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馨

“哎呀好害羞,老夫老妻的還要談戀愛!那你要等我梳洗打扮一番呦!”

周酩遠從二樓下來時,白栩正坐在沙發裏翹着二郎腿,手裏捏着企鵝抱枕的大臉,聽見舒鹞的聲音他猛擡頭,有點驚訝地問:“舒小姐在家?”

“嗯。”

“談什麽戀愛,你不是來取文件談離婚的麽?”

白栩指了指放在沙發一旁的牛皮紙文件袋,一頭霧水。

這句話周酩遠沒再答了,他不肯坐被舒鹞搞得亂七八糟的沙發,拖了把椅子坐在客廳中間,抱臂等着舒鹞下樓。

等人這件事,從周酩遠貼着“周家最有希望繼承家業”的這個标簽進入商場起,幾乎就沒發生過。

或尊重或拍虛,都不會讓周酩遠等人。

哪怕這幾年他有些失勢,也沒有過等人的待遇。

今兒算是刷新周酩遠的記錄了。

客廳牆上那尊鑲金挂鐘分針繞着表盤轉了幾乎一圈,樓梯間連個動靜都沒有。

周酩遠的耐心正在一點點告罄,他穿着整齊西裝靠在椅子裏的樣子落在白栩眼裏,白栩莫名地想要發笑。

這位舒小姐真是個神奇的人。

周酩遠這別墅裝修時提了一堆要求,設計師曾經同白栩吐槽,說周酩遠的要求概括下來就一句話——怎麽不像人住的怎麽裝修。

裝修完也确實是不象人住的地兒。

整體灰色調,死氣沉沉,沒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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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舒鹞住了三年,這房子熱鬧得像什麽似的,連頭頂那盞墜着淺灰色水晶的大吊燈,都像是許願樹似的被系了一堆彩綢子。

還神奇地寫了願望:

“身體健康萬事勝意”

“大吉大利升官發財”

……

都是些挺俗套的詞兒,白栩抻着脖子繼續看,一條淺藕合色緞帶上居然寫着周酩遠的大名——“周酩遠這個王八蛋”。

“噗!”

白栩沒繃住,瞬間破功,笑出聲來。

坐在椅子裏等得耐心耗盡的周酩遠皺着眉偏頭,順着白栩的目光看過去,瞧見了吊燈上的緞帶。

順帶的,也看見了舒鹞罵自己王八蛋那條。

一樓氣溫瞬間下降,8月的帝都,生生有種玻璃窗上都要結霜花的感覺。

舒鹞下樓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了,手裏提着一件小型行李箱,從樓梯間邊走着邊往下看,深灰色的樓梯欄杆錯落着空隙,正好看見端坐在一樓的周酩遠。

她喜歡的東西都是些卡通樣子的,周酩遠坐的那把黑色的椅子,四條腿都套着用毛線織成貓爪樣的靜音套。

這麽看去,他身穿一絲不茍的茶白色西裝坐在其中,就像是新雪覆了游樂場。

周酩遠聽見腳步聲,緩緩擡眸。

對上他的視線,舒鹞馬上挂了一臉的歉意:“酩遠哥哥~”

周酩遠擡手按了按眉心,頭疼似的:“……好好說話。”

“行吧。”

舒鹞這兩天“哥哥”來“哥哥”去的也有些反胃了,幹脆坐在行李箱上,正對着周酩遠,“你來的不是時候,我要出去一趟,有什麽事下次再談?”

她說這話時周酩遠正拿了白栩手裏的牛皮紙檔案袋,一圈圈線繞下來,抽出一角離婚協議和補償條約。

聽完舒鹞的話,周酩遠動作停了停,掀起眼皮瞥向她。

“我也是很忙的,”見周酩遠眸色更涼了些,舒鹞故意添油加醋:“要不咱們打個商量?下次提前預約一下,再來翻我的牌子?”

周酩遠皺了皺眉。

舒鹞像沒看見似的,直接站起來,拖着行李箱,往門外走去。

步子邁得很是帥氣,但行李箱不小心刮倒了一個紙箱,裏面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撒出來。

毛絨玩具、木頭雕像、樹脂小擺件,還有一個棒球骨碌碌滾到舒鹞腳邊,絆了她一下。

舒鹞趔趄兩步,也沒耽誤她潇灑退場。

手搭在把手上,回眸淺笑,給了周酩遠一個飛吻:“下次見。”

門一開一合,舒鹞還真就走了。

白栩站在沙發旁,又是一臉懵。

一個是說走就走。

一個是真不攔着。

周酩遠情緒倒是沒多大波動,只盯着那扇門若有所思。

這位舒小姐不傻,一定能猜到他是來談離婚的。

簽個離婚協議再談談補償,他開的條件不會低,連讨價還價都省了,并不是一件麻煩事,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那她在躲什麽?

為什麽不想離婚?

同他這種幾乎陌生人一樣的婚姻有什麽利可圖?

“小周總,你說,舒小姐是不是故意的啊?”

“怎麽說?”

