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這個籠子難道不是聖殿的法術?請你把薩曼莎放了!難道你沒看出我的妻子快要死了嗎?”

恩波格爾憤怒地叫道。

“它并不安全,先生。”弗拉西斯當然不會聽他的話,輕易把這怪物放出來不知會造成什麽後果,“剛才屋子裏還有另一個幾乎一樣的怪物,它們共同襲擊了我和布蘭登騎士長,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把它關住,這是為了安全着想。”

“還有另一個……什麽?”恩波格爾仿佛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喃喃重複了一次他的用詞,“閣下,你說我的夫人是怪物?”

難道還用得着他下結論?弗拉西斯瞥了他一眼,覺得恩波格爾的眼睛和腦子大概都出了問題:“子爵,我不認為子爵夫人在正常狀态下會像焦屍一樣,卻還比普通人的動作迅速得多——它甚至破壞了我身上所有的防護法術和護符,最後刺傷了我。”

他向恩波格爾展示了自己的左臂,上面有一道兩個手掌長的傷口,深得幾乎能看見骨頭,而且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猙獰的豁口還在緩緩淌着血。

“難道子爵夫人有尖銳得足以在一擊之下破壞三層防護法術的指甲嗎?”他挑眉反問道,“它的爪子鋒利得可以徒手把我們都撕碎,子爵,你還要我把它放出來嗎?”

他手臂上的傷口猙獰又可怕,顯然是被銳物抓撓出的痕跡,但恩波格爾不為所動,似乎對那個扭曲人形的身份非常肯定。

“薩曼莎不可能會傷害我。”他在怪物的哀嚎聲裏篤定地說,“閣下,請你放了我的妻子。”

弗拉西斯覺得恩波格爾也許已經瘋了。先不論他是怎麽看出這玩意是他的妻子的,單從他能肯定這個沒有一處不可疑的焦黑人形不會傷害他來看,弗拉西斯認為,要麽是他自己,要麽是恩波格爾,他們之間至少有一個人瘋了。

“……抱歉,我不能冒險。”他只能這麽說,“在布蘭登騎士長脫離危險,從暗門裏出來之前,我不能放開這只……你的夫人。”

“布蘭登騎士長?他遭遇了什麽危險?”恩波格爾這才留意到他提及的另一個人,把視線從聖光囚籠裏的怪物身上轉移到弗拉西斯的方向。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也許你情急之下沒有聽清。”弗拉西斯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淡淡道,“我和布蘭登騎士長是一起來的,他被另一只同樣的生物拉進了那邊的暗門,現在情況不明。”

恩波格爾的表情在他說出“那邊的暗門”時倏地變了,他猛地轉身去看那個仍然洞開的暗門,遲疑着确認道:“布蘭登騎士長……進去了?”

“是的,雖然不是出于自願。”弗拉西斯點了點頭,刻意略過了漢普頓原本就準備去檢查暗門的事實,“裏面有一個黑暗領域,我不敢随意進入——子爵,你能告訴我裏面是什麽地方,騎士長會不會有危險嗎?”

恩波格爾什麽也沒說,直接抛下囚籠裏的怪物,幾步就跨進了暗門裏。弗拉西斯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也沒有跟進去,因為聖光囚籠是有距離限制的,暗門裏的路有多長他不能确定,一旦他離得太遠導致囚籠失效,誰也不知道脫困的怪物會做什麽。

他只能寄希望于漢普頓已經脫險,而且沒讓另外一只怪物逃掉。雖然在這種情況下對對方要求這麽高有些過分,但是如果怪物逃掉了,他們就沒有辦法證明漢普頓是被拖進暗門的了。

片刻後,恩波格爾彎腰從暗門裏鑽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裏面沒有人,閣下,你确定布蘭登騎士長真的進去了嗎?”

“我确定他進去了,但是也只能确定他進去了。”弗拉西斯瞥了那個暗門一眼,“子爵,與其來反複詢問我這件事,你還不如告訴我暗門通向什麽地方,裏面藏着些什麽秘密,這樣事情也許會更好解決。”

他沒有問恩波格爾在黑暗領域裏為什麽能看見東西,既然在自己的卧室裏設置了這樣一個暗門,還在裏面構建了黑暗領域,那麽他相信,恩波格爾身上是有能夠克制黑暗領域的魔法道具的。

恩波格爾看起來似乎打定主意要對暗門裏的秘密守口如瓶,他放棄了對暗門裏的通道的探索,返回到聖光囚籠的旁邊,把話題又轉回了一開始的方向。

“關于最初的問題,我還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閣下,為什麽你會在我妻子的房間裏?”

