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道自己和楊真還有這麽一段淵源之後,餘心心定了許多。喬喬很快給他提供了作戰秘籍的下冊,但他用得上的時候不多,因為他和楊真是越來越熱絡了。
楊真挺喜歡親他的,沒人的時候就湊過來,把他親得渾身燥熱,然後就扔下人不管。
“收回前言。”餘心說,“你特別壞。”
楊真舔舔嘴巴:“啊?”
餘心紅着臉把自己衣服拉好:“壞出汁了。”
楊真覺得他在誇自己,很高興,伸手捏捏他鼻子。
但這熱絡沒持續幾天,餘心又開始不來了。
楊真心道這人玩兒上瘾了。他掐指一算,餘心有四天沒來了,于是等到關了店門,便自己去餘心家裏找他。
已經很晚了,餘彬彬的鋪子還開着門,一個紮着馬尾辮的高瘦姑娘在路邊抽煙。餘彬彬蹲在地上,正在檢修一輛造型十分牛逼的川崎忍者。
楊真忍不住連看那輛車幾眼,順便跟餘彬彬打了聲招呼,直接往樓梯上走。
“心哥不在。”餘彬彬說,“他出門了。”
楊真很疑惑:“他去哪兒了?好幾天沒去我那裏吃飯了。”
話音剛落,他眼角餘光瞥見方才還在起勁戳手機的那姑娘長馬尾一甩,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朝自己看過來。
楊真:“……?”
餘彬彬連忙介紹:“我女朋友,喬喬。”
喬喬笑得特別熱情:“楊哥好!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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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真莫名其妙,草草打了個招呼。“餘心去哪兒了?”
餘心去幹正事了。
對一個黑道流氓來說,餘心幹正事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
每一個黑道大哥除了手下一幫馬仔,頭頂上還得有另一個大佬。餘心的大佬叫龍哥,管着包括德勝街在內的十三條街,很威風。
但龍哥年紀大了,說自己要退休,打算金盆洗手。
包括餘心在內,他的馬仔們都找不到金盆,于是搞了個銅盆過來,意思意思。餘心今晚就是去參加龍哥的洗手大會的。
“在珍鮑樓開席。”餘彬彬說,“聽說一桌要一萬塊,東西好得不得了。”
楊真想了想餘心參加這種宴會的模樣,想不出來,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了。“你怎麽不去?”他問餘彬彬。
餘彬彬眨眨眼:“心哥不讓我去。”
楊真又沉默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底都快給餘心掏挖幹淨了,還是主動掏挖的,但餘心的事情,他知之甚少。
之前是沒有興趣知道,後來是每天摸他,沒想起要問。現在終于逮住個機會,不問白不問。
珍鮑樓三樓,“全家富貴”包廂。
包廂裏滿滿當當擺了六張桌子,都是龍哥的心腹。能來到這個包廂吃鮑魚的,絕不是泛泛之輩,餘心算是比較年輕的一個了。
他喝了很多酒,臉紅着;吃了幾打鮑魚生蚝,喝了幾碗甲魚湯,汗一層層地冒出來。
德勝街是老街,窮,舊,偏。所以他身為德勝街的地頭蛇,也是十三街裏最不起眼的一個。身上穿的自然不如別人光鮮,坐他隔壁的東哥十根手指上戴了十三個戒指,晃得他頭暈眼花。
餘心一般不會喝這麽多,在外頭喝酒,他特別謹慎。但今天他心裏有事情,一杯接一杯,沒了準。
他有點兒醉意,起身到外頭去放水。上了廁所回來,正好瞧見龍哥在走廊抽煙。
龍哥沖他招手,餘心連忙走過去。
講了兩句閑話,龍哥單刀直入:“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考慮清楚了麽?”
餘心也點了一支煙,和龍哥一起靠在窗邊。
龍哥金盆洗手是因為要和老婆一起陪着女兒出國念書。他把手裏頭的所有生意都清了,有的斷了,有的給了他信得過的人,甩甩衣袖就能走。他雖然管着十三條街,但卻沒有沾過太過分的東西,事事都在邊緣,也事事都能脫身。
“彬彬怎麽沒來?”龍哥換了個問題。
“今天去見女朋友爸媽。”餘心撒了個謊。
龍哥笑了笑:“你很保護他。”
餘心這回坦率了:“嗯。”
“我記得你還供他去讀職校,可惜沒讀出什麽本事來。”龍哥問餘心,“你倒是學得不錯,可惜沒讀下去。”
“是啊。”餘心笑了,“二十幾歲人了,最遺憾就是沒有好好念書。”
兩人又悶不吭聲地抽煙,等一支煙抽了一半,龍哥終于又問起了方才的問題:“怎樣?你接不接?”
