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汗水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林淵的試鏡一表演完，整個制作組都沉默了。

小林銘浚這個角色一開始是許軒之的，同樣的戲份許軒之也拍過，同樣是送壽桃，同樣是說着“你這麽笨”将小聞泰寧趕走，許軒之就演得跟個纨绔子弟一樣，不屑與鄙視都寫在臉上。而到了林淵這裏，小林銘浚的形象就完全颠覆了。

短短的一段戲，下車一瞬間，林銘浚被迫接手林家的無奈、在商場上的灰心與痛苦、被責任壓着往前的疲憊。看到壽桃和小聞泰寧的時候，對親情的渴望，對聞泰寧自由的羨慕。聽小聞泰寧說要學商科時，希望聞泰寧自由追逐理想的兄長之情，害怕聞泰寧學了商科超越自己最終導致自己一無所成的恐懼和着急。将小聞泰寧送走的吊兒郎當，把壽桃喂狗時對父親的憎恨……

全都表現了出來。

直到這時，導演趙霆和編劇高秀才恍惚地想起，是啊，設定裏甚至成年的林銘浚，根本就不是個纨绔子弟，也不是一味的兇狠。比起聞泰寧的單純執着，一心為了家國，林銘浚的心路更為複雜，他一方面為自己被送到林家而自卑，覺得是自己不配成為世代書香的聞家的一員，所以更加刻意地在商場上尋找成就感，謀求地位，甚至不惜代價，罔顧道義。但同時林老夫人對他寄予的厚望也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來，深深地為之疲憊，他厭惡商場上的一切，卻又不得不依賴商場上的成就給自己帶來快樂。他嫉妒孿生弟弟聞泰寧，總是對聞泰寧下狠手，希望聞泰寧不幸福、沒成就，卻又總在關聯的時候被聞泰寧的親情打動，殺不了聞泰寧。他就是這麽狠厲又柔軟、自傲又自卑、厭惡家族的枷鎖又渴望親情的溫暖、不敢相信人又渴望擁有知心人的矛盾體。

而林淵，只用了短短的一段戲，就将他對林銘浚的理解完美地表現了出來。

“怎麽樣？”他站在原地，平靜地問道：“還可以嗎？”

離開了鏡頭和劇本，戲外的他又是沉穩寡言、靜如淵渟岳峙的林淵了，既不是單純執着始終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的聞泰寧，也不是亦正亦邪矛盾複雜的林銘浚。

“你這小子，不會是個天才吧？”趙霆都感嘆了，“我還沒見過你這個年紀還是第一次演戲，就能把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演得這麽深刻的。”

林淵謙虛道：“是老師和導演們教得好。”

這輩子，上輩子，他遇到了太多認真教他演戲的人，所以才能在重生的現在将角色把握得如此準确，演繹得如此生動。

“還挺謙虛。”高秀笑了，“行了，我看就是他了吧？”

制作組一致同意。

“林淵、林淵！”蔓蔓尖叫着沖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剛剛美術組的組長跟我說，以後要幫你準備兩套妝容，是真的嗎？你要同時演小聞泰寧和小林銘浚？”

“是真的。”林淵還沒回答，宋成明就替他說了。“而且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環境的一致性，他的妝容要最簡單，卻也要最明顯地區別開兩個角色。”

一錘定音之後，B組再度開拍，拍攝計劃緊張得快把每個人的身體都抽幹了。

因為許軒之的事，所有關于小林銘浚的鏡頭全部都要剪掉，宋成明選擇了最明智的拍攝計劃——先讓林淵拍小林銘浚單獨的鏡頭，然後拍小林銘浚和小聞泰寧的對手戲，為了方便做後期，兩人的對手戲全都需要林淵先拍一次小聞泰寧的戲，然後再用最快的速度換衣服換妝容，再拍一次小林銘浚的。

為了節省時間，小聞泰寧和小林銘浚的妝容除了衣服不一樣之外，只有眉形做了調整，小聞泰寧的平和些，小林銘浚則更為上挑。每次宋成明一喊“卡！換角色”，林淵就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随後坐下來休息，五分鐘內蔓蔓替他換好妝容，然後林淵變成小林銘浚上場。

整個過程不到十五分鐘，只有将一場戲裏面的小林銘浚和小聞泰寧都演完了，林淵才能休息。“林淵”這個身體不夠健康，每次下戲，他都覺得自己要累垮了，說不出話了，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喘氣。

但每一次再上戲的時候，林淵依舊是精神飽滿并且全力以赴地演好每一場。

“認真地說，林淵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幾乎所有的鏡頭都是一條過，沒有浪費過膠卷。但是……”制作組例行會議上，宋成明将冰啤酒喝幹了，捏扁了易拉罐丢進垃圾桶裏，嘆氣說：“拍攝計劃對他這個新人來說，還是太吃力了，我不擔心他的演技和心态，我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這麽好的新人，我不想毀了他。”

“不至于吧？”跟着高秀來的秦顧擡起沉迷網游的頭，吃驚道：“現在的孩子都這麽不經操？”

“……”制作組一瞬間沉默，高秀差點跳起來一劇本砸死他。“叫你來是因為你對劇本提出的修改意見非常好，要一起商量着修一修後邊的劇情，不是讓你來嘲笑後輩的！誰教你這些混賬話的？”

秦顧抱着頭給她教訓，嘀咕道：“好嘛，我推了采訪和廣告，犧牲晚上休息的時間來開會，你們都說讓我來改劇本，結果我把劇本修訂好了眼巴巴地扛着筆記本過來了，你們當着我的面誇了人家小新人半個小時！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又是贊美，真是只聞新人笑、誰聽舊人哭！”

高秀哭笑不得：“行行行，你最厲害！什麽超級新人都不如你秦大帥哥！得了吧？”

“不得！”秦顧将網游關了，氣憤地宣布：“我要借用你們那個超級新人一上午，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天王什麽叫演技什麽叫天賦！順帶讓他體會一下來自前輩的關心，來自劇組的溫暖。”

趙霆問：“什麽溫暖？”

“我知道有家按摩特別靠譜，舒經活絡，明天我就帶他去。”秦顧一本正經地攤手，“制作人老大，給錢，要求報銷。”

制作人一巴掌把他的手給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