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皇叔安華謀大計,憑貴子春秀晉賢妃
且說君合來至安華宮,早見人聲鼎沸,吵吵嚷嚷,裏裏外外各色宮人皆在忙着收拾打點行裝,亦有各宮娘娘派來的向二皇子問好的,絡繹不絕。
君合候了半晌,見來訪的外人皆去了,僅安華宮內的人還在忙着,方才前去。
二皇子正在殿上看着戰報,見君合來了,笑道:“我就知小師父定是會來送我的!”
君合行了一禮,道:“也是程容華命我來的,因她也知戰事吃緊,雖挂心殿下,畢竟不便親到,令我囑咐殿下千萬珍重,慶寧宮靜候凱旋。”
二皇子笑了笑,道:“我竟不知,你說起官話來倒也是有模有樣的。”
君合亦笑了,道:“畢竟主子吩咐,須得謹慎些。”
二皇子又道:“那小師父你本人可又有什麽旁的囑咐?”
君合聽言猶豫片刻,道:“奴才……奴才心中倒是有些疑惑……”
二皇子笑道:“你可是疑惑我為何主動請纓去敵那赤氐?”
君合遲疑着點了點頭,心中頗有些擔憂二皇子會因此不悅。
二皇子卻颔首道:“果然,我就知道師父是挂心我的。”而後又一笑,道,“你與我相識已有半載,自是知我平日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
君合忙道:“奴才并無此意。”
二皇子卻擺手道:“無妨,這是六皇叔教給我的,你若無此意,倒是我裝的不好了。”
君合聽他言及建元王,不免眉心一跳,心中暗忖:未必這二皇子又是個建元王第二?
二皇子接着道:“因自幼我人才學識處處比不過當年的皇兄,雖常暗中較勁,卻又無可奈何。幸而六皇叔看出我的心思,便時常開解我,才令我懂得未必事事皆要相争,退而求其次者,反未必不是更好的選擇。
“因此我向來沒有争儲之心,只一心想着學好自己的,将來皇兄若用得到我,便盡心輔佐,若用我不着,便像皇叔一樣當個閑散王爺,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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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世事難料,皇兄命短,倒使得我的境遇尴尬起來。因我多年來所學所識,自知自己本無治國之能,故心思常放在那兵法武學之上,皇兄這一去,我恐父皇從了那‘無嫡立長’的說辭,便故意做出些不學無術的樣子,只盼着下面這些弟弟們中能出一個人才比得上皇兄的,我再如此前所盤算的去輔佐他。
“只是自己這戲做的太過,招的父皇不待見,有時竟還連累母妃,我這心裏也有些打鼓。今逢着赤氐來犯,倒是個機會。我請命去戰,一來立個軍功能給母妃長長面子,二來讓父皇知曉我有些領兵禦敵的本事,也給将來鋪個路,三來,”二皇子說着狡黠一笑,“我讀了這麽多年兵書,早就心癢難耐,想親自上陣大戰一番了!”
君合聽了二皇子一番陳詞,不覺心生敬意,大大的行了一禮,道:“奴才當真狗眼,全未知殿下有如此抱負。”
二皇子十分受用,道:“那也是我掩飾的好了,其實你可不知,裝什麽勤奮好學盡忠職守自是難得很,可是裝着吊兒郎當卻是簡單的不得了,便是怎麽舒坦怎麽來,若非這赤氐将我這殺敵的心勾起來,裝上一輩子也是能的!”
君合笑道:“只是殿下此去回來,卻是再不能舒坦下去了。”
二皇子卻搖了搖頭道:“非也,回來之後更要繼續舒坦着,方能讓父皇知道,我是能殺敵卻不能托付江山的,這樣才能免了繼承國本的重任,又不至于太過令他嫌惡難保下場不好呢。”
君合感嘆道:“殿下果然考慮周全,這一番謀劃,倒也像是兵法戰術中來的,想來此去定也是有着十成的把握。”
二皇子笑道:“十成不敢說,只是那赤氐層盤踞中原已久,又是被太|祖親自破敵趕回北方去的,那兵書中對他們的記載最是詳盡。這回他們忽的長驅直下,不過是多年的安逸讓守城的失了戒心,連破兩座又失了些軍心和士氣,方至于此。我此回去,領個副将的銜兒,卻能讓士兵們知道皇帝的兒子親自來了,士氣只要一上來,旁的皆不是問題。”
君合聽了二皇子所說,方放下心來,道:“既如此說,奴才就在這裏預祝殿下凱旋了,到時必得皇上重賞,容妃娘娘亦榮光了。”而後又補充道,“只是殿下此行仍是小心為上,須得保重貴體,才得旁的打算。兵法戰術奴才自然不懂,不過這刀槍無眼奴才也是知的,那戰場上各個都是殺紅了眼的,殿下若是披戎上前,可千萬多留神些。”
二皇子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我此去還是多用心在布劃籌謀上,若真是提刀殺敵,我也是深知自己的這點功夫不過皮毛,自會小心。”
君合道:“殿下也謙虛了,縱然殿下的功夫還不及宮中高手,但在根骨體質之上,卻是一般的莽夫走卒比不得的,只是破招與化勁上略不足些。”說着,君合将他此前與二皇子切磋之時所發現的不足之處一一點出,又囑咐些化解閃避的技巧,二皇子一一聽了。