房間裏的“火焰”仍然在劇烈燃燒,被“點燃”的家具燒得噼啪作響,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個過度逼真的幻術。連弗拉西斯都無法在短時間內看穿它的真面目,這已經足以說明施法者在幻術領域的成就,又或者,這個火場幻術是不止一個施法者共同構建的。

弗拉西斯和漢普頓太謹慎了,如果他們破窗而入時再粗心一些,有人的衣角碰到了火焰,那麽就會發現只有布料燃燒的錯覺,而不會産生真正的被燒到的痛苦。那一片着火的衣角只會永遠維持着“燃燒”的狀态,不會有被燒成灰燼的時候——因為這場大火從始至終,都只是幻術造成的感官欺騙而已。

“因為這場燒得太巧的大火,我和騎士長是收到了火勢太大,普通魔法師無法用水魔法把它熄滅的報告,來查看情況的。原本以為子爵你不在家,但是看起來你對這場火早就知情。”

他把來查看情況的理由輕易帶過了,但恩波格爾卻不打算放過這個漏洞,步步緊逼:“可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早在白天我到聖殿作客的時候,您已經當着祭司長的面承諾過,暫停履行所有祭司應當承擔的職責了。”

他說得一點也不客氣,弗拉西斯卻沒有露出任何被戳到痛處的尴尬,“當然,收到報告的是騎士長,我只是個碰巧在場,來幫忙滅火的高階法師——騎士長的戰鬥技巧再高超,面對把整個莊園都燒起來的大火也不及法師有辦法,不是嗎?”

恩波格爾悻悻地閉上了嘴。

“既然你不打算告訴我暗門裏有什麽,那我就只好通知祭司長了……畢竟騎士團團長在祭典前夜失蹤,這對聖殿而言不是小事。”弗拉西斯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聖光囚籠的方向,補充道,“籠子裏的這位,我也會請其他祭司帶回聖殿,尋找讓它恢複原本形态的方法。我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不死生物的氣息,但不能确定,還需要進一步請阿倫卡祭司進行檢查——如果真的是子爵夫人的話,我會親自将她送回來,并且向你們夫妻道歉的。”

恩波格爾沒再反對,只是重新在聖光囚籠旁邊蹲下身來,低聲說:“可以讓我再跟薩曼莎說幾句話嗎?”

弗拉西斯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他,微微颔首道:“那你們聊,我先去聯絡今天輪值的祭司。”

他走遠了幾步,沒有離開聖光囚籠的控制距離,在靠近窗口的牆邊施法發動了聖殿獨有的聯絡法術。這個法術并不難,只是需要一點鎖定時間,但他還沒來得及鎖定輪值的德蘭祭司所在的位置,就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吸引了注意力。

另一個正在消耗魔力的法術在他試圖聯絡聖殿的瞬間,被外力強行切斷了。

與此同時,一柄灰白色的匕首從身後向他刺來,因為魔力供給被切斷而迅速反應過來的弗拉西斯本能地側身閃躲,幸好襲擊他的人動作并不是太敏捷,匕首鋒利的刀刃只削斷了他的一縷金發。

那縷沙金色的長發緩緩飄落在地上,被燃燒的“火焰”包裹在內,像被熔煉的金子,靜靜地躺在原地,閃爍着一點火光。

弗拉西斯沒有佩劍,只能先後退閃躲,他身上的防護法術已經全部在先前受到的攻擊中被破壞,瞬發的又只能短暫抵擋一次攻擊,房間裏的雜物太多,不利于他施法反擊,讓他的活動空間非常有限。

握着匕首襲擊他的恩波格爾展現出了不遜于不死生物狀态的萊因的身手,很快把弗拉西斯逼到了角落裏,卻沒能在短時間內對他造成很大傷害。

“看來你并不适合當刺客,所以才會被派來當商人。”弗拉西斯一邊用瞬發魔法抵擋他的攻擊,一邊刻意刺激他,“子爵,你放出了你的‘夫人’,卻不去管她,這是為什麽?”

