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仇浩蕩和龔波所兩人暈暈乎乎的被帶到了院長室、暈暈乎乎的同文院長喝了杯茶, 最後又一臉茫然的被送出了仁愛精神病院。

兩人站在用鮮紅大字寫着“仁愛精神病院”的大門旁靜默良久互相看了一眼。

仇浩蕩略帶遲疑的說:“我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龔波所點了點頭:“我們的任務是把康方送到這裏來,我們已經送來了, 文院長說已經沒有問題了。”

“……那就是完成任務了啊。”仇浩蕩慢半拍的呢喃。

他擡頭望了眼天空, 之前的漂泊大雨已經停了, 天空中的烏雲慢慢散開,灼亮的天光鋪滿整個大地。遠一點兒還未完全退出視野的烏雲, 有光線從它的邊緣絲絲縷縷的穿過,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清靈和神聖意味。

仇浩蕩望了會天空, 突然轉頭認真同龔波所說:“這個精神病院感覺好奇怪啊, 特別是那個戴醫生。”

龔波所瞥了他一眼:“你都知道是精神病院了,有些不對頭也是正常的吧?”

可那個戴醫生給他們的感覺也太不對頭了吧?

心裏雖然這樣想, 卻也不知道從和反駁, 仇浩蕩、龔波所兩人很快相攜離開,另一邊的甘名已經換回了藍白條紋的病人服坐在了戴醫生的辦公室裏。

甘名在笑。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笑容, 将他的五官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在讓人感到可親的同時又帶着點兒距離,令人想要親近又不會太過逾越。

這是一個屬于甘名自己的笑容。

這還是晉昕第一次看見甘名扮演自己,并且露出屬于自己的笑容。

同甘名扮演戴醫生時相比,雖然是同一張臉, 卻不會讓人聯想到一個人,整體的氣質完全不同, 真的非常……厲害。

“甘名啊……”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戴醫生深吸了口氣, 擺出和善笑容用極為耐心的語調跟他講道理, “我們也知道你以前是一個特別厲害的演員, 但是咱們下次控制不住表演欲的時候,能別再把這些外面來的人帶到奇怪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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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是把晉昕他們幾個帶到慕辰那裏去受到了驚吓,這一次直接把兩位警官和新來的病人帶去了一間少有人煙的空房間跟病人聊上了。

每個病人發病的情況各不相同。

像是邱飛發病時是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但甘名卻是意識清醒的,可這種清醒卻不代表他能完全控制自己。

就像是人喝醉以後,醉酒狀态時有很多想法跟平常不同。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畢竟性質不同。

甘名面上露出一絲赧然,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真誠的歉意,他望着戴醫生挂着含蓄的略帶歉意的笑容說:“真的很抱歉,又給大家添麻煩了。”

只是這麽一個笑容、一個眼神、一句話,戴醫生原本在肚子裏來回滾動的話全都飛了出去一點兒不剩,他節奏略快的接口:“哎哎哎沒事沒事,都是我們分內的事情,這不是擔心你嘛,我們也知道這些都不是你自願的,只是病發了而已。”

甘名笑着,眼中的神情帶着些落寞,“我只是……太容易帶入劇本中的人設,我也知道這很危險,但是……”

戴醫生跟着嘆了口氣。

甘名在演藝方面是一個天才,所有願意好好拍作品的導演都會喜歡他。

因為不論是再難以演繹的角色,到了甘名的手中,他總是能夠做到把那個用文字堆砌起來的人物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存在,就像是文字裏的那個人真正活了過來一般。

甘名最初嶄露頭角是在舞臺劇上,演繹的也只是一個背景板的路人。

其他的群演只是負責在主演們站在舞臺上念白表演的時候從背後普普通通的走過,可當他走上舞臺時卻能讓在場的所有觀衆不由自主将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甘名曾經說過,“就算只是一個背景板,那也是一個有生命有自己意識和人生的人吧?只要是人的話,他都會有自己的故事。就算我們拿着小喽啰的劇本,也該要把這個小喽啰演好啊。”

他給自己的“路人”角色添加了許多設定,然後将自己代入了進去。

他就那麽疲憊的拖着“殘疾”的腳步走上臺,垂着那雙透着麻木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從主演背後走過去,偶爾腳步會停下,做出拾取的動作。

雖然他什麽道具都沒有,但所有的觀衆都看出來,他扮演了一個拾荒者,一個疲憊的、痛苦的、被生活壓迫着、筆直的脊背都被壓駝了下去的拾荒者。他看起來活的那麽辛苦,卻又努力的、麻木的活着,只是活着。

因為他的存在,臺前的主演們都顯得可笑了起來,他們那些風花雪月的悲傷同身後那個背景板路人相比簡直什麽都不是。

之前還在被主演們的愛情所感動的觀衆一個個“清醒”過來,他們用不忍的、悲傷的眼神看着主演身後路過的那個人,當那個人下去後他們腦海裏的思緒也被那個走下去的路人帶着飄飛出去。

