋漓,她的生命每一刻都沒有虛度!
凡錦秀說:“我羨慕你好多,最羨慕的就是……凡微衣愛你。全心全意的愛着你。”
關弱水一把捂住耳朵,搖頭說:“我沒聽見。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藤……”
“你在逃避!”凡錦秀又說,“弱水,你在逃避什麽?你若是喜歡他,就回應他,和他在一起!他……配得上你,他帶你的好,你也清楚。你若是不喜歡他,也對他說清楚,讓他死了心,讓他不要欲罷不能!”
關弱水說:“你不明白。我若是什麽都不知道,他還是他,我還是我。什麽都不改變。”
“他說你是他見過最大膽的女子。才不是,你膽小如鼠,你害怕改變!”
“是,我害怕!我承認,我不否認!那又怎麽樣?我害怕他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害怕他對我好,我回報不了!我擔不起!我受不住!你們都不明白,我死過一次,發現我什麽都沒有,死的時候,連一個為我哭泣的人都找不到!我害怕那種孤單,所以我想要人陪着我,可同時,我又害怕……”關弱水說着說着停住了。
“但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們在一起。”關弱水補了一句,說的很誠懇,很真心。
“關弱水!”
回頭,凡微衣站在門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所以更晚了,補償大家,兩更
☆、Chapter 25
【一瞬一生】
關弱水一生橫行霸道,此時居然真的有點不敢回頭。
凡錦秀起身,錯愕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凡微衣。
凡微衣走上前來,用眼睛盯着關弱水。
那眼神,浸染了風霜,蘊藏了悲傷,如深秋的湖水,乍一看和春日的無別,仔細看,才看見風平浪靜下面不是生機勃勃,三月煦暖,而是天寒地凍,數九寒天。
“盟主……”凡錦秀開口。
凡微衣忽然朗聲說:“明日,良褚國盟主凡微衣大婚,宴請四方來客,四國貴賓,共享盛世!”
關弱水聞言,猛地擡頭,凡微衣盯着自己,眼裏的堅定展露無遺。
逼婚!
凡錦秀腿一軟,扶着桌案才勉強站定了,“盟主,你……”
“凡微衣!”關弱水怒吼,拄着桌案,用一條腿支撐身體站了起來,沖着凡微衣喊;“你瘋了!腦子進水!大腦養魚,小腦養蝦!凡錦秀哪裏不好?你哪裏看不上她了?你有沒有眼光?你瞎了吧!”
凡微衣不說話,依舊看着關弱水。
“凡微衣!我不嫁!”關弱水瞪着眼睛,一點不猶豫。
她眼神裏的堅定刺痛了凡微衣,凡微衣冷笑,“那我哪裏不好?”
關弱水說:“問題不是你好不好,愛情這個東西哪裏能用好壞來區分?”
“那她凡錦秀也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
關弱水語塞。
一個男人何時最迷人?
在他說他不愛你的時候。這份魅力最具毒性。
“夠了!”凡錦秀受不了了,“盟主,盟主夫人,錦秀先賀喜了!”說罷,捂着臉就跑了出去。
“錦秀!”關弱水被氣急了才口不擇言,完全忘了考慮凡錦秀的感受。
她如一朵大漠中的奇葩雪蓮,聖潔出塵,她配得起凡微衣!她堅強忍耐,她配得起凡微衣!
可關弱水的好心,百般的退讓,越發像利劍毒藥,刺得凡錦秀千瘡百孔。
最後,她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弱水……”
關弱水甩開凡微衣的手,真的怒了:“凡微衣,我不會愛上誰,因為我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懂不懂?我們隔着十萬八千裏的時空,我一個現代人我跟你們這群古董糾纏什麽?我只想找到地圖,然後就頭也不回的愛去哪去哪!你懂不懂!你這個不知道珍惜眼前的蠢男人!”
凡微衣還欲拉她,關弱水更用力的甩手,不想,自己把搖搖欲墜的自己甩的一個重心不穩。
凡微衣忙伸手扶住關弱水的手臂。
關弱水看着他盛滿哀傷的眼眸,心裏的痛和苦,誰又能看得到?
這幾日從午準的死到和彥韶風吵架,到現在,關弱水憋着一口氣,憋着一團火,現在全喊了出來,心裏是喊舒服了,可越發的堵得慌了。
“人不能只靠心情活着,要靠良心去抉擇。”關弱水抛下一句話,朝外面喊,“竹墨藤。”
竹墨藤第一次聽見關弱水叫自己大名,差點以為聽錯了,忙的進來。
“我們走。”
那一夜注定無眠。
竹墨藤去打聽消息回來,說有兩個消息,一個是凡微衣真的在下午就發出了請帖,并且命人快馬送走,說要成親,邀請五國的英雄朋友們前來。
他剛剛坐上盟主的位置,又要成親,看來五國一定是會給臉的,而且肯定會是大場面!
