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教科書上說，世界的雨極位于乞拉朋齊，我卻漸漸覺得，我們的心，才是陰雨最多的地方。
——題記
豪華的臨海套房裏漆黑一片。裹着浴巾披着仍舊潮濕的長發蜷縮在通透的落地窗旁，在擁擠的煙缸裏摁滅即将燃盡的第十三根香煙，一窗之隔的室外，宿霧的雨依舊暴虐的屠凜着一切。
呼嘯的狂風卷雜着細沙和折斷的樹枝葉杈敲打着同樣脆弱的玻璃和我的心，不過短短的幾小時，罕見的風暴潮便将這座天堂般的島嶼層層圍裹，殘忍的巧合如同巨能炸藥，炸碎了太多人的美好。從滿是雨滴的玻璃窗向外望，閃着應急燈的車輛危險的匆忙進出，不遠處的會議室更是燈火通明，絢麗的色彩搭配扭曲的臉，串連成一張張照片，在我脹痛的腦海裏時隐時現。門外，菲律賓土著侍者喃喃的低語聲仍舊清晰可聞，雖然是本土化程度極高的蹩腳英語，但仍能大致的聽出其中精髓，我們之中，有人不配得到神的祝福。我不敢去想是誰，如果那個人就是我，我要如何承擔這沉重的一切，我要的幸福，又将何去何從？
顫抖的點燃第十四根香煙，卻連第一口都沒吸到便被憤怒的搶走。擡起被淚意朦胧的眼，閃電的厲光下費淩的面孔滿是怒意。
“為什麽抽這麽多煙？我們約好的，戒煙戒酒不是嗎，為什麽又這樣？接下來呢，是不是灌酒泡吧不辭而別決意輕生，是不是？”
費淩有力的大手狠狠地壓住我的雙臂，憤怒不舍糾結焦急清晰地浮現在那雙微紅的眼睛裏。我慢慢地掙脫他的控制，輕撫那熟悉的面孔，
“費淩，你告訴我，為什麽一定是今天，又為什麽，還和林博炀有關？”
“那只是巧合，因為今天的場合聚集了圈子裏的名流，因為創意是目前為止項目裏最脆弱的一部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還來不及回應費淩的話，房門便猛地推開。我和費淩下意識的回頭，濕透的陸琪狼狽的定在那裏。
費淩脫下上衣裹住褴褛的我，從容的打開側燈。
“怎麽樣了？”
“Fay，結果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很多，雖然已經聯系關閉了論壇，但是當地較有影響力的媒體都收到了匿名信函，公關公司可以保證和部分主流媒體協商，但是小報八卦實在難以解決。”
“主流媒體控制住了也沒多大的作用，人言可畏，不是阻止媒體就能阻止的了的，花在媒體的時間都是浪費。産品方面才是主題。”
說完，費淩扯開領口的領結，彼時精致的黑色領結因為雨水和汗水變得皺褶淩亂，落在光潔的理石地磚上，異樣的刺眼。
“哦，對了，貨品那邊怎麽樣？徐總都要忙瘋了，我根本插不上話，所以先過來找你。抱歉，Che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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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陸琪，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證明我的不介意，費淩望着我，滿是擔憂。
“為了配合整體營銷策略，前置生産的産品大概是預估銷售量的30%，不同于一般的産品，高附加值意味着高成本，加上倉儲費用，和可能存在的退訂風險及遠期影響，損失不可估量。我呢，為了這批貨推的生意不計其數。我多想和你說沒事，可是，好像真的不容易。”
聽完費淩的話，陸琪眼裏最後的一縷希望也黯然終結。望着相對而立的兩人，那些曾經的雄心和無數無眠夜晚在我腦海裏從未有過的清晰。
“那麽，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聽到我的話，陸琪緩慢的擡頭。
“徐總的意思，是不要經偵參與，但徹查一定是不可避免。我其實比較擔心林博炀，還有，你知道，筱玫一直和他在一起，我……”
“筱玫的話是不會有事的，我們都簽過保密協議，如果創意組真的有問題，負責的也是林博炀，哦對了，有找到他嗎？”
“沒有，周邊都找過了，但是沒有一點線索，Alex還在找，他不出現，我們回去，都沒辦法解釋。”話至此，陸琪詭異的一笑，“話說回來，林博炀逃跑的功夫還真是一流，那麽多年都沒發現，真覺得自己好失敗。”
陸琪的話音還未消散，我手裏精致的骨瓷茶壺“嘭”的摔落到地面，下意識的彎腰收拾一地的粉碎，費淩迅速的攔住了我。
“陸琪還在，別這樣。”
費淩喃喃的聲音如同魔咒，定格了因為驚詫而顫抖的我。幾乎同時，陸琪的手機響了起來，來不及落座的陸琪擡手示意，便推門鑽入等候在外的車裏，轟鳴的的士車在成簾的雨中迅速消失，留下滿地碎裂的水花。
“咖啡壺在哪裏，我想我們需要喝杯咖啡。”
費淩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身，抓住正欲轉身離開的費淩。
“告訴我，還發生了什麽？”
眼見自己的意圖失敗，費淩無奈的轉身。
“大概就是你收到匿名郵件前後，林博炀離開的。沒有人看到他離開或者他去了哪裏。我去過他的房間，除了護照證件銀行卡一切都在。只是，安保那裏并沒有他回房間的錄像。這件事目前為止只有我，你，徐總知道。大家只是以為林博炀失蹤，卻不知道，這一切大概都是預謀好的。”
“可是其他人都會想到這一層的，那你要怎麽解釋？”
“解釋，僞造可以掩蓋一切。這并不難。更何況，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鮮有人能顧及別人。NPL新公司成立不久，此刻出現這種事，更是人人自危，他們巴不得林博炀承擔全責。對于他們，舍棄之前的高位，來到NPL，沒有輸的餘地。”
“那麽，你，我，我們要怎麽做？”
“我們的話，”費淩笑着摟着我，“現在真的只能看天意了。雨不停，我們就只能待在島上，現在想什麽都是徒勞。其實，我比你還想知道為什麽我們這麽坎坷？”
費淩的語調仍舊輕松，可是急迫跳動的心跳暴露了他的困窘。我不知道費淩使用什麽樣的方式接受了林博炀的回歸，也不知道此刻面對林博炀的再次“背叛”，費淩會是什麽心情。
窗外的雨，依舊暴虐喧嚣，像極了沒有盡頭的人間煉獄。我漸漸意識到，這只是無數挑戰的開端，我們的人生，即将在這場大雨的陪伴下走向更加艱難的一段。
我好想說我并不害怕，可為什麽，即使你近在咫尺，恐懼還是一刻不停的吞噬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