聖光囚籠消失後,那只萎靡地蜷縮在地上的人形怪物仍然沒能站起來,聖光對它的傷害比想象中更大。從恩波格爾把它留在原地不管,卻來刺殺他這一點來看,弗拉西斯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麽那根本不是子爵夫人,要麽恩波格爾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他的這位夫人。相比之下,他更傾向後一種可能,因為恩波格爾手裏的那柄匕首對他來說非常熟悉。

在宴會上刺殺阿爾維拉的刺客,以及被轉化成不死生物的萊因,他們拿的匕首和弗拉西斯眼前的這一把,它們都是一模一樣的。

既然都是來自“堕落之地”的東西,那麽這一系列事件就能夠串聯起來了。

“不為什麽,你害死了萊因,又把我的妻子折磨成這樣。”恩波格爾忽然神經質地抽搐了幾下嘴角,咧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容,低聲道,“閣下,這難道還不能構成我想要殺你的理由嗎?”

話音未落,他的攻勢陡然淩厲起來,弗拉西斯猝不及防,被他抓住破綻一刀刺下!

匕首輕而易舉地劃破白袍,深深紮入了弗拉西斯的肩膀,猩紅的血液随着他拔匕首的動作飛濺而出,在雪白的袍子上浸染開來。

弗拉西斯吃痛地捂住肩膀,同時感到傷口一陣麻木,很顯然,匕首上附着毒藥或詛咒,而且蔓延得很快,他幾乎沒有為自己治療的時間。

“被‘嘆息之森’刺一刀的感覺怎麽樣?”恩波格爾的臉上仍然挂着那個古怪的笑容,他示威似的湊近了些,從鬥篷下伸出另一只手按上弗拉西斯的傷口,“你那漂亮的未婚妻也嘗過這感覺,可她被刺中時遠遠比不上你美。

“閣下,你會不會求饒呢?真想看到你向我求饒的樣子,那一定比你脆弱的未婚妻要迷人多了。”

弗拉西斯嘗試為自己施展治愈術,但情況和先前阿爾維拉遇刺時一樣,治愈術絲毫不起作用,他只能靠自身的神聖屬性來減緩被侵蝕的速度。

恩波格爾笑着回頭看了一眼仍然倒在地上的扭曲人形,後者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只能發出有氣無力的哀嚎聲。

“你說得對,我确實不在意被你困住的那個怪物,因為那根本就不是薩曼莎。真正的薩曼莎可沒有這麽脆弱,在黑暗領域中,她就像是女王——我猜,布蘭登騎士長說不定已經成為被她捕食的獵物了。”

弗拉西斯緊緊地皺着眉,傷口流出的血雖然沒有變黑,但已經把白袍染紅了一大片,而且血跡還在繼續蔓延。在無法為自己進行治療的情況下,他撐不了多長時間。

“匕首上的詛咒……究竟是什麽?”他喘息着問。

“哦,你這樣可憐地問我,那麽告訴你也沒關系,反正你聽了一定高興不起來。”

恩波格爾得意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嘲笑他。

“我早就将解除詛咒需要的材料送給了你,可是你只把它當作小姑娘的玩具,這可怪不得我。”

弗拉西斯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立刻被他掩飾住了:“莉莉安?”

“不止。”恩波格爾搖了搖頭,表情越發得意起來,“還有和萊因一起送給你們的好東西。”

他發現了弗拉西斯眼裏的驚訝,并以此為樂:“閣下,像你這樣被光明女神眷顧的寵兒,有沒有想到會有被來自陰暗水溝裏的老鼠打敗的一天?”

弗拉西斯脫力地靠着牆滑坐在地上,身上的血在牆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但他沒有如恩波格爾所願示弱,反而露出一個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的微笑,柔聲道:“既然連你都說我被女神眷顧,那我又怎麽可能就這樣失敗呢?”

