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英俊的第九天
雖然陸紹晖也想過要不要再去片場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僅僅是因為那人的一句話——不過一忙起來很快就把這事抛諸腦後了，那天清醒時說的“我盡量”真正成為了一句敷衍的話。
陸紹晖剛接手公司，再加上之前沒接觸過娛樂這一方面，許多業務都還不熟悉。他得忙着和形形□□的人應酬，桌面上等着他審批決斷的文件總是一堆接一堆，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他真心想去看那人拍戲，也只能在肖秘書彙報近況偶爾提及時稍加留意。
“網劇《異世》拍攝進展良好，謝導說演員狀态都不錯，可能會比預計時間提前殺青。”
“《異世》劇組出了點問題，星輝娛樂派來的那個女二和化妝師意見不合起沖突，謝導在片場發火，耽誤了半天左右的進度。”
“《異世》在網絡上的反響還是不錯的，官博上傳了不少拍攝花絮，公關部的宣傳也比較到位，從網友現在的反應來看情況良好。”
“《異世》……”
陸紹晖面前攤着一疊等待簽字的文件，他的視線落在上面，一副心無旁貸的樣子，實際上正豎着耳朵仔細聽，似乎是想捕捉到某人的消息。不過耿直如肖秘書怎麽會知道陸總心裏在想什麽，公事公辦地彙報完劇組情況後就抱着文件夾站到一邊，等待下一步的吩咐。
陸紹晖收回心思，迅速浏覽完眼前的一摞文件，然後大筆一揮刷刷在最後簽上字。肖秘看桌面上擺着的咖啡都涼透了，踩着細高跟噔噔噔地去茶水間換了杯熱的回來。
“辛苦你了。”陸紹晖癱着張臉點點頭，将剛批完的文件整理好裝進紙袋裏，遞給肖秘書，“這些送到策劃部去，還有，財務部上個月的報表還沒送上來，你看看怎麽回事。”
“好的，陸總。”肖秘書微微颔首，抱着文件帶上門出去了。陸紹晖又翻了幾頁紙，然後有些煩躁地放下筆，幾不可聞地長舒出一口氣，往後仰靠在辦公椅上，端起杯子小啜了一口咖啡，肩膀跟着放松下來。
咖啡醇厚的氣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混合着濃郁的糖味和奶香，消去了不少本身的苦澀。陸紹晖從早上開始就不停地批文件沒斷過，這會兒終于得了個空檔緩緩。他又吹着氣喝了一口，擡手揉揉被蒸汽熏熱的眼睛，然後一臉放空地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看。
啊……好累。陸紹晖看了一上午文件，現在滿腦子都是密密麻麻的方塊字，不得不再喝口咖啡冷靜一下。沒辦法，雖然可能大概八成看起來讓人想象不能，然而他就是喜歡各種少女心爆棚的甜食，哪怕喝咖啡也一定要加足量的糖。人生都這麽艱苦了，為什麽不能喜歡一些甜甜的東西呢？陸總癱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如是想。
所以讓我喝秘制苦瓜茶的醜惡行徑簡直不可原諒！陸紹晖不由得又回憶起了被冰冷的苦味支配的恐懼，那種借由低溫麻痹神經趁虛而入的詭計、那種在味蕾上炸裂充斥了整個口腔讓人無所遁形的極致的苦澀……根本就是一輩子的噩夢！
向來波瀾不驚的陸總在回憶起這段細節時不由自主地皺緊眉頭，順便搓了搓布滿雞皮疙瘩的手臂。
太惡劣了這人！
陸紹晖一邊在心裏怨念地畫圈圈，一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将一整杯甜得跟奶茶差不多的咖啡喝完了。他起身到茶水間洗杯子，順便活動活動筋骨，畢竟老中醫說人到了一定年紀就要格外注重頸椎健康。
茶水間很安靜，陸紹晖将杯子裏的每一點咖啡漬都摳洗幹淨，倒扣到消毒櫃裏去。他擡手嗅了嗅，雖然很喜歡甜膩膩的咖啡，但并不代表喜歡手上也沾滿了甜膩膩的味道。陸紹晖又用消毒洗手液仔仔細細洗了兩遍手，才擦幹了慢慢踱回辦公室。
今天的文件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陸紹晖看了看表，中午十二點。雖然因為好好吃了頓營養均衡的早餐所以現在還一點都不餓，不過陸總表示根據中醫養生之道，一日三餐那必須按時按量解決，工作反正只剩個收尾了，可以先緩緩，吃飯才是頭等大事。
于是陸紹晖心安理得地将沒看完的文件放到一邊，收拾好東西到食堂去。
公司待遇還是不錯的，起碼從夥食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這時候正是大夥兒休息吃飯的時間，食堂裏擠了不少人，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聲。
