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part39

在人滿為患的候車廳裏,溫度漸漸升高,連空氣都渾濁了起來。

列車晚點了半個小時,它進站的時候宋沁梵已經站到兩腿發酸了,若不是唐于野将所有的行李都攬在自己身上,她恐怕也會累得學別人鋪一張報紙在地上盤腿坐下。而唐于野有時候上班一站便是一天,這才幾個小時,于她而言毫無壓力。

跟着人潮到了月臺,冷氣一下子便從脖子處灌進來,先前還熱得冒汗,甫一吹了冷風,宋沁梵當即打了一個噴嚏。

走到一邊,唐于野從她的背包裏抽出一條圍巾給宋沁梵圍上。圍巾是她常圍的黑灰不規則相間的那條,色調雖冷,圍在脖子上卻是暖入心脾。

排隊上了車,放好行李之後倆人坐在唐于野的下鋪床鋪上歇息,宋沁梵又困又累,看一眼時間,已經臨近夜晚十一點半了。唐于野讓她解下圍巾,脫了外套和鞋然後躺下休息。

她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唐于野的票。唐于野卻說:“這有什麽,這張票本來就是為你刷的。”

“唔,這樣吧,我幫你幹活,算是一點補償?”

“在車上你怎麽幫我幹活?”

“你轉過身去坐着!”

唐于野已經猜到她想幹什麽了,脫了外套和毛衣背心扭着身子背對着她。果然,宋沁梵轉了轉手腕将手分別置于她的肩頭,從肩胛骨到斜方肌,或輕或重地揉捏了起來。

宋沁梵全神貫注地給唐于野按摩肩膀,對面那床的也坐着一家人,一男一女和一個兩歲小孩,女人正在哄孩子睡覺,男人卻是用好奇的目光窺視着她們。大概是被盯着久了,宋沁梵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問唐于野:“怎麽樣,好多了嗎?”

“唔,再用力一點!”唐于野偏了偏腦袋,眼眸透着冷意地睨視那個男人,男人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窺視她們,讪讪地別過臉去,讓妻子和孩子好好休息,随後便脫了鞋子爬上了中鋪躺下。

宋沁梵加大了力度,唐于野哼了哼,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诶,就是這樣,真舒服!”

“你不要這麽大聲!”宋沁梵羞惱着。

唐于野無聲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将宋沁梵的雙手握住,然後給她揉搓了一會兒,說:“給我按了這麽久,手酸吧?!喝口水就躺下歇息吧,一覺睡醒就到家了。”

“那你呢?”宋沁梵可是記得春運期間不管是站票還是坐票,都不能在卧鋪車廂呆太長時間的。

唐于野坦誠地說:“我去你的座位。”

宋沁梵皺了皺眉,說:“我還是回去吧!”

“我不想把話重複兩遍。”唐于野抿着嘴唇,态度強硬不容置喙。宋沁梵怔愣了一下,唐于野的神情又緩和了許多,讓她躺下,給她蓋了被子又親了親她的額頭,“你快睡。”

宋沁梵不希望唐于野為了她而累了自己,可是唐于野決定的事情,她好像還沒有試過可以令其改變的,看着她将毛衣背心套上、又穿上外套,說:“我是舒服了,但是你卻那麽辛苦,我寧願你沒有陪我回去。”

“數一數日子,我們即将要七八天不能見面,而且你的生日我沒辦法陪你過,這是我很遺憾的。能争取時間陪你,讓你在回家的路上舒心一些,我會很滿足的,也沒有什麽辛不辛苦的。”

宋沁梵的鼻子一酸,又不想讓唐于野看出異樣,嘟哝着說:“智商比不過你,就連說話我也說不過你,你真會欺負我!”

唐于野咧嘴一笑,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要是真想為我做點什麽,等你回來後,答應我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

欲奪眶而出的眼淚被她這話給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宋沁梵輕輕拍了一下她,說:“你快走吧!”

“你閉眼,只有這樣我才舍得走。”

抿了抿嘴,宋沁梵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只感覺到床鋪動了動,她睜開一條眼縫看見唐于野背着背包走了。

列車開動了十幾分鐘,列車員過來換了票後沒多久,燈一下子便熄滅了,車廂裏頓時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大聲地說着話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語氣降低了聲調,漸漸地便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聲音。

窗外偶爾有燈光透進來,但也只消片刻便消失在視線之中。漸漸地,列車駛進了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嶺,連燈光都沒有了。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帶着寒冷的夜風,似乎周圍都陷入了寂靜。