他的藍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顯現出溫暖的顏色,即使是這樣狼狽的情況下,他看起來仍然絲毫不焦躁難堪,失血過多導致的臉色蒼白,也僅僅只是讓他顯得更虛弱一些而已。

這份沉着更加激怒了恩波格爾,他在弗拉西斯面前蹲下身來,隐藏在鬥篷陰影下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屬于“恩波格爾子爵”的精明和能幹,只剩下神經質的笑容和不自然的抽搐。他伸出左手食指,在弗拉西斯被匕首刺穿的傷口上用力戳了戳,看着傷口湧出更多的血,卻又被他的手指堵住,忍不住得意地咧了咧嘴。

“你知道嗎?我接到來協助陷害你的任務時特別高興,一想到被貴族們捧上天才位置的你會因為我從天堂跌入地獄,我就高興得渾身顫抖。”他似乎篤定弗拉西斯忙着清除詛咒帶來的麻痹,無暇用魔法攻擊他,越發肆無忌憚地靠近,幾乎貼到了弗拉西斯的面前,“真的見到你時,我卻又有些舍不得了。這麽漂亮的你,要是落得跟萊因一樣的下場,那未免太讓人覺得可惜了。所以我改變了計劃,以小貴族的身份接近你,只用了些小手段,就把假消息傳到了你那裏,是不是很簡單?”

弗拉西斯猛地想起了“幽靈”,他們的最後一次聯系是那張寫了恩波格爾名字的紙條,之後就再沒收到過他的消息。而他記得,那張紙條是使魔送來的,他并沒有見到“幽靈”本人。

“你對‘幽靈’做了什麽?”

“一個情報販子,他的仇人多得是,又需要我做些什麽呢?”恩波格爾短促地笑了幾聲,連那個名字都不屑于重複,“相信我,除了給他放出我有格格獸的消息以外,我什麽也沒做。”

弗拉西斯并不相信他的話,但現在他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擔心自己的朋友了。被匕首刺傷不過短短幾分鐘,他的整個右肩已經徹底麻痹,連擡起右手的動作都做不到,更別提為自己進行治療了。再這樣下去,用不着恩波格爾再刺第二刀,他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是誰派你來的,能告訴我嗎?”他虛弱地仰起頭靠在牆上,手上沾滿了自己流出的血,連臉上都有血跡,看起來狼狽極了,“我想到了現在,你應該不屑再隐瞞這件事了。”

恩波格爾搖了搖頭,用手指抹幹淨了匕首上的血,然後擦在自己的黑鬥篷上:“我不會告訴你的。”

他像個訓練有素的刺客,熟練地把那柄灰白的匕首插進靴筒裏,然後湊近了些,用手撩起弗拉西斯的一縷沾了血的金發,眼神複雜,“你現在還想用這種方法從我嘴裏套話,難道誰派我來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嗎?要知道,你無法去除匕首上的詛咒,也無法為自己治療,再這樣繼續流血不止……你會死。”

“好吧,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了。”

恩波格爾怔了怔,他原以為弗拉西斯會用盡可行的方法誘使他說出真相,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地放棄了,“你不想知道了?”

“我當然想知道,只是你不肯說的話,我也還有別的辦法。”弗拉西斯仍然以先前的姿勢倚在牆上,朝他所在的方向笑了笑,視線落點卻顯然不在他身上——他并不是在對他笑。

恩波格爾一驚,正想要回頭,冰冷的劍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漢普頓從他身後轉出來,滿臉嫌棄。

“你也太得意了吧,連我在你身後站了這麽久都沒有發現?”

騎士的身上血跡斑斑,看起來卻沒有受嚴重的傷,他把恩波格爾身上的東西搜了一遍,然後打暈了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卷黑色的繩子把他綁起來。确認恩波格爾已經昏迷後他才把弗拉西斯扶了起來,皺着眉盯着他的傷口發愁:“要怎麽處理,你有辦法嗎?”

弗拉西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和阿爾維拉遇刺時的情況一樣,我對自己施展治愈術沒有作用。”

嘴上這樣說,他卻在恩波格爾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指在漢普頓的手心寫起字來,示意他去把恩波格爾的眼睛也蒙上。

漢普頓照做後,他才放心地開始用唇語和他交流。

“把我給你的東西拿出來吧。”

他先前把裝有莉莉安香腺提取物和安德瑪幻蝶幼蟲黏液的瓶子交給了漢普頓,讓他代為保管,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漢普頓在他的指示下将兩種液體以大致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然後撕開傷口附近的袍子,把那淺紅色的黏液倒在了他肩上的傷口位置。

傷口的血肉被激起了一股白煙,弗拉西斯吃痛地皺起眉頭,握緊的左手骨節都泛出青白來。漢普頓一邊替他把黏液在鮮血淋漓的創面上鋪均勻,一邊把自己的右臂遞給他:“疼就咬我。”

弗拉西斯搖了搖頭,臉上明晃晃地寫着嫌棄,他瞥了騎士那根肌肉流暢卻有不少傷痕的手臂一眼,忍不住推了推他,無聲地問:“你的铠甲呢?”

