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醫院

舒鹞說帶周酩遠看醫生當然不是真的, 她只是太詫異他說的話。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反正一直到挂斷電話,她的耳朵都是燙的。

Healer的曲子節奏, 伴着6對不算整齊的舞步聲一起砸在舒鹞耳朵裏, 有那麽一瞬間, 舒鹞腦子裏閃過些念頭:

她現在這種感覺,算不算得上心動?

還沒細想,餘光瞄到大琛一個極其失誤的動作, 出于職業習慣, 舒鹞忽地扭頭:“大琛!你這擺胯像是在扭秧歌!”

思緒就這麽打斷了。

舒鹞自己沒意識到。

還以為又要陪着Healer練上一整天, 結果剛到午飯時間,小助理又敲了敲練舞室的門,把頭探進來, 眨巴着眼睛叫她:“舒老師。”

舒鹞條件反射地揚起眉梢:“又有我快遞?”

“不是不是,”小助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伸手指了指門外的方向, “不是快遞, 是有人找你。”

舒鹞起身,小助理又笑眯眯地添上一句:“來的人說是你先生。”

我先生?

那不就是周酩遠麽?

他來幹什麽?

舒鹞一臉懵, 拉開舞蹈室的門, 果然看見周酩遠就站在門外。

走廊裏有一排明亮的窗, 周酩遠就站在窗前, 像是在看窗外那棵幾乎掉光了葉片的銀杏樹。

他手臂上搭着舒鹞買的淺咖色風衣外套,白襯衫配黑色西褲,襯衫剪裁合體,展現着寬肩和公狗腰,襯衫下擺紮在西褲裏, 長腿一覽無餘。

舒鹞收回視線,走到周酩遠身邊,好奇地問:“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說要帶我去看醫生?”

舒鹞瞪大眼睛:“我那是随口說的!”

“我當真了。”

舒鹞忽地扭頭去看周酩遠:“周酩遠,我發現你真的有點不對勁。”

這人的高冷和淡漠好像被深秋這點不算灼熱的陽光給烤死了,怎麽就突然變得話多了?

“一起吃個午飯?”

周酩遠偏過頭,目光垂在舒鹞臉上,“吃完飯陪我去看醫生?”

怎麽老提看醫生?

這個梗還過不去了。

舒鹞忽然笑起來:“你不會是因為我說你腦子有問題,才跑來報複我的吧?我真不是有意罵你的,但你電話裏說的那些話……就…特別不像你。”

“哪些?”

舒鹞聲音小了些:“說我是月光什麽的。”

其實周酩遠并沒覺得自己在說情話,他只是在學着不去把所有心思都隐藏起來,學着對自己喜歡的人坦誠些。

不過這會兒看着舒鹞略顯不自在地把目光瞥向別處的樣子,周酩遠像是發現了意外收獲,無聲地笑了笑,換掉話題:“去吃午飯。”

他們剛走出去兩步,岑月白的聲音從身後追來:“舒老師。”

舒鹞和周酩遠同時回頭。

岑月白的目光越過舒鹞去看周酩遠,恰巧,周酩遠也在看他。

視線相撞,空氣裏凝結出些沉寂。

舒鹞這個大咧咧的姑娘沒意識到,還在問岑月白:“月白,怎麽了?”

岑月白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你忘了拿手機和包。”

舒鹞的包包仍然是那種巴掌大的,給人一種塞個手機都費勁的感覺。

但她居然從包裏摸出一張照片,把照片遞給岑月白,又指了指身後的周酩遠:“這照片我都備着好久了,總忘,正好今天想起來,你幫他簽個名吧,他是你的死忠粉。”

在場三個人。

只有舒鹞是一臉笑。

周酩遠是面無表情,岑月白則是一臉古怪。

尤其是當岑月白看清手裏的照片,是那張他應投資方要求,不得不露出腹肌的照片。

岑月白神色複雜地擡起頭。

正好看見舒鹞用胳膊肘捅周酩遠:“不跟你偶像說點什麽麽?”

周酩遠說:“說什麽。”

“你就說‘加油,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舒鹞擠眉弄眼,又用胳膊撞了周酩遠一下,“快點,就算是我帶的團,岑月白也是很忙的,能和你面對面的機會不多,機不可失,快說啊!”

于是,周酩遠頂着他那張冷淡的臉,看向岑月白,極不走心地給他的“偶像”打氣:“加油,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岑月白簽名的手一抖,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把照片遞過去:“……謝謝。”

下樓時舒鹞一直在偷瞄周酩遠,看見他唇角一直翹着的弧度,舒鹞美滋滋地調侃人家:“見了偶像就這麽高興麽?照片回去放好哦,丢了不給補的。”

舒鹞蹦跶了兩節臺階,轉過頭:“哎,替你要了偶像簽名,這麽大的事,一會兒吃飯你請啊。”

周酩遠實在是繃不住了,笑出聲:“好,我請。”

還以為周酩遠只是在附近吃個便飯,沒想到他開車拉着舒鹞跑到一家泰國餐廳。

舒鹞心說,看看,得到偶像的簽名就是不一樣,連請客都要請最好的了。

這頓飯,在周酩遠看來是約會。

舒鹞卻覺得是答謝宴,吃得心安理得。

臨近立冬,氣溫降得厲害,喝點辛辣的冬陰功湯确實暖呼呼的好舒服。

舒鹞方向感一般,也就沒覺得這地方有什麽熟悉的。

吃過飯周酩遠出去接電話,舒鹞溜達到餐廳樓頂的露臺,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趴在護欄上看了一會兒,才忽然覺得對面樓臺上的絲絨沙發有些眼熟。

再仔細看,終于認出來,對面那個天臺居然是她和Healer聚餐的那家轟趴燒烤店。

舒鹞正驚奇的,周酩遠走上來:“看什麽呢?”