宋沁梵實在是太困乏了,也不再多想,阖上眼呼吸漸漸平穩,很快便睡了過去。

五個半小時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到站前半個小時,列車員便過來喚醒了宋沁梵,換回了車票。她睜着惺忪的眼睛,爬起來看了一眼窗外,還是黑乎乎的一片,遠處閃爍的霓虹燈像繁星一般布在地平線上,偶有幾顆孤獨的星星從窗邊閃過。

燈火越來越近,列車也帶着車上的旅客歸家的迫切之心,漸漸地掙脫了黑暗,向港灣靠近。

過了一會兒,唐于野便過來找她了:“快到家了。”

宋沁梵傾身挨着她的後背,将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眼皮沉重,聲音也是懶洋洋的,還有一些不舍:“我快到家了,也快要和你暫時離別了。”

唐于野啞然失笑。

走出車廂的時候,寒風刮在臉上,多少睡意都被驅走。唐于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牽着宋沁梵,慢慢地往出站口走去。似乎每走一步,她們能相處的時間便會越少,所以她們走得很慢。

出站口處,步伐匆匆的旅客的身影慢慢地朝各處稀釋開來,三三兩兩的面包車司機正吆喝着招攬生意,還有熱情地圍上來拉着人去住宿的中年男女,雖然此時遠不比白天要來的熱鬧繁華,但是也不至于那麽蕭條。

宋沁梵先跟唐于野去售票廳将她在網上訂的回程票取了,再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等天亮有公交車了再走。

唐于野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禮盒遞給她,禮盒包裝精美并且有某珠寶店特有的标識。宋沁梵一怔,心裏好像知道這是什麽,但是又不敢确定:“給我的?”

“生日禮物。”唐于野說。

本以為唐于野陪她回來就已經讓她倍覺幸福了,沒想到她竟然還藏着這一份驚喜!宋沁梵訝異又有些高興地說:“你陪我回來已經是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了,我不能要!”

“陪你是身為你的女朋友應該做的,而生日禮物則也是不可欠缺的。精神上要滿足你,物質上也不能落了。”

上一次收到唐于野的禮物還是在聖誕節——那一束花和一張賀卡,或許說第一次收她的“禮物”應該是在國慶的時候的那份蛋撻。這一份禮物一看便知道很貴重,可是她好像還沒有給唐于野送過什麽禮物,心裏充斥着“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的那種羞愧感,踧踖又忐忑。

“收女朋友送的生日禮物,為什麽要想那麽多?!”唐于野挑了挑眉,将禮盒放進她的手中,又補充道,“回去再拆。”

宋沁梵被她的話哄得不知羞愧感為何物,高興地接了禮盒,隐約猜到是項鏈:“你不親自幫我戴上?”

“唔,我怕你嫌它醜,不肯戴那我多沒面子!”

宋沁梵眼波流轉,衷心一笑,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審美如何,但是既然是你送的,那我自然會喜歡!”

說完便拆了包裝,打開盒子,當她看見裏邊躺着的那條水滴形吊墜的鉑金項鏈時,忍不住笑說:“你的審美也還可以的。”

唐于野将項鏈拿出來,認真細心地給她戴上,項鏈碰到她的肌膚時帶來了冰涼的觸感,細微的摩挲都能引起脖頸的癢意。

戴上之後,唐于野稍微退開了一些看了看,随後很滿意地點頭:“項鏈很好看,項鏈的主人更好看,令他們搭配在一起的我,眼光真是好!”

“又拐個彎來誇自己,剛剛是誰在擔心我嫌棄它不好看的?!”宋沁梵抿嘴笑着,又問,“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十一月中旬,農歷。”

“……”宋沁梵在心裏算了算時間,擡頭注視着唐于野,“所以我認識你那會兒其實你才二十四?!”

唐于野點點頭,看到宋沁梵臉上煞有介事的表情後,寬慰道:“沒事,虛歲的說法我今年二十六了!”

“可是我虛歲二十九了!”

“也沒事,你再等我兩年零十個月,那我就和你一樣大了。”

一開始宋沁梵覺得唐于野的說法好像沒問題,點了點頭,而後才反應過來,對上唐于野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她也只有悶悶地哼了哼不予反駁。

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一個小時,唐于野的票是八點多的,宋沁梵再是不舍也得走了,暗暗地罵自己:年齡越來越靠近三十歲這道人生分水嶺,而性情卻在唐于野的蜜糖灌養之下越來越往少女時期發展了!才離別幾天而已,又不是永別了!

唐于野看着她上了車,才松了松筋骨,一邊吃着零食袋裏的東西當早餐,一邊往火車站走,準備再在火車上挺過漫長的五個半小時!或許還得跟唐大媽解釋一下她這二十四個小時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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