“被熔掉了。”漢普頓聳了聳肩,“暗門裏的那怪物很難纏,我又看不見,被她擺了一道。”

他從弗拉西斯還算幹淨的白袍下擺撕了一截,替他把傷口流出來的污血擦幹淨,然後問:“有繃帶嗎?”

弗拉西斯從空間戒指裏取出繃帶給他,漢普頓又扯了繃帶替他把傷口綁起來,确認沒再流血後松了口氣,總算有時間問別的問題了。

“你怎麽知道這惡心兮兮的東西有用?這個紅發小子又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幾句話說不清楚,回去再說吧。”弗拉西斯試着動了動右手,發現麻痹感已經減輕了不少,看來恩波格爾沒有騙他,“幫我把恩波格爾和那邊奄奄一息的怪物帶上,我這就聯系聖殿。”

他重新施法與德蘭祭司取得了聯系,後者原本正在準備晚間禱告,看到他和漢普頓的慘狀很是吃驚,表示會立刻帶人來增援。

做完這些,他才感到一陣眩暈湧上來,來勢洶洶,霎時像漲潮般淹沒了他。

弗拉西斯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醒過來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鑽進來,讓他意識到天已經亮了。他從床上坐起來,環視一周,沒發現別人,倒是在桌子上發現了一份早餐。

莉莉安從床腳的位置跳上床,優雅地踩在被子上踱到他面前,撒嬌似的呼嚕了兩聲,把小腦袋湊到了他的手邊。弗拉西斯順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和脖子,見她享受地蹭了蹭自己的手,心情有些複雜。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肩上被重新包紮過的傷口,發現它已經開始結痂愈合了,右臂的活動也沒有受到影響,詛咒應該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另一方面,繃帶包紮的手法是阿倫卡祭司慣用的,這讓他更加放心了。

漢普頓當然是不在的,祭典定在中午舉行,他現在應該忙得連一點空暇時間都沒有。偌大的聖殿總部,現在說不定只有他一個閑人。

弗拉西斯起身換了衣服,把桌上的早餐吃了,然後決定趁這難得的閑暇時間去醫療區看望阿爾維拉——不知道漢普頓有沒有把兩種黏液能夠解除詛咒的消息告訴阿倫卡,他得去看看。

因為多數人都在聖殿外的大廣場附近忙碌,醫療區比平時安靜得多,他帶着莉莉安一路走到阿爾維拉的房前都沒有遇到人。輕輕敲了敲門後他推門而入,發現阿倫卡祭司正在桌子前配藥,聽到聲音後擡頭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到來并不意外。

“你醒了?比我想象中要早,傷口感覺怎麽樣?”

為了避免小淑女調皮碰翻東西,弗拉西斯把跟在他身後的莉莉安抱起來,這才走進房間裏,向阿倫卡祭司微微颔首:“謝謝你替我處理傷口,已經好多了,施法也沒有問題。”

阿倫卡祭司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視線落在伸出爪子撥弄他的金發的莉莉安身上,語氣裏難得有了調侃的意味:“你可得看好這位小淑女,別讓古特看到了。”

弗拉西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開玩笑,也跟着露出一個笑容。

“阿爾維拉還好嗎,布蘭登騎士長應該已經把材料帶給你了?”

