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所以說, 我們到底是醒着還是在夢裏呢？

晉昕兩只手插在口袋裏，站在病院三樓走道上。

外面正下着雨, 一眼望去碧綠的一片仿佛帶着煙霧缭繞, 美的似夢似幻。這是在生活節奏緊湊的現代社會城市中沒有辦法看見的美景。

若是平時晉昕也許會有多餘的心情去欣賞這樣難得的美景, 只是今天的晉昕注意力卻不在這場雨和美景上。

她站在這裏，視線盯着病院大門的方向。

從城堡般的病院延伸過去的石子路被雨水沖刷的分外幹淨, 晉昕仿佛能夠看見雨滴墜落在石子上又迸濺開的畫面，像是歡樂的精靈在跳舞。

換下一身藍白條紋病服的邱飛穿着一身半截袖的襯衫長褲, 手裏拎着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從城堡般的病院走了出去。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大叔, 手裏舉着雨傘，盯着路面下腳, 盡量不想踩進水坑裏。這一腳跨出去的時候, 邱飛嘴巴裏還會發出哎呦一聲。

他就這樣背對着病院順着石子路往前走，不過一會的功夫便染了一身濕氣。

在快走到用鮮紅大字寫着“仁愛精神病院”的大門前時, 他終于停下腳步扭頭望向現在充作病院的城堡。

這城堡真的很大, 也确實被建立許多年。

當初要把仁愛精神病院轉移到這樣的一座城堡中時，文院長可是煞費苦心，要知道在這樣一座古老的城堡裏通上電路可是一個大工程。

城堡這麽大，如果裏面的光線不夠明亮的話, 整個城堡都會顯得非常陰暗，光是讓人看着就覺得壓抑。那些吸血鬼電影大多都給古老城堡來一個暴風雨夜的特寫不是沒有道理的, 它總是會被人們同一些可怕的事物聯系到一起。

像是城堡怪人、藍胡子、吸血伯爵等等等等……

不過眼前的城堡定然是城堡中的異類, 因為它看起來是那麽溫暖。

陽光被烏雲遮掩許多, 光線變得朦胧, 城堡走廊裏的溫暖的燈光亮着，仿佛帶着奇異柔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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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個地方不錯。”站在大門口的邱飛這樣想，視線落在了三樓窗口的晉昕身上。

一看見晉昕，邱飛頓時笑了起來，他擡起拎着行李箱的手朝晉昕揮舞，那站在三樓窗口的晉昕也擡起一只手來對着他擺動。

“別看了！有空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邱飛大聲的說，那聲音穿過雨幕消減許多，卻還是被晉昕聽了清楚。

內心中有些失落，卻也為邱飛高興的晉昕只想說，離開了這裏就別再回來了，但考慮到病院裏病人不少，她還是保持了安靜，只是對着邱飛笑。

為他開心的笑。

真高興邱飛終于能夠想通，而在他同晉昕說了那麽一段醒着還是夢游的話後，果然再也沒有夢游了。

邱飛的夢游症就這麽不藥而愈了。

至于邱飛妻子的事情……

邱飛在跟晉昕分享了自己對于自身夢游的感悟後，也簡單提到了他的妻子。

“我的夢游症确實給她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雖然我自己來了這裏，但她的生活還是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想也知道，我都在這裏了，她怎麽可能還能跟以前一樣……”邱飛之前并不想談論自己同妻子之間出現的問題，現在提到卻極為坦然，“她是一個外表看起來非常堅強，其實內心非常柔弱的女人，而且她還有一顆敏感的心髒。當我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生活多麽孤獨，所以……

“所以她再被其他的男人感動，感受到久違的溫暖便淪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你……不怪她嗎？”晉昕聽着邱飛說的這些話簡直不知道該要怎麽接下去，她寧願邱飛跟她繼續探讨醒着還是夢游的問題，那些關于何為真實理論邏輯的哲學問題。

“我并不怪她，畢竟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到她的性格和柔軟的內心以及我的夢游症給她帶來的壓力，這些事情會發生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而且她之前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們雖然是夫妻卻也是自由的有情感的人，想法會改變，想要讓自己更好都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晉昕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所以她就安靜的聽着不再吱聲。

倒是邱飛眯着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緒，“我太了解她了，所以我可以理解她的所作所為，只是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我愛她，所以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可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就真的如同她所說的那般愛她嗎？”邱飛臉上的笑容說不清是平淡還是嘲弄，“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所有缺點。晉昕你現在的年齡還小，也許沒有接觸過太多的男人，但你一定要明白男人全都特麽的不是東西。”

晉昕：“……”邱老師你好像把自己一起罵進去了。

“她跟我說了點那個男人的事情，所以我大概知道，那個男人一直在逼迫她讓她做出選擇，選擇離開我還是離開他，一步一步讓她退無可退，最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可男人這種東西，他是越得不到才越好，真正到手了……”邱飛彎了彎唇角，“呵呵。”

“除了這一點，那個男人似乎還是個工作不穩定的人，表現的倒是很癡情，但是……”邱飛說到這裏，面上終究露出了一絲不忍，“等到王婕不再如同以前有錢，開始對油鹽醬醋都變得斤斤計較，開始變得不像以前那麽美麗……”

晉昕看着邱飛。

邱飛要比她大一輩，一輩子活的也算規矩，可這并不能說他不勇敢，他是一個真正的好男人。

“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獲得幸福，畢竟我們都當了這麽多年夫妻。”這是邱飛最後對他和妻子之間事情的總結，但晉昕卻從他的語句和态度中明白，他并不看好妻子新的對象。

之後沒過多久，邱飛就決定離開仁愛精神病院了。

然後就是今天這一幕。

仁愛精神病院大門外停着一輛車，還是晉昕和張萌萌兩人來的時候坐的那輛，司機師傅特別淡定的坐在駕駛座上，也不催促，等到邱飛上了車才撚了手中煙頭，就這樣驅車消失在雨幕裏。

晉昕看着那輛車身上寫着“仁愛精神病院”的車漸行漸遠，遲天才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在不舍嗎？”容貌迤逦的遲天才微笑着輕聲問，他還是那樣，眼中透着一股超然物外，“你知道，如果你沒有到這裏來的話，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