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談話和手足無措

生活中,總會有這樣這樣兩種情況。

第一種:和別人吵完架之後,總會再去想這個吵架的過程。然後開始自責,當時我應該這麽和他吵啊!哎,當時我怎麽沒想起來呢!我本來應該吵的更好的啊!怎麽就被氣哭了呢!當時太不冷靜了,太不冷靜了。

第二種:和別人談話之前,總會打上一肚子的腹稿。把對方說的自己說的,全部考慮在內,覺得滿意了,終于可以睡覺。結果第二天一談話,什麽都忘了,或者說原本想說的突然覺得說了沒什麽意思。結果,還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了當的完成了談話。總之,是一種突如期來并且難以描述的倦怠感,讓你什麽都不想說,什麽也說不出,一肚子腹稿在一秒鐘內消化的一幹二淨。

而段凱澤此刻,就是第二種情況。

他和千羽已經面對面坐了整整十五分鐘,段凱澤少有地挺直了身板兒,雙手也板正地放在膝蓋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很嚴肅的氣息。

“坐這兒累不累?要不咱麽到沙發上坐着?”這是段凱澤展開談話後的第一句話。

略感無奈地抿嘴笑了笑,千羽起身走到沙發的一角落座。段凱澤也趕緊屁颠颠地站起來,跟着千羽坐到了人家身邊。

接着,又是沉默。

“你這麽坐這着累不累?要不,躺我腿上?”段凱澤說着,往外挪了挪,方便千羽能躺在自己腿上。

千羽盯着段凱澤看了能有一分鐘,看的段凱澤都有些窘迫,終于還是蹬掉了拖鞋,躺到了段凱澤的大腿上。

理着千羽的頭毛好一會兒。

“你這麽……”

“段凱澤,你要實在沒法說出口,你就交個報告吧。”被段凱澤揉毛揉得正舒服的千羽眯着眼睛開口。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怎麽說似乎都太羅嗦。

聽了段凱澤的話,千羽伸手摸了摸段凱澤的頭毛“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不用顧忌那麽多。”

“我不是一個好Alpha。”段凱澤深呼吸,繼續道“但我想成為一個好Alpha,我想好好照顧你,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之間的關系,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在想。但昨天我突然發現,我想的方法都不是我自己可以接受的,所以……”想了半天,段凱澤低頭看向千羽“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麽了。”

“你想好好照顧我?”千羽對上段凱澤的眼睛,反問道。

“嗯。”毫不猶豫地點頭。

“嗯……”千羽說着,捧着段凱澤的臉,支起上身,輕輕地吻了下段凱澤的額頭。“那請照顧好我吧。”說完,千羽起身走向卧室“你昨晚翻了一晚上的身,我都沒睡好。”

看着千羽關上的卧室門,段凱澤還是有點懵。

他從昨天懵到今天,最清醒的時間竟然是昨天晚上打腹稿的時候。

千羽告訴段凱澤孩子沒了的時候,段凱澤除了震驚就是懵逼,好一會兒都是機械性沒有其它情感的狀态。待段凱澤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看見千羽情緒崩潰的大哭,看千羽悲傷又自責的樣子。段凱澤除了心疼就是心疼,心疼到完全沒有考慮到那個已經消失的小生命。

待千羽脫力睡着,他才有心思去想關于那個孩子的事情。

去推測那個孩子是什麽時候有的,什麽時候走的。結果想來想去,其實就他和千羽之間就那麽一次沒有在一起,那孩子消失也就只有可能是那次,就是在日本那次。

可就算已經得出了結果,但還是翻來覆去的想。沒意義也要想,好像多想一點罪惡感就會少一點。

相比于千羽,段凱澤對于這個孩子的感情最多不過是愧疚。這樣說或許有些冷血,可事實就是段凱澤當初只是貢獻了一顆精子,完全沒有參與孩子的成長,孩子就已經沒了。他根本來不及,也不可能去和孩子建立除了血緣外更深的羁絆。

要是說有其它情感,不免有些誇大其詞。

因此,段凱澤當時的失态,多是因為千羽。

他一直難以想象千羽被Alpha圍攻時的感受,或者說,他一直逃避去想那個畫面。可這次,他卻克制不住自己去想。

去想當時的千羽有多難,獨自面對Alpha的時候,獨自待在病房的時候,獨自被告知孩子沒了的時候……

想着想着,心口就酸澀起來,被撒了硫酸一樣,又澀又疼。

直到汽車追尾,他終于被拉出了這種窒息如泥沼般的情緒。感受到碰撞的一剎那,他的心髒似乎都被撞了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千羽,見千羽無事,一顆跳的激烈地心髒才算平穩下來。