“嗯,我正在根據她的情況試着調整比例。”阿倫卡祭司示意他先坐下,自己揮手點燃了一朵火苗,對罐子裏混合的黏液進行加熱,“海瑟薇小姐的情況比你複雜得多,詛咒侵蝕她的身體時間太長了,而且她對詛咒的排斥遠不及你強,也許等莫西祭司回來再對她進行治療會好一些。”

“……今天是祭典,莫西祭司不在聖殿嗎?”弗拉西斯有些意外,“他昨天還在的。”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對他也不熟悉。”阿倫卡祭司擦了擦手,然後把開始冒泡的黏液從火上取了下來,“你的意見呢?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們先開始嘗試治療也行。”

弗拉西斯當然不想讓莫西祭司繼續參與到阿爾維拉的治療當中,畢竟雖然恩波格爾沒有說出他的協助對象是誰,但是他已經基本鎖定了莫西祭司——能暫時避開他,不讓他知道他已經得到解決詛咒的辦法,當然再好不過。

“我也想等,但也許阿爾維拉等不了太長時間。”他遲疑地看了治療法陣裏沉睡的阿爾維拉一眼,最後還是選擇先由他們開始治療。

阿倫卡祭司似乎也贊同他的意見,點了點頭,把黏液和其他幾種藥劑混合在了一起,攪拌後用藥瓶裝了起來。

“那就開始吧。”

黏液混合的比例是阿倫卡祭司根據漢普頓的複述調整的,由于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目前只有弗拉西斯一個試用者。但弗拉西斯現在的情況和普通的皮外傷沒有什麽兩樣,所以他大膽地把自己改良的版本用在了阿爾維拉的治療中。

他把阿爾維拉腰間遲遲沒有愈合的傷口用鋒利的刀片又撕開了些,然後将溫熱的藥劑緩緩倒在上面。半透明的淺紅色藥劑接觸到那處已經變黑的皮肉後激起了一股白煙,“滋”地一聲響後,傷口像被腐蝕般冒出了細小的泡沫,黑色的腐肉迅速壞死,被在旁邊幫忙的弗拉西斯細心地割去。

似乎是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地上的莉莉安呼嚕幾聲,有些不安地蹭了蹭弗拉西斯的腿,得到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才重新趴了下來。

見傷口有明顯好轉,阿倫卡祭司才放心地将剩下的藥劑給阿爾維拉灌服下去。

“……接下來,就看她能不能抵抗藥劑和詛咒帶來的傷害了。”

雖然被相同的詛咒匕首刺中,不過阿爾維拉和弗拉西斯的情況其實很不一樣。阿爾維拉只是個柔弱的貴族小姐,不僅身體素質遠遠比不上弗拉西斯,對詛咒的抗性也遠比弗拉西斯低。另一方面,現在和昨晚的緊急情況也不同,因此阿倫卡祭司謹慎地調整了黏液的比例,同時也添加了其他藥劑稀釋它們的濃度,畢竟誰也不知道,對弗拉西斯起作用的濃度在阿爾維拉身上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

弗拉西斯把割下來的腐肉小心地收集起來,隔着阿爾維拉遞給了阿倫卡祭司,然後摘掉手套,俯下身察看阿爾維拉的情況。

少女精致秀美的臉龐仍然像紙一樣蒼白,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阿爾維拉原本隐隐泛青的臉色在喝下藥劑以後似乎有了一些好轉。他有些擔心藥劑對她無效,試着施展了先前不起作用的治愈術,卻驚喜地發現阿爾維拉腰間的傷口在法術的作用下開始愈合了。

阿倫卡祭司也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放下藥瓶示意他繼續施法,“你繼續,我去調整法陣穩定她的傷勢。”

無論如何,至少事情向好的方向發展了。弗拉西斯在傷口徹底愈合後停止了施法,然後協助阿倫卡祭司把第二管藥劑調和好,這才松了口氣,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祭典快開始了,”阿倫卡祭司看了看窗外的太陽,大約估算了一下時間,關上門和他一起往外走,“我回房間換件袍子,要一起過去嗎?”

弗拉西斯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謝了,不過……我現在還在停職,沒辦法跟你一起入場。”

阿倫卡祭司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滿眼不可思議。

“今天早上我沒去參加晨會,但聽說是場很熱鬧的會議,原來是因為你被停職了。不過……祭典前夕沒了戰鬥祭司,這次祭典的安全豈不是只有騎士團負責?”

