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天
掐死蚊子這種蹩腳的理由周酩遠顯然是不信的, 但他也沒過多跟舒鹞計較,一言不發地帶着她走出研究所。
停在外面的黑色車子前後燈同時一亮,周酩遠拉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上車。”
天色已經愈漸朦胧, 舒鹞還以為周酩遠只是帶她出來吃個飯, 沒想到吃過南非特有的炖菜之後, 他并沒有往回去的路上開。
舒鹞也沒問去哪,一副随遇而安的樣子靠在座椅裏。
南非的黃昏給人感覺很長,漫漫無盡的感覺。
舒鹞坐在副駕駛位置裏, 每次看着天邊那輪暖橘色的殘陽, 都覺得它快要墜進地平線裏, 但每次它都只是動了那麽一點,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
路兩旁是熱帶植物,這些在北方城市被當成盆栽的綠植, 在這裏蓬勃生長成了參天大樹,連仙人掌都跟人差不多高。
周酩遠走的這條路不是市區內, 燈光熹微, 不像帝都市那樣,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那些繁燈就迫不及待地點亮了樓群。
這裏只有滿目被籠在越發昏暗光線下植物, 在黃昏裏朦胧得像是夢裏的場景。讓舒鹞有種感覺, 她坐的這輛不是周酩遠的奔弛, 而是穿梭進夢境的飛船。
這種感覺很奇妙。
也很美好。
最舒心的是, 周酩遠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會像Healer那群大男孩一樣吵得她頭疼,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這一刻……
舒鹞這個還沒在心裏感嘆完,旁邊開着車子的周酩遠突然出聲了。
“那是巨型二歧蘆荟。”
“……啊?”
Advertisement
舒鹞扭過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周酩遠。
誰問他了?
這人突突然地, 在這兒介紹什麽呢?
過于迷茫的舒鹞不得不從她幻想的“夢境飛船”上下來,扭頭去看窗外,路旁的有一堆像長了長腿的西蘭花似的樹,被映成夕陽的暖色。
番茄炒西蘭花即視感。
“這種蘆荟是南非特有的,最早長在沙漠裏。”
舒鹞随口應了一句:“哦。”
“前面的植物是金合歡,帝都的合歡花是粉色的,這邊的是另一個品種。”
“那個樹幹很粗的是猴面包樹,葉子可以吃,有些南非當地人用這種樹葉煮湯喝……”
不是,誰問你了!
舒鹞瞪着周酩遠的側臉,心說,你不是冰山麽!怎麽突然間話這麽多?
“周酩遠,”舒鹞幹脆直說了,“你能不能讓我安靜地看一會兒。”
車裏回歸安靜,仔細聽應該還能聽見周酩遠咬牙切齒的磨牙聲。
小周總氣得想把某舒姓女子丢出去。
別人給她科普她就一臉崇拜,他給科普,就讓他閉嘴。
很好!
路過加油站,周酩遠停下車子加油。
舒鹞從小包包裏翻了一副墨鏡出來,動作非常自然地把墨鏡戴在了周酩遠臉上。
舒鹞的想法挺簡單,夕陽這個位置正好晃眼。
她晃不晃的倒是無所謂,晃到開車的周酩遠,真撞到哪兒出個車禍,他倆都得完。
但周酩遠冷了一路的臉色忽然就緩和了。
他想,她還是很喜歡我的,只有一副墨鏡都給我戴。
從加油站出來,車子重新上路。
舒鹞也看出來了,周酩遠估計是怕她在研究中心裏憋着悶,想帶她出來走走,但他那個性子,不會直說,就這麽悶聲開車,也不告訴她目的地是哪兒。
想明白後舒鹞安心地靠在副駕駛座位裏,等着目的地。
她想象中,周酩遠帶她去的地方可能是去看星空的山頂,或者是飛滿螢火蟲的叢林,畢竟天色晚了,其他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車子一直勻速行駛着,中途舒鹞睡了一會兒,等她感受到車子停下來再睜開眼睛,已經是3個多小時以後了。
夜裏11點多,周酩遠把車子熄火。
面前沒有什麽能看星空的山頂,也沒有一只螢火蟲飛過。
舒鹞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揉着眼角的淚花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睡覺。”
“?”
舒鹞下車追上周酩遠的腳步,揪着他的襯衫袖子問:“跑這麽遠的路,就是為了帶我睡覺?”
這話問完,舒鹞的睡意也全消了,後知後覺有那麽一點尴尬,只能自己找補一句:“跑這麽遠,不會只是為了睡覺吧……”
好像還是有哪裏怪怪的?
睡覺這個詞怎麽突然就燙嘴了?
尴尬了兩句,舒鹞的智商終于回來了,她沖着周酩遠西褲的臀部揚了揚下颌:“酩遠哥哥,我就掐了一下,不會是……要讓我負責吧?”
周酩遠聲音淡淡:“兩下。”
舒鹞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兩下。
難得看舒鹞啞口無言,周酩遠倒是笑了一聲:“先休息,明天帶你去看金伯利。”
“金伯利?什麽金伯利?”
“南非鑽石聽說過沒?金伯利就是世界上有名的鑽石坑。”
出了研究中心周酩遠就脫掉了西服外套,現在只穿着一條淺灰色西褲和白襯衫,襯衫領口的扣子沒系,他這樣随意聊着天的樣子,很像他們曾經一起被困并肩作戰的那幾天。
舒鹞也就笑了笑:“能撿到鑽石麽?”
周酩遠揚起眉梢,帶了點帝都的方言,調子上揚:“想什麽呢,鑽石坑早被滲水和積雨填平了,真能撿到還輪得到你去?”
“那還有什麽意思,不去不去!”