“就……婚禮你不是放了她鴿子麽,新娘一個人完成婚禮應該挺尴尬的,她是不是跟你生氣了?”白栩指着頭頂吊燈上的“王八蛋”字樣,猜測着。

周酩遠回頭瞥了白栩一眼:“你腦子裏,只剩下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了麽?”

白栩微怔:“難道舒小姐她……是那邊的人?”

“誰知道呢。”

周酩遠起身,兩只手插在西褲兜裏,舌尖頂腮,露出一個略帶匪氣的表情。

是敵是友,他不知道。

她想要什麽,他也不知道。

有意思。

那就等等看吧。

周酩遠就帶着這樣酷酷的表情往門外走。

“吱嘎——”,他腳步略頓,垂眸,地上的矽膠小黃鴨被他踩得癟了半邊臉。

周酩遠:“……”

所以,他這個法定妻子到底幾歲?!

為什麽他現在有種拐了個未成年少女回來的感覺?

自那天從東槿別墅離開,周酩遠也沒再聯系過舒鹞。

那份離婚協議也被他重新帶回辦公室,丢在底層抽屜裏,沒再看過。

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互相試探。

只要舒鹞有所圖,早晚會露出馬腳。

至于她說的愛情……

呵,那更是一個标點符號都別信。

畢竟是夫妻,就算不找機會相遇,同在帝都市,也總會有場合碰到。

8月底,帝都市熱了一個多月終于破天荒地下了兩場小雨。

立秋之後天氣趨于涼爽,也迎來了周家現在最大的掌權人、周酩遠的祖父周憬76歲壽辰。

周酩遠這幾年同祖父的關系不算好。

從“最有希望繼承家業”的人,變成現在這種失勢的局面,大半都是因為祖孫倆的關系發生了變化。

周酩遠聰慧,從上大學起就不只是一個學生的身份,祖父周憬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給他完成的。

但後來給周酩遠安排完全借不上力的舒家聯姻,讓他去最沒人看好的南非開拓市場,也都是周憬在祖孫倆關系惡化後的決定。

周酩遠帶着壽禮回周家那天天氣不算好,清晨起來就下了一場小雨。

本來周家大別墅建得古香古色,濕漉漉的空氣更是渲染得這個北方院落像是江南。

司機把車子停在周家別墅外,周酩遠遲遲沒下車。

周家是最不像家的家。

明争暗鬥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機在裏面。

還不如南非,同員工們坐在簡陋的廠棚裏風餐露宿時都更加溫馨些。

周酩遠坐在車子後座,一擡眸,正好看見周家院子裏的舒鹞。

院子裏的長椅是石砌的,石桌上擺着新鮮的果盤,舒鹞穿了件秋橘紅色的針織裙坐在院子裏,頭發梳起一個花苞,正笑着同周酩遠的母親聊天。

她身邊還坐着大伯家的小侄女,小侄女抱了個毛絨熊,張着嘴,舒鹞手裏剝好的青橘子一瓣塞進小侄女嘴裏,一瓣塞進自己嘴裏。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嚼幾下,同時皺起臉,異口同聲:“好酸!”

周母圍着披肩,一臉笑意:“就是要酸的,維生素含量高嘛,女孩子吃了白白淨淨不生病。”

“那您也吃一些,白白淨淨不生病。”舒鹞笑得有些皮,把手裏的青橘瓣遞給周母。

小侄女也跟着嚷嚷:“三奶奶也要補充維生素!白白淨淨不生病!”

周酩遠的媽媽含了一瓣入口,果然酸得眯眼。

三人同時大笑,笑聲浸染在潮濕的空氣裏,有種說不出來的舒心。

周酩遠有些愣神。

忘了有多久,他都沒看過自己母親這樣開懷大笑了。

而這棟山莊別墅裏,獨攬層疊假山與人工湖泊,甚至還有一座白玉拱橋。

在周酩遠28年的記憶裏,這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溫情和大笑。

舒鹞就好像一直生活在他家一樣,那麽熟稔那麽輕松地混跡在他的親人間。

她臉上沒有了之前兩次相見時那種隐約防備着的感覺,只坐在院子裏,帶着清歡。

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勇氣在這院子裏巧笑嫣然的。

她到底是什麽人?

正想着,周母看了眼腕上小巧的金表:“酩遠怎麽還不來。”

“應該快了……”

聽舒鹞的話頭,她大概是想要幫他說話的。

但下一秒就被周母打斷了:“愛來不來,生兒子有什麽好,跟沒生一樣。”

頓了頓,周母又說,“還沒有兒媳貼心,鹞鹞啊,我覺得你就是我的親閨女,比親閨女還親。”

小侄女點頭應和,小大人似的開口:“就是,酩遠小叔冷冰冰的沒意思,還是小嬸好,三奶奶你別要酩遠小叔了。”

周母佯怒地“哼”了一聲:“酩遠是誰啊,我不認識他。”

站在門外的周酩遠:“……”

作者有話要說:  周酩遠:完了,媽也沒了,侄女也沒了,都跟着媳婦跑了。

真·孤家寡人,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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