“看對面那家店,”舒鹞指了指,“你還記得我的小兔子氣球麽?就是在那家店的樓梯扶手上撿的。”

“知道。”

舒鹞納悶:“你怎麽知道。”

“因為給你送氣球的可愛小天使就是我。”

周酩遠輕飄飄這麽一句,舒鹞還以為他是開玩笑,并沒當真,還想着要怼他“哪來的的臉覺得自己是天使”。

只不過沒等她說出口,周酩遠已經先拉了她往樓下走。

下樓時穿過飯店二樓大堂,泰國菜裏辛辣濃厚的香料味充滿鼻腔。

舒鹞看見走在前面的周酩遠,他随着餐廳的音樂聲,輕輕抛了下手裏的車鑰匙。

他的車是沉悶的黑色大奔。

老氣橫秋。

看着車鑰匙落回他的掌心,舒鹞終于知道周酩遠為什麽變得有些不同。

是他身上從17歲相識時就壞死掉的那些少年感,那些青春,那些蓬勃和朝氣,忽然擺脫束縛,從他的言行舉止間探出柔柔的觸角。

周酩遠不再沉着面容,不再安于沉寂在數據和合約裏。

在這個深秋,在她說過讓他多笑笑後,周酩遠忽然活了起來,煥發生機。

這真是太好了。

舒鹞高興地想。

走到餐廳門口,周酩遠突然問她:“請假了麽?”

舒鹞不明所以:“請什麽假。”

“陪我去醫院。”

“我不用請假的,看着Healer算是友情幫忙,又沒錢拿。”

解釋完這個,舒鹞才猛然回神,眉心蹙起一條細小的紋路,“真的去醫院?你怎麽了?病了?”

周酩遠卻沒再說話。

舒鹞剛愉快揚起的嘴角就一點點垂了下來,也變得安靜了,比周酩遠還要安靜,看起來還透着些嚴肅。

車子開到一半路程,遇到紅燈,周酩遠停下車子,有些不解地看向舒鹞:“怎麽不說話了?”

舒鹞垂着的頭慢慢地,慢慢地擡起來。

又慢慢地,慢慢地轉頭看向他。

依然沒說話,眼神空洞。

要不是周酩遠自己從來不信鬼神之類的,他都要懷疑舒鹞是不是被什麽玩意兒附身了。

舒鹞就這麽目空一切地沖着他的方向看了一會兒,眼裏才稍稍有些回神,語氣喃喃:“周酩遠。”

“嗯?”

“你說,我們到底是去哪?”

“醫院。”

舒鹞重重點頭,然後說:“沒事兒,別怕,我都會陪着你的,哪怕你頭發掉光了變得又醜又禿,我也陪着你。”

她這話語氣像在哄人。

也不知道是哄誰,反正周酩遠沒聽懂。

“……我為什麽會掉光頭發?”

“因為化療啊。”

周酩遠挺意外地瞥了舒鹞一眼,紅燈過去,他不得不先發動車子,才問:“我為什麽要化療?”

舒鹞搖搖頭,又點點頭,語氣很是難過:“因為你得絕症了啊。”

周酩遠:“?”

說着說着,她好像更難過了,聲音小小的,像是自言自語:“我就說你這兩天為什麽變了個人似的,原來是因為絕症,我看電視裏絕症都會化療,聽說化療好疼的……”

周酩遠:“……”

不是,他怎麽就得絕症了?

“周酩遠,你能說說你還剩下多久了麽?”舒鹞問完,又搖了搖頭,“算了,肯定不會很長的,真要是有很長時間可以活,你也不會讓我陪你去醫院了。”

周酩遠在十字路口轉彎。

他實在不明白舒鹞這種完全偏離事實的分析能力是哪來的。

芭蕾還有這種後遺症?

周酩遠看了舒鹞一眼,她那目光慈悲的,像是他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還非常貼心地問:“晚上你想吃什麽?最後這段時間了,想吃什麽、想去哪兒我都會陪着你的。”

一開始周酩遠看着舒鹞嘀嘀咕咕的樣子,還覺得挺好笑的。

他實在是沒有見過有人能在毫無證據支撐的情況下,腦補這麽多劇情,也就沒打斷她。

但舒鹞忽然嘆息:“沒事兒,我這個胃反正也不像能活長的樣子,沒準兒過個兩年我就下去陪你了。”

周酩遠擡手捏住舒鹞的嘴,眉心皺岀山峰:“別胡說。”

作者有話要說:  舒鹞:他這兩天很反常,他一定是要死了。

周酩遠:......只是想追你而已,謝謝。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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