說着不去,第二天舒鹞還是跟着周酩遠跑到鑽石坑去了。
這趟出行顯然是被周酩遠計劃好的,放在車子後備箱的旅行箱裏還幫舒鹞帶了衣服,周酩遠換下西裝,穿了一條淺米色的休閑褲和淺牛仔色的襯衫來敲舒鹞的房門。
舒鹞打開門看見他這套裝扮,很輕地眨了下眼睛,又開始不正經:“酩遠哥哥,打扮這麽好看相親去嗎?”
“已婚,謝謝。”
“那是要去出軌嗎?”
周酩遠懶得理她這些廢話,拎着人去吃早餐,然後出發去了金伯利。
被積水埋沒的礦坑還是壯觀的,展廳裏記錄了當時南非人民挖礦坑的艱苦。
那時候沒有大型挖掘設備,只用鐵鏟鐵鍬這樣的簡陋工具,挖出一千多米的深坑。
感嘆的人很多,不少游客站在展覽板前拍照,用不同國家的預言啧啧稱贊。
只有舒鹞,站在一個放了鑽石的展櫃前,對着鑽石喃喃自語:“三噸多鑽石啊,這得是多少錢。
她那副呆樣,像個財迷。
站在舒鹞身旁的周酩遠那張淡漠的臉也就淡不下去了,偏過頭笑出聲來。
從金伯利出來,周酩遠開着車繼續往東北方向走,沿着法爾河,路過金燦燦地麥田時,舒鹞開了天窗探出頭去,興奮地叫到:“周酩遠!我看見稻草人了!稻草人!”
周酩遠笑着斥她:“下來,把天窗關上,車速快,濺起個石子都能夠給你開瓢兒。”
被教訓的人撅着嘴坐回車裏,安靜不到兩秒,又拍着車窗興奮道:“剛才飛過去一只好大的黑色鳥,長長的尾羽,好美啊。”
“長尾巧織雀。”
舒鹞狐疑地看向周酩遠:“你不是每天都在看那些數據麽,怎麽對這些這麽了解?”
周酩遠沒說話。
總不能告訴舒鹞,自己是因為看見她崇拜地看着裏斯的樣子,才連夜惡補了南非動植物知識,還快進着看了兩集動物世界吧?
第三天,他們到達圖蓋拉瀑布。
周酩遠說,這是南非落差最大的瀑布,在世界上也排了前三。
充當導游的周酩遠盡職盡責,把當地傳說和人途風情都給他唯一的游客講了個遍。
舒鹞一邊“嗯嗯嗯”地應着,一邊拎了個帶着樹葉的小樹枝,沾着水流,甩了周酩遠一臉水。
周酩遠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舒鹞笑得捂着肚子:“你看沒看過《西游記》,裏面觀世音菩薩就是這樣的,拿着小樹枝一甩,水甩到誰身上就能起死回生。”
周酩遠扯起嘴角:“所以我是死了?”
“沒有啊,我這麽一甩,你能長命百歲。”
舒鹞拿着樹枝又是一下,水滴噼裏啪啦再次砸在周酩遠臉上,他皺着眉偏了下頭,聽見舒鹞嘚瑟的聲音:“現在能活二百歲啦!”
圖蓋拉瀑布這邊剛下過雨,石頭都是濕潤的,舒鹞身後的天際架着一道彩虹,她就甩了兩下水,占了點小便宜,笑得幾乎岔氣,捂着肚子蹲在水邊。
周酩遠也蹲下,順手撩了一把水潑過去,學着她的語氣:“長命百歲。”
“周酩遠!”
舒鹞抹掉臉上的水珠撲過來,用手裏的樹枝去抽他。
周酩遠靈活地躲了一下,笑得挺大聲的。
說不上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還是笑話舒鹞笨拙。
其實金伯利鑽石礦坑也好,圖蓋拉瀑布也好,周酩遠剛來南非那一年就都去過了。
他那時候剛接手南非這一堆爛攤子,心情不算好,做事效率也差,幹脆一個人開了車出來散心,人生地不熟,開到哪裏就沉默地下車去轉一圈。
某個瞬間可能也冒出過一些妄念,覺得要是身邊有個人就好了。
但他從來沒想過能妄念也能成真。
舒鹞跟着周酩遠玩了三天,最後從圖蓋拉瀑布回來,住進了一家很有南非風格的酒店。
出去玩總是累的,舒鹞像沒長骨頭似的靠在酒店的電梯裏。
電梯上升,她忽然扭頭去問周酩遠:“你之前說,等你忙完要跟我談談,談什麽這麽難以啓齒?帶着我玩好幾天了都說不出口?”
電梯很寬敞,只有他們兩個人,舒鹞靠在左側的電梯壁上,周酩遠站在右側,兩人之間隔了兩米的距離。
她問完,周酩遠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舒鹞怔住。
她以前說過,周酩遠白得像個吸血鬼公爵,但影視裏的吸血鬼看人的時候都很深情,周酩遠的眸子卻很淡漠。
舒鹞甚至還在心裏吐槽過,周酩遠這種人要是真的吸血鬼,肯定沒人願意讓他吸兩口。
但他剛才看向舒鹞的目光,和以往不同。
舒鹞有一剎那的想法是,如果他是吸血鬼,就讓他吸一下好了。
兩米的距離不遠不近,也就是周酩遠邁兩步的事兒,他走到舒鹞身邊,忽然擡手扶住她的後腦勺,垂下頭在舒鹞耳邊說:“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舒鹞瞳孔微縮。
他知道了?
下一秒,周酩遠唇齒間的溫熱氣息掃在她耳垂上,他問:“我能知道原因麽?你來找我的原因。”
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第二更在11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