諸事交代妥當,二皇子便在日落之前出宮去了,君合只恐自己還有想的不全之處,恨不能陪他前去才得放心。
縱然二皇子所言自是胸有成竹,只是戰場之上情況莫測,君合在宮中仍不免十分挂心,心中想着要暗自打聽戰況,不過這心思倒多餘了,因宮中個個的心都懸着,戰況每每傳來,不消半日便回傳遍宮中。
據戰報所言,二皇子出宮後快馬加鞭,不過三日便趕到了寧勤縣,一下馬便與衆将領商讨戰術,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便領兵突襲,兩個時辰便奪回了會河郡,一時軍心大振。宮中人聽得此消息,皆對二皇子交口稱贊,已早有人跑去恭賀容妃,道是二皇子凱旋之日便是容妃晉貴妃之時。
君合聽了此信,便覺與有榮焉,也暗自喜悅。然而幾日之後卻又有消息傳來,赤氐夜襲會河,燒了軍糧,又一鼓作氣,竟把寧勤縣也奪去了,安軍不得不退守綏李郡。宮人聞得此信,不免又提起了心,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後再有消息,皆是戰事吃緊,安軍只有平的輸的,卻無一場勝的,最終連綏李郡也要失守。宮內上下又開始人心惶惶,皇帝亦下令調派軍馬前去,只是除了北方的赤氐,其他幾個蠻幫小國也一直蠢蠢欲動,調兵太多,又恐顧此失彼,一時又陷入焦灼。
好在此後安軍一直堅守綏李郡,未曾再敗,只是亦未有新勝。如是戰事竟拖了月餘,被俘百姓自是苦不堪言,朝野上下亦是怨聲載道,容妃更是憂思過度一病不起,皇帝甚至起了禦駕親征之念。君合在慶寧宮中自是心憂不已,卻又不敢挂在臉上,只夜夜夢見二皇子死于敵軍刀下,每每驚醒時皆是一身冷汗。
正在人心惶惶之時,忽捷報傳來,道是二皇子詐降退城,将赤氐精銳誘入城中,一舉殲滅,而後又攜精兵取其戎馬僞裝赤氐回軍,又在營中橫沖直撞,殺敵無數,接着大軍壓城,赤氐軍心渙散,一日奪回了會河郡。而後卻不休整,連夜又奇軍突襲,把時楊郡也奪了回來。一時赤氐聞風喪膽草木皆兵,竟直接棄了西廷郡去了。
如是苦戰已久的赤氐之亂,竟在三日之內一舉鎮壓,更鄰人意想不到的是,二皇子收複了城池略作修正後,又帶兵攻打赤氐的海喀拉,且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了下來。赤氐首領連忙派使者前去講和,許了二皇子賠款數百萬、駿馬牛羊無數,又承諾絕不再犯大安,另派了王子公主各一名做人質進京。二皇子領了人質與賠償,方才退兵回了西廷郡。
消息傳回宮中,皇帝自是龍顏大悅,傳召命二皇子并其他将領盡快返京,另吩咐下預備行賞受封之事。朝野上下合宮內外乃至全國,皆稱贊二皇子年少有為,乃國之棟梁,甚至已有些朝臣提出建議皇帝立二皇子為儲君,皇帝雖心內喜歡,卻只道儲君之事不在一場戰事之上,須得慎重。
君合得知二皇子大獲全勝,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方覺路旁柳樹已抽出嫩芽,不知不覺已經開春,見萬物萌生,不免新生喜悅,才想到這月餘因一心挂着二皇子的安危,卻未及顧得上與炜衡之事。又因這時節,更覺春心萌動,日裏夜裏皆只想着炜衡,日日盤算着得空要去尋他,卻又隐隐的有些怯懦,心中反複排演,終究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正糾結之時,二皇子卻已凱旋,皇帝下旨封二皇子為郡王,賜號忠慧,敕建忠慧王府,賜宮人、賞銀、布匹、器皿、字畫無數,容妃賢惠秀敏、教子有方,賜號賢,亦賞珠寶器皿無數。
一時春秀宮與安華宮的門檻皆被踏破,上門道喜恭賀之人無數。程容華少不得要親去向賢妃道喜,便又派了君合去春秀宮送禮。君合叫了幾人捧上賀禮直奔安華宮,果見門庭若市,比出征那日猶甚。
君合命人呈上賀禮,又親自去向忠慧王道賀。忠慧王于殿中正與宮人們說笑,見君合來,便向他挑了挑眉,君合心中受用,口上卻只說些官話,因人多,忠慧王亦未多說什麽,也不過代他向程容華道謝等語,君合亦未久留,領了宮人便回去了。
入夜後,宮人伺候程容華歇息,君合亦不當值,回了房寬衣躺下正欲就寝,忽覺枕頭有些異樣,提了燈來看時,卻發現換了新的枕頭,君合心中明白,又起身到門窗處四處看看,确認無人後,劃開枕頭,在荞麥皮中摸了良久,果然摸到一張字條,于燈下展開看時,只有二字:殺容。
君合心中一驚,忙把字條燒了,吹了燈坐于床頭,思忖良久,終究于暗格中取了夜行衣與匕首,換上之後悄悄摸出門,徑自朝春秀宮去,畢竟賢妃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夏炜衡笑語奪人命,谷尋梅悲歌勾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