餘心手裏的煙灰抖了抖,落到窗外頭。
德勝街有兩個賭錢的地方,但無非是打打牌,買買□□。德勝街上也有幾個雞窩,裏頭的女人倒也算是安分,沒有鬧出過什麽事情來。這幾個地方本身就是德勝街的一部分,餘心習慣了,街上的人也全都習慣了。
可龍哥說的這件事,是餘心從來沒碰過的。
“我管的十三街裏,只有德勝街是最幹淨的。”龍哥說,“但是現在換昌哥來管,他已經說了,你那邊也要走白線。”
餘心緊緊閉着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龍哥,這路我不能走。我不能害了德勝街。”
以前不是沒有賣粉的人到德勝街來過,全被餘心打跑了。德勝街太老了,太舊了,像他的家。街上的這個阿公那個阿婆,全是看着他長大的。他父親死得早,母親也沒時間管他,幾乎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餘心不敢傷他們的心。
他以為龍哥會勸他,但龍哥沒出聲,只是狠狠吸了幾口煙,把煙蒂扔到了樓下。
“好,心仔,龍哥最後幫你一次。”龍哥說,“我去找昌哥,總之,□□不入德勝街。”
楊真半夢半醒之間,聽見樓下的卷閘門哐哐哐地響。
他以為是醉漢認錯了地方,開窗吼了句:“走錯路了!”
樓下那人擡起頭看他,他才發現是餘心。
餘心一身酒氣和煙味,熏得楊真皺眉。他把餘心趕去洗澡,餘心進去時挺清醒的,出來的時候眼神都迷了,內褲也穿反了。
“穿好。”楊真指着他內褲說,“不然我就扒了,幫你穿。”
餘心打了個噴嚏,站在床邊脫了內褲,掉個頭,穿回去。
楊真:“……”
他在餘心面前晃晃手掌:“你知不知道這裏是我家?”
“知道。”餘心爬上他的床,自動自覺睡在裏側,“彬彬你睡外面,你夜尿多。”
楊真給他腦袋直接來了一巴掌,然後轉身泡了杯茶,命令他喝下去。餘心喝完了,打了個嗝,抱着枕頭坐在床上發呆。
他頭發還濕着,圓眼睛有些無神,臉上是紅的,迷迷糊糊時甚至顯得有些稚嫩。
楊真跪在床上,吧唧親他一口:“你今晚不是去吃那什麽龍哥的席了?鮑魚大只嗎?”
“很大只。”餘心比劃給他看,“哇,雙頭鮑啊,我吃了三個。”
他絮絮叨叨地說席上的各種好吃的,楊真湊過去聞他脖子上沐浴露的氣味,沒好氣地說:“比我做的都好吃是吧?”
餘心十分誠實:“嗯。”
楊真戳他看不見了的酒窩:“我記住你說的話了,明天不給你飯吃。”
餘心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呆呆看着前面,眼眶泛起一點紅。
“龍哥不做了。”他低聲說,“我舍不得他……”
楊真從餘彬彬那裏聽了一些龍哥的事情。餘心父親死之後,那筆高利貸沿襲着父債子還的舊俗,落在了他和他媽媽頭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餘心的媽媽在飯店幫廚,掙得很少,實在還不上,餘心于是就決定不讀書,去打工還債。他去一家夜總會門口發小廣告,第一張就發到了龍哥手上。龍哥見他實在矮小,就多問了幾句,然後大手一揮,幫他把那幾萬塊的高利貸還了,從此讓餘心跟着他。
他讓餘心給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每天好好地去學校上學,下課的時候順便去小賣部幫忙賣賣東西,放學了就去幼兒園幫龍哥接女兒。這差事餘心一做就是六年,直到高中畢業。
“龍哥是好人嗎?”楊真一邊給他剪指甲一邊問他。
餘心點點頭,眼睛濕漉漉的:“是好人。”
“在你眼裏誰都是好人。”楊真哼了一聲,“我是最好的那個,記住了。”
餘心搖搖頭:“不是,龍哥是最好的。他特別保護我,他說德勝街可以沒有賭坊沒有雞窩,可以全都做正行生意……他說要我好好做人,我可以做一個好人……我沒做到,我這流氓……”
他越說越小聲,搖搖晃晃,偶爾抽抽鼻子。
楊真煩了,剪完左手就把他推開:“龍哥龍哥龍哥,你這麽舍不得,是不是喜歡他啊?”
餘心被他推倒在床上,仍抱着枕頭,看着楊真下床洗手。
“龍哥是好人。”他執拗地說。
楊真擦幹淨手,把燈關了:“是是是,好人,你最喜歡他。睡覺!別吵,我明天起得早。”
他爬上床,躺在餘心身邊,然後聽到餘心小聲又說了一句:“不過我最喜歡你。”
楊真:“……”
他一把抓住餘心的手腕:“說什麽?再說一遍?”
餘心的手很熱,聲音也是軟的,邏輯一點兒都接不上:“白斬雞最好吃,鹽焗雞比鹵雞好吃……”
楊真又高興,又覺得從醉鬼口裏聽到表白很令人郁悶,于是不甘心地追着餘心問:“是不是喜歡我?是不是?再說一遍?”
餘心胡亂“嗯”了一聲,繼續和他探讨兩頭鮑和生蚝的味道。
楊真一顆心蠢蠢欲動,忍不住在黑暗中湊近他親了一口,覺得不夠,又把手放在他腰上,順着褲頭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