關弱水氣得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
另一個消息關弱水本來沒心情聽的,聽聞渾夕正準備和接壤的良褚打仗,從渾夕的丹熏山那邊進入良褚境內,先碰到的就是玄靈派。
關弱水本來就想逃,一聽有熱鬧看,順便還能去拜訪一下北宮妍那個女人,立即決定趁夜逃跑。
在一個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烏七麻黑的夜晚,關弱水在留了一封信給凡微衣,留了一封信給恩人綿亘之後,腳底抹油,帶着竹墨藤溜了。
“盟主——”
剛穿上鮮紅的喜服的凡微衣淡淡的拉了拉衣襟。
“盟主!夫人……夫人……”
“說。”凡微衣道。
“夫人不見了。我們送去喜服,屋裏無人,只,只有兩封信。”他雙手遞過來兩個信封,手顫顫巍巍。
哪有成親的時候新娘子逃了的?這讓盟主的臉面往哪裏擱?
凡微衣拿過來,一個寫着自己的名字,卻寫的很……粗糙。另一個是綿亘。
他開了自己的,字很亂,還有不少錯別字,寫的也不知道是什麽體。
凡微衣:
我溜了。
凡微衣看到這三個字,很平靜。他本來就沒奢望她會乖乖嫁給自己。
她還知道留封信,已經很給面子了。
接着看下去……
——記得你告訴我,越是熱愛的東西,越要保持旁觀者的姿态,因為關己則亂。冷靜如你,為何要做出這樣匆促的選擇?難道我嫁給你,就是終點嗎?
漫長的歲月裏,兩個靠不近的人和兩顆靠不近的心,只會互相傷害。有個很有才的老頭說過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和你并肩作戰的關弱水留。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凡微衣輕笑,看着最後那個署名“和你并肩作戰的關弱水”,是,我們并肩作戰,同生共死,到頭來,相忘于江湖。
将信封收好,從桌案上拿起一個木盒,遞給送信來的人,“不管你怎麽找,找到她,你親自将木盒叫到她手裏。”
“是。”
“把這封信交給綿亘。”
“是。”
大婚如常開始。
良褚百姓歡呼雀躍,雖然昭告上沒有說盟主夫人是誰,但大家都開心,只要盟主開心就好。
凡微衣一個人站在簾子後面,漠然的看着外面、城樓下,那些為自己高興的人。
從此山水不相逢,誰的相思,又為誰?
吹拉彈唱。
“中容國皇帝賀禮,碧玉雙劍九十九對。”
“渾夕國大王賀禮,琉璃玉如意九對。”
“北狄國族長賀禮,深海珍珠蚌九對。”
“青丘國皇帝賀禮,夜光杯、狼毫筆、虎皮大氅各四對。”
凡微衣聽到那個刺耳不吉利的“四”,微微皺眉,卻笑着揮手,“多謝四國。”
“盟主,吉時已到。”
凡微衣身邊沒有該來的人,他卻不慌不亂,抖了抖衣袍,準備走出去面對他的子民。
他一個人走到了城門上。
老百姓安靜的看着,卻只看見盟主一個人站在城樓上。
衆人開始議論,聲音越來越大。
凡微衣閉上眼,感受着這一刻他們帶給自己的真實感。他們議論的聲音,如同一個錘子,一錘一錘的敲在凡微衣心上,告訴他——你在妄想。
忽然,衆人歡呼起來。
凡微衣疑惑,睜眼的同時,右手被人握住,來人一身紅妝,美得如九天仙女。
凡錦秀帶着微笑回視身邊的男人。
凡微衣心裏翻滾情緒,看着這個外柔內剛的女人,被自己傷的遍體鱗傷,卻還是微笑!
凡錦秀看向城樓下,揚聲說:“從今日起,我凡錦秀與良褚百姓共存亡!”
凡微衣耳邊的所有歡呼聲都靜止了。
這個女人,帶着微笑、帶着禮數、帶着美麗、帶着一顆純潔寬容的心而來,與自己并肩而立,面對所有的質疑,也面對所有的崇敬。
她并非自己所愛,卻值得自己珍惜。
凡微衣凝視了片刻黑色的天,上前一步,反手握住凡錦秀的手,将她的手拉着高高舉起,揚聲說:“盟主夫人,只會也只能是——凡錦秀!”
弱水,你要我珍惜擁有的,你要我放你走,你要我做的一切,我都會做。
凡微衣命人拿來了琴,卻無處可放。
凡錦秀上前,雙手捧琴,“我幫你。往後,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幫你。”
凡微衣朝她微笑。
琴聲如訴,踏着過去的歲月而來。
琴聲如訴,如泉水匆匆流過心田。
那琴聲,憔悴,琴魂作漫游平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