陸紹晖從來沒什麽架子，端着個托盤自己站到隊伍最後面去。上次開過會之後公司裏的人基本都已經認識這個新上任的總裁了，這時候前面有個小明星轉過頭來，看見陸紹晖似乎是吃了一驚，慌慌張張地想退出去讓領導先來。陸紹晖擡手制止了他，淡淡地說了句“不用”，繼續耐心地挺直了身板等隊伍慢慢往前挪。
小明星緊張得都有點哆嗦了：我我我後面可是跟着總裁大人啊好緊張！
陸紹晖跟着人潮往前走，終于輪到他的位子了。食堂畢竟是大鍋菜，再怎麽清淡油水還是有點多，陸紹晖的視線在一排排盤子上掃了一遍，最後只點了涼拌海帶絲和豆皮炒肉片，簡直能淡出鳥來。他刷過卡，端着托盤往後看，緊接着一眼相中了角落裏那張看起來很是清靜的空桌子，擡腳往那邊走。
就在陸紹晖即将抵達目的地的前一秒，一個人率先一步邁過去，背對着他将托盤放在被選中的那張桌子上。陸紹晖一愣，本來想要不拼個桌也沒什麽，結果剛想接近就被某個熟悉到不行的味道給熏了回來，繼而青着一張臉原地站住了，果斷掉頭去尋找新的目标。
那人應該是正準備坐下，結果一側身就看見即将離開的陸紹晖。葉俊晗看看自己老大落寞而蕭瑟的背影，又看看餐盤倆黃黃綠綠的韭菜炒雞蛋，頓時眼疾手快地端起托盤藏到了身後，同時出聲喊道：“老大！”
這一嗓子喊得有些豪邁，就是俗稱的大嗓門兒。周圍各種獵奇的目光紛紛往這邊投來，陸紹晖就是想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也沒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轉身，冷冷地從喉嚨裏哼了一聲：“嗯。”
葉俊晗自己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然後殷勤地将位子讓出來：“老大，你坐這兒，我另外找個地兒去。”
陸紹晖站得筆直筆直的，盯着他沒說話，鼻翼抽動了兩下，像是在嗅着什麽。
葉俊晗都不帶喘氣的瞬間就把自己買了，急吼吼解釋，一臉的欲蓋彌彰：“老大我沒有點韭菜真的！”
陸紹晖：“……”呵呵，我從剛才開始就已經聞到空氣中那股濃郁的韭菜味兒了。
“呃……”葉俊晗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腳底不動聲色地往後滑去，竟然是用的鬼步。陸紹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臉上頓時露出一個非常難以言喻的表情。葉俊晗還在端着盤子後退，看向陸紹晖的視線頓時變得慈愛又神情，“老大你坐，我走就是了，一定要好好吃飯。”
陸紹晖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媽的，這種突變的畫風是怎麽回事。
葉俊晗一秒入戲，完全沒聽見身後一大波人熙熙攘攘地走過。就在他即将撞向一個端着一滿碗湯的人時，陸紹晖突然低喝道：“站住。”
葉俊晗頓時就跟按暫停鍵似的一動不動了。
不知道剛躲過一場慘劇的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陸紹晖禁閉着嘴，這才發現目前的狀況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桌子，又看了一眼從被叫住開始就一直保持着一個高難度造型的葉英俊同學，終于還是妥協地走過去坐下，然後冷冷地朝對面的位子揚了揚下巴：“坐那。”
葉俊晗愣了一下，緊接着擡頭望天，一副相當欠虐的表情：“老大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所以記憶力不太好？我似乎聽見有人跟我說你見不得韭菜，聞見味道也不行。失憶這毛病可大可小啊千萬要重視，如果你……”
陸紹晖忍無可忍地加重了語氣：“坐。”
葉俊晗迅速閉嘴坐下。
陸紹晖不再開口，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在食堂裏正襟危坐認認真真地吃飯。葉俊晗偷眼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頓時歡快地吃起了韭菜。
陸紹晖默默摒住了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葉俊晗端着托盤在食堂的過道裏後退，腳下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老大，這樣的我是不是英俊潇灑而又帥氣？”
陸紹晖對他投以關愛智障的眼神+性冷淡的凝視：“閉嘴，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