萊因被轉化成不死生物的那天,莫西祭司和阿倫卡祭司共同為他檢查過手上的漩渦圖案,但由于新送來了幾個重傷者,檢查結束後阿倫卡祭司就離開了,并沒有參與後來的事。沒想到過了幾天他還不知道,弗拉西斯無奈地為他進行了解釋。

“有人指控我詛咒萊因,最終把他害死,我直到現在都拿不出證明我沒有做過這件事的證據。”他擡起手,好讓對方看自己手上已經靜止的漩渦圖案,“萊因徹底死亡後,這個被當作施咒者身份證明的‘哈索托之眼’也不動了,我沒辦法證明自己,只好先暫停一切祭司的工作。”

“……你會做那麽肮髒的事情?”阿倫卡祭司顯然不覺得那個詛咒是他幹的,嫌惡地避開弗拉西斯伸出的右手——準确來說是右手上那個令人生厭的黑色漩渦,不以為然地低聲道,“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會用這種肮髒手段來證明自己。”

從字面意義上理解,他這麽說,顯然是認為萊因身上的詛咒跟他沒有關系。弗拉西斯對自己能受到他的信任有些意外,臉上的表情舒展了些,露出一個微笑來:“謝謝你的安慰,但願我能早日擺脫這塊難纏的污漬。”

“污漬之所以讨厭,就是因為它們有時過于頑固。”阿倫卡祭司瞥了他手上的黑色漩渦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祝你好運。”

他們很快在阿倫卡祭司的房門前分手,弗拉西斯繼續前行,帶着莉莉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漢普頓正站在門前,一臉不耐煩地等着他:“你跑到哪裏去了?我只是出了個門,布置好巡防再回來,你就不見了。”

他已經換上了騎士團團長的正式制服,白色的制服上綴着金色繡邊,金紅相間的绶帶挂在肩上,顯得比平時更加英俊逼人。

“去看了阿爾維拉,和阿倫卡祭司一起為她配了藥。”弗拉西斯打開了門,讓他和跟在自己身後的莉莉安先進去,随後自己也踏進房間,反手把門關上,“你怎麽來了?祭典不是要開始了嗎?”

“我只是個帶隊巡邏的,沒必要早早等在那裏。”漢普頓俯身抱起蹭在他腿邊撒嬌的莉莉安,熟練地撓了撓她的下巴,引得小淑女舒服地呼嚕起來,在他寬大的掌心裏蹭了蹭腦袋,“有些東西給你看,昨天在暗道裏拿到的,說不定你能發現些什麽線索。”

他換了左手逗弄莉莉安,空出右手取出一個卷軸,把它遞給了弗拉西斯,“幸好我先把它的胳膊砍了下來,那個燒焦的怪物身上竟然帶着一個光屬性的卷軸,如果我再大意一點,說不定就要成為第一個死在聖殿法術下的聖殿騎士團團長了。”

“聖殿的法術?可是我對付的那一只很害怕聖光囚籠,即使要用卷軸施法,它們也不應該使用聖殿的攻擊法術……”

弗拉西斯重複了他的用詞,一邊分析一邊皺着眉接過了那個小巧的卷軸,入手看清楚後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卷軸上密密麻麻的字符看得漢普頓眼花缭亂,但對他而言,這些內容是能夠倒背如流的。

“……‘埃爾娜的審判之箭’。”他陰沉着臉,緩慢但篤定地說出了一個名詞。

“什麽?”

“‘埃爾娜的審判之箭’,這是我最擅長的大型攻擊類法術,早在我還駐守在‘起源地’時就是這樣。”他根本用不着再看第二遍,因為卷軸上抄寫的法術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我想,如果你沒有殺死那個怪物,或是沒有從它身上發現這個卷軸,說不定下一個要死的人,就會死于卷軸上的這個法術。”

這麽說是有理由的。據弗拉西斯所知,在目前的聖殿總部有能力施展這個法術的,包括他在內不超過十五人,而在這十五個人之中,他對這個法術的熟悉程度應該排在很靠前的位置。他平時慣用的攻擊魔法就是“埃爾娜的審判之箭”的簡化版本,經過他自己的改良後大大縮短了施法時間,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在少數,要把這個法術跟他聯系起來再簡單不過。

弗拉西斯盯着那個卷軸,越發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把漢普頓拖進暗門的怪物動作敏捷得猶如閃電,由它來使用卷軸施法,只怕對方死之前根本無法發現施法者是誰。只要通過法術留下的痕跡判斷出這是“埃爾娜的審判之箭”,再加上一些或真或假的“證據”,要把施法殺人的嫌疑推到他身上再簡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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