忽然間就意識到,如果千羽受到什麽傷害,那是他堅決難以接受的事情。

當千羽從樓梯上滾落的剎那,當遭受撞擊的剎那,他想的只有千羽,眼裏也只有千羽。

當他溫柔地安撫千羽,或是千羽溫柔地安撫自己,他才能切實地感受到幾近停止的心髒再次跳動起來。

亂糟糟的情緒塞滿了腦子,腦子不夠用就鑽進胸口,整個人都悶得難受。憋得慌,一種無能為力,無法改變的憋悶。

他一直是不想傷害千羽的,從頭到尾,除了第一次的酒後失态,段凱澤一直在盡自己的全力對千羽好。

但日本之行卻告訴他,他如果真的像自己以為的盡了全力,千羽就根本不會受傷。事實告訴他,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忽視着千羽。不然依照段凱澤的細致,他本不可能犯那麽多錯誤。

段凱澤不知道他為什麽做不到單純地對千羽好,那種沒有感情基礎的,只是單純的愛護,段凱澤竟然做不到。這種事情段凱澤向來擅長,‘紳士、細心、perfect’一切美好的詞彙都是段凱澤身上的标簽,但這一切對着千羽,卻完全做不到了。

所以段凱澤才産生了放千羽走的想法,既然連表面的溫情都給不來,不如讓他另尋幸福。

‘在離婚之前要做一個愛他的好Alpha’這樣告訴自己之後,段凱澤發現自己似乎能做的很好了。

他會完全下意識地留心千羽的喜好,記住他更喜歡吃什麽,不那麽喜歡吃什麽;哪怕處在深度睡眠,也能感覺到千羽蹬了被子,迷迷糊糊地把人圈進自己懷裏;天氣熱一點暖一點,哪怕在公司開會也要出去打電話告訴千羽,讓他出門時增減衣物;千羽口渴或者饞嘴了時候,往往千羽還沒開口,他就似乎有感應似的把千羽需要的給他……

段凱澤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像突然放下了包袱似的,這麽輕松而愉快地把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千羽面前。

他明明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告訴自己‘要做一個愛他的好Alpha’的。

為什麽那時候竭盡全力也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就算憑借本能都做的這麽好呢?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段凱澤這樣告訴自己,同時謀劃着不傷害千羽名譽的離婚辦法。

可當千羽告訴他‘他們有過一個孩子’的時候,段凱澤感覺整個人的世界,一直以來的想法,都轟然崩塌。

當回到家裏,老媽給他打了電話,他将亂哄哄的情緒用幾聲抽泣全部爆發出去之後。

挂了電話的段凱澤就徹底冷靜下來了,腦子裏面塞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像一下子就蒸發光了。

只剩下四個字‘不能離婚!’

段凱澤也不知道為什麽,腦瓜子清淨了之後就出現了這麽個想法。

正常的情況不應該是得知了千羽因為他受到了那麽大的傷害,更應該放他走麽?

現在的情況和想法,顯然不正常。

段凱澤知道這不正常透了,但他偏偏就要按照這個不正常的想法來。

段凱澤的媽媽沒多久就趕來了,看着段凱澤直接眼淚就掉了下來‘千羽怎麽樣了……’

‘媽,千羽睡着呢……’段凱澤有些無奈地遞給老媽紙巾,讓老爸扶着老媽坐下。

勉勉強強憋住了哭聲,段媽媽開始問事情的經過。

把自己推測的和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講了,段媽媽哭成了淚人。這要是別人兒子,段媽媽一準就罵上人渣了,可這個‘人渣’是自己兒子,只能憋屈地掉眼淚。

段爸爸倒還冷靜,借着關系直接幫段凱澤聯系到了當時那個醫院的日本醫師。确定了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段爸爸挂了電話。

‘你真不喜歡千羽?’段爸爸問道,垂着眼睛又想了想,不待段凱澤回答又開口‘你要是真的接受不了,現在離婚還來得及,我把你們想辦法。’

段凱澤第一次見他爸這麽嚴肅,嚴肅的臉上連褶子都沒了,就是一光溜的撲克臉。

還沒待段凱澤反應,段媽媽先不幹了‘你幹嘛,你不想兒子好是不是,千羽那麽好的孩子,上哪找去。當時結婚的時候怎麽說的來着,這會孩子沒了你不要人家了?!你們Alpha,我算看透了,個頂個的渣!’

段爸爸看了段媽媽一眼,又轉向段凱澤,才開口道‘就是因為千羽是個好孩子,我才讓他們離婚。’

段媽媽一聽,頓時明白了自己老公的意思,也不吱聲了,也看向段凱澤。就段媽媽而言,她肯定是不想兒子離婚的,她喜歡千羽喜歡的不行。可她喜歡不頂段凱澤喜歡,要是兒子一直這麽對人家,千羽就是活脫一悲劇。不能自己家兒子就是兒子,人家孩子就不當人。離婚?不離婚?段媽媽是糾結的很。

不過,不管段媽媽和段爸爸怎麽想,過日子的都是人家兩個。

說到底,還是得看段凱澤和千羽的态度。

且不知道千羽怎麽說,段凱澤回答相當斬釘截鐵‘我不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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