那是甘名同演藝相關的第一份工作。

所有的觀衆在表演結束後聊起劇情,說着說着就會提到那麽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路人,大家都說,“那個演員演的真好啊。”

可甘名在那天的表演結束拿到了自己的工資然後就被辭退了。

因為他一個人的存在,壓制了所有的演員,讓出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可笑。

“你演的太好了,卻也太用力了,這個舞臺不是給一個路人的。也許你應該找到欣賞你的人,演個主角試試。”這是當時的舞臺劇負責人在辭退他時跟他說的話。

一個剛入行的什麽名聲都沒有的新人,哪裏能找到主角的工作?

甘名只能在不同的表演團隊轉來轉去求一兩個小配角演一演,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因為壓過了主角們的光彩被辭退。

最後他成為了一個“名人”,一個知名度很高的可以壓倒主演們光彩的配角演員。

那一段時間他生活的很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後來的甘名青雲直上。

要說甘名的事跡那是一天兩天都說不完。

他以一種天才般的演技迅速獲得了旁人不敢想象的成功,很多導演和制片人們都說,這是屬于甘名的時代。

可惜的是……

甘名太沉迷于表演了,表演對他而言已經變的如同呼吸般的存在,如果讓他離開表演等于是讓他選擇死亡。

在這樣的情況下,甘名随着自己演技的日益精進,終于發展到了完全同角色融為一體且難以脫離角色的地步。

很多著名的演員都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他們給自己請心理醫生,給自己做一些心理調适,好讓自己能夠從角色中脫離出來。有些情況嚴重的演員,最後選擇了死亡。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無法脫離,那些極度悲傷和痛苦的角色,讓他們對那個角色的一切感同身受,最後選擇死亡來解脫這種痛苦。

甘名在進入仁愛精神病院之前就差點自殺成功,在醫院中醒來後的甘名同自己的簽約公司解除了合約,完全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當中,再出現時就在仁愛精神病院了。

那些曾經喜愛甘名的粉絲們至今都不知道甘名去了哪裏,甘名的名字也在娛樂圈一波又一波的小鮮肉冒出來後逐漸消弭,到現在已經很少很少再有媒體提到他。

甘名是如何來到這家醫院的事情戴醫生并沒有跟晉昕說過,但那些同甘名相關的豐功偉績戴醫生卻跟晉昕提過不少。

每當說起這些東西,戴醫生的臉上和眼中都像是會發光一般。

晉昕想,戴醫生以前一定是甘名的粉絲,還是非常非常喜歡甘名的那種粉絲。

戴醫生很多次跟晉昕說過:“你們這一代的小年輕都不知道,甘名當年可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演員,跟現在這些年輕只知道耍帥賣萌的偶像明星完全不一樣。”

之前的晉昕每次聽戴醫生說甘名的這些事情,也就是聽一聽,可今天站在距離甘名這麽近的地方,只是這麽一小會而已。

晉昕雖然還有很多方面不能确定——畢竟她跟甘名真的不熟——但有一點她卻已經能夠确定下來,那就是甘名的演技真的很厲害,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能夠調動出他所表達的一切,就算你只是看着他的手,都可以從他的手上看出他所想要表達的情感。

真的……很厲害啊。

戴醫生跟甘名在辦公室裏聊了好半天,談話并不僅僅局限在甘名的病情和這一次的事件上。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兩個相處不錯的朋友,聊着可以讓人開心的話,其中自然少不了談及晉昕,甘名可把晉昕狠狠誇了一通。

等他們看時間差不多了,戴醫生就對晉昕點了點頭,“接下來就麻煩你把甘名送回病房吧。”

晉昕颔首,就這麽帶着甘名走了。

甘名就像是一個和善的長者,往回走的路上還問了點晉昕的信息。

像是你念的什麽專業啊?今年畢業了嗎?有男朋友了嗎?喜歡什麽東西啊?

諸如此類。

完全就是一個普通大叔的談話範圍,如果不是晉昕見過他之前病發時的樣子,可能還以為是自己家的鄰居大叔了。

雖然問的問題很瑣碎晉昕卻很耐心的回答,這回答直至轉角遇見了苗明。

苗明跟甘名兩人笑呵呵的打了聲招呼。

苗明說:“我給你提供的木倉用着怎麽樣啊?”

甘名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小手木倉遞了過去,略微有些可惜的說:“新來的病人太配合了,沒用上。”

苗明接過木倉看了看,惋惜的嘆了口氣,“哎呀,最近病院裏都沒有什麽刺頭了。”

“是啊是啊。”甘名附和同苗明并肩走在一起,兩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往前走了去。

被留在原地的晉昕眨了眨眼睛。

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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