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做賊心虛尚書進言,各懷鬼胎帝後擇偶

君合上前打了個千兒,那人見君合面生,并不識得他的樣子,便道:“勞公公通傳,李浩源求見。”

君合一驚,原來是兵部尚書、國丈大人,他連聲應了,又擡眼看了看,眼前這人,正是當年聯合皇帝構陷四皇子與蔣熙、屠戮孫蔣兩家滿門的元兇,然而他眉眼之間,卻全無暴虐陰毒的氣息,有的卻是一副凜然持重的氣魄。

他心中暗嘆一聲,轉身進了宮門正殿。

皇帝從奏章堆中擡了擡眼,問道:“程德嫔與殷婕妤都送走了?”

君合應道:“回皇上,都自西城樓出去了,諸事妥當。”

待皇帝“嗯”了一聲後,又道:“兵部李大人在殿外求見。”

皇帝有些意外,放下奏折道:“傳。”

君合應了一聲,将李浩源請至殿中,低頭退至皇帝身側,與左星漢一并立着。

皇帝與李浩源見了禮、賜了座,便問道:“國丈可有要事?”

李浩源微微蹙眉,更顯神色冷峻,道:“回皇上,确有一事,只是這事……微臣也說不準究竟算不算要事。”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李浩源沉吟片刻,道:“近日兵部有流言傳說,說……當年蔣熙有一名私生子,尚在人間。”

皇帝身形一頓,繼而淡淡笑道:“那又如何?”

李浩源謹慎措辭道:“當年之事,兵部有諸多蔣熙的心腹下屬皆頗有疑慮,若真有這樣一個私生子,恐怕他們——”

“蔣熙的心腹下屬,自你掌了兵部已有二十年,竟還留着他們?”皇帝打斷道。

李浩源連忙起身,道:“并非微臣疏失,只是蔣熙在兵部數十年,對大小官員皆有知遇提拔之恩,當年微臣接了尚書之位,已是勉強,若将他們全都除盡,實在力有未逮。”

見皇帝未接話,李浩源又道:“況且雖然當初他們叫嚣着為蔣熙喊冤,但終究也沒掀起什麽風浪,這二十年來也再未有人提及此事,微臣想着,此事也該徹底過去了,只是沒想到忽然又有了這樣的變故……”

李浩源忐忑地拿眼偷瞄着皇帝,皇帝右手虛握,食指在鼻尖下頭輕輕地磨蹭着,半晌,又緩緩地将手撂在案幾上,指頭叩了叩桌面,道:“這算什麽變故?”

李浩源擡頭看向皇帝,道:“若……若果真有這麽個私生子活着……恐怕當年之事……”

皇帝輕聲笑了笑,道:“當年之事如何?老四聯合蔣熙謀逆,那是先帝下旨賜死的,若果真有這麽個漏網之魚,也該格殺勿論,以正先帝之名。”

李浩源忙道:“正是,正是,微臣一時糊塗……”

皇帝道:“這流言既是兵部傳出來的,便在兵部查出源頭,将那人揪出來,殺了便是,撈了一條命,多活了二十年,他也算是賺了。”

君合在一旁聽着,由內而外地打着冷戰,他看了看眼前的人,聽着他口中的言語。

殺了便是。

多活二十年,也算賺了。

幾日之前,他還曾與炜衡為他而生了龃龉,他還想着他縱使薄情些,卻可能真的是個明君。

即便他登上皇位的手段卑劣,盡管他對兄弟手足屠戮殆盡,但他親眼所見的,卻是日以繼夜的埋頭苦作,因而他便有了那樣的設想,有了那樣的懷疑。

然而再聽到這樣的話,他才終于明白,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究竟有多麽可怕可惡。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曾為他向炜衡說過好話,而他卻一句話就要剝奪炜衡生存的意義。

而他自己呢?

他不也是茍活下來的漏網之魚?

這樣一個人,虛僞,冷酷,寡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親手斷送了愛人的性命,卻又虛情假意地找來一群與他長相相似的囚在宮中,發洩他的欲望,卻美其名曰寄托哀思,借此安慰自己是如何專情如何懷念如何自責不已。

君合定定的看着他,或許他果真有治國之才,或許他為王為帝真的利國利民,但在這一刻,君合終于看透了,他對他不再有任何憐憫,他該死,他會不遺餘力地将他送上黃泉路。

當晚,皇帝宿在了皇後宮中。

雖然初一十五本該召見皇後,但皇帝顯然并非按例行事。

那日建元王說過的話顯然還是被他聽進了耳中,金杜是否心懷不軌一時難以查證,但若他當真與李浩源聯手,那麽颠覆他的王權便是易如反掌。

只不過程德嫔生産之事終究沒個了結,皇後自不敢冒進,他也沒個臺階召見。而今李浩源又提及蔣熙之事,不得不讓他心裏警鈴大作,趕上程德嫔已出宮祈福,又兼這個初一的日子,皇帝正好借此機會再度親近了皇後。

皇後自然并不知這一層關系,還在因程德嫔之事忐忑不已,特特叫了三皇子來一并用膳。

三皇子雖比不得忠慧王已有功業,卻畢竟也是皇後唯一的嫡子,縱然頭腦說不上靈光,卻是極為安分懂事的,一心一意讀書習字,從不似忠慧王一般張揚跋扈。

皇帝因今日政務勞神,見了三皇子如舊乖巧溫順,心中很是喜歡,對他們母子二人也便極為和顏悅色,柔聲問着三皇子的功課,與皇後說着體己話,卻一句不提程德嫔之事。

皇後自是受寵若驚,謹慎地回着話,讨好取悅着皇帝,順勢提了想為三皇子定親的話。

當日忠慧王初離宮時,皇後便于家宴上苦勸他早日成親,為的便是能給三皇子盡快在朝中找一個得以依靠的岳丈。

良怡嫁與天同之事已是她錯算一着,不過雖然金杜不會對她有什麽額外的支援,卻也至少不算什麽錯失,因而三皇子的婚事她必得萬分留意。

六部之中,分量最重的便是兵部與吏部,兵部趙侍郎已将妹妹許配給了忠慧王,更是惹得她心急如焚,再不抓緊,恐怕又要錯失良機。

皇帝自然明白皇後的用意,雖然他對忠慧王有傳位之心,卻也怕過早立了儲導致臣心動搖,若為三皇子也定一門好的親事,也便用于權術制衡——況且三皇子畢竟比忠慧王小了幾歲,只是尚未得以施展拳腳,若得了機會,是否比忠慧王更有才幹也尚未可知。

因而用過晚膳,三皇子告辭又去夜讀,皇帝便與皇後仔細商讨了一番,皇後心中早已打探好了幾個囑意的女兒,此刻終于得以一一說與皇帝,哪個模樣标致,哪個才藝絕倫,哪個賢良淑德——只是他們二人心中都明知的是,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究竟是哪門哪戶。

君合立在一旁聽了許久,心中愈發膩煩,他看着兩人相敬如賓地探讨着孩子的婚事,各自卻都心懷鬼胎,謀劃着如何獲得更多的權力,保住手上的利益,這一切簡直令他作嘔。

他扭頭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月牙,今日已是初一,只剩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天同便會領着兵殺入金銮殿,他與炜衡會揭開自己掩藏已久的身份,揭露當年的舊案,逼宮退位……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帝後,到那日,皇帝難逃一死,皇後豈能茍活?他們那三皇子,還能娶到哪一家的女兒?

想到這裏,又不免覺得可悲可嘆,看他們還沉溺在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算計裏,卻不知大限不日将至。

忽然,他又想到了忠慧王。

那日忠慧王為了阻攔皇帝前往歆玉宮,冒冒失失地說了金杜資助張白龍之事,打亂了建元王的密謀,也引發了皇帝的疑心。

而皇帝與建元王商議過後,建元王卻始終未再上禀此事。

進了康乾宮後,君合再難與外界聯系,唯有炜衡偶爾偷摸潛進宮裏尋他,但他也再沒任何消息通傳,他現在全然不知忠慧王那裏究竟如何,是否真的尋着了證據要向皇帝揭露金杜的陰謀?還是已被建元王勸服放棄?又或者還有什麽波折?

他又想到當日一閃而過的念頭,金杜是否也會不信任忠慧王,在圍困忠慧王府時假戲真做,讓他無法救駕,甚至取了忠慧王的性命?

一個一個的問題不斷地湧現,此前他一心謹慎着服侍皇帝,而今被皇帝一句話驚醒過來,這些平日顧不得的考慮的想法全都冒了出來。

君合心中苦悶無比,這世上最煩惱的事便是眼睜睜的看着問題困局,卻無力無法解決。

帝後兩人在一團和氣中拟定了幾個人選,便盥洗就寝了,君合守在殿外,瞪着眼睛一路看着月牙西沉,徹夜無眠。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亂紛紛兇相藏眼底,昏慘慘頹勢浮面前。

王以君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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