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萬鈞被拆穿了也不尴尬,他只是好奇:“你是怎麽發現的?”

一把低沉的男性嗓音,和那天在香園裏談笑風生的黃發男子的聲音一模一樣。

當初在香園偶遇時,慕容第一眼就認出此人是這本書的男主角李萬鈞。

根據書中的描寫,李萬鈞的母親是漢族人,在朝為官,而父親是南方少數民族,李萬鈞父親嫁過來時,兩邊的關系還沒有鬧僵,至少表面上還維持着和平友好的假象。

後來關系破裂後李萬鈞的母親趨炎附勢,生怕皇上因為李萬鈞父親而對自己産生猜忌,于是休了李萬鈞父親,十幾年的深情陪伴竟比不過皇上一個信任的眼神。

偏偏李萬鈞父親是個癡情的,他不願意離開,被休後仍賴在李府,對李萬鈞母親關懷備至,以期其能回心轉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李萬鈞,對女尊男卑的社會格局極其厭惡,性格叛逆,事事都和母親要求的反着來。

身為男主角,李萬鈞自然有過人之處,他武功高強,是“見無回”的幕後老板,擅長近身攻擊,最喜歡的武器是一把刀柄處刻有金雲圖案的短刀。

慕容掃了一眼被李萬鈞握在手中的刀,如果不是醒來時無意中看到這刀柄上的金雲圖案,她也不能這麽快就肯定姜新便是李萬鈞。

但是這些話不能告訴李萬鈞,慕容回道:“猜的。”

李萬鈞眯了下眼,無奈地攤開手:“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我帶你下山,大将軍還在森林外等我們呢。”

下山後就可以在客棧裏洗個澡,李萬鈞都快要被身上粘膩的感覺逼瘋了,想到馬上就能出去于是開心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慕容沒他那麽樂觀,她看了李萬鈞一眼:“那個人真的是大将軍?”

她雖沒有仰含韻的記憶,不知道大将軍長什麽樣,但書中描寫的大将軍是個做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正直和呆板簡直就是大将軍的代名詞,這樣的人來邊界小城穩定軍心的時候會特意戴帷帽遮掩自己的容貌嗎?

“你說呢?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李萬鈞聳了下肩,沒有給出明确答案。

慕容停下腳步。

走在前頭的李萬鈞回頭看她:“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不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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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想的卻不是這件事。

其實慕容一開始懷疑慕熊就是鐘離錦,所以在香園裏見到李萬鈞時才會故意和李萬鈞一起拼桌,想要試探李萬鈞,萬萬沒想到李萬鈞如此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地和她們周旋,然後轉頭就把慕容和慕熊來到德古鎮上的消息透漏給了帷帽女子。

帷帽女子來得那麽巧,剛好在張霖背叛李萬鈞的前一天到達羅府,如今看來這一切絕非偶然。李萬鈞早就察覺出張霖有逆反的心思,故意透漏消息給張霖下一個任務他會接單,張霖便收買王琦來下單,想趁機将她們一網打盡。

李萬鈞的手下都是“見無回”裏的人,而張霖地位僅次于他,“見無回”裏每個刺客的情況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李萬鈞用“見無回”裏的手下反撲,難保張霖不會發現,那到時候黃雀在後的可就是張霖了。

所以李萬鈞讓帷帽女子知道慕容和慕熊将要去菎索鎮,第二天一早再讓李梓來找她們完成考核,慕容不是第一次去“見無回”軟磨硬泡說要加入了,李萬鈞料到她斷不會拒絕這次考核。

真是把她們耍得團團轉!

假如帷帽女子真是鐘離錦,不遠千裏趕來搭救,為的,不可能是仰含韻,只可能是慕熊……難道慕熊是當今聖上嗎?

慕容深吸一口氣,胸腔裏有什麽堵着,悶得難受:“好,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看,那我們就只談利益。你利用我你欠我的,現在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從此以後我們就各奔東西,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李萬鈞神色一黯,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

慕容打斷他:“你不要告訴我,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覺得我們很合拍,你又後悔利用我了,你還是把我當朋友的。這種話,我不想聽。”

李萬鈞閉上嘴,下巴繃得很緊。

慕容吐出一口濁氣,她當初想加入“見無回”是為了弄清仰含韻的死因,既然所謂的考核任務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那她現在也沒必要和李萬鈞客氣:“這三年來,你母親每天都會抽空到德古鎮上逗留幾個時辰,而‘見無回’就在德古鎮附近。我就想問問你,當年雇人殺仰含韻的是你還是你母親?”

三年前香園還未開業,直到今年才開始漸漸有名氣,李萬鈞的母親從三個月前開始每天都會來香園坐上一會,慕容猜測,李萬鈞母親那樣做是為了掩人耳目——掩飾她來德古鎮的真正目的不是游玩而是□□。

只是有一點慕容想不通,為了讓自己來德古鎮顯得不那麽突然,從而之後每天都來,給人一種她很喜歡德古鎮的假象,這種舉動慕容理解,但也沒必要堅持三年吧?

李萬鈞回憶起往事,表情痛苦又掙紮,最後全都化為一聲嘆息:“她确實來‘見無回’雇用過殺手,不過她想殺的不是你,而是鐘離錦。那時張霖與我已經産生間隙,刺殺鐘離錦的任務是張霖接的,刺殺皇族可是重罪,她準備完成任務後再将罪名嫁禍于我,所以我并不知情。不過現在看來,張霖任務失敗了就是。”

這答案太出乎意料,慕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可能!她為什麽要殺鐘離錦?”

“怎麽不可能?”李萬鈞仰頭看她,神情難掩哀傷,“三年前先帝還在世,當時只有兩個皇女最有潛力繼承皇位,一個是鐘離錦,還有一個就是鐘離錦的雙胞胎妹妹鐘離溯。我還小的時候母親就把我跟鐘離錦結了娃娃親,因為她覺得最後當上皇帝的一定會是鐘離錦。”

“只是後來誰都想不到,繼位的偏偏是鐘離溯。母親立刻站在新帝那邊,她想收回娃娃親,但鐘離錦不同意。家裏适合出嫁的男子只有我一個,她想讓我嫁給皇上,通過這條路來飛黃騰達。我在她眼裏根本不是人,只是她升官發財的工具而已。”

李萬鈞的母親一生都沒能混出什麽名堂來,除了人品問題外,最重要的是不夠聰明,經常腦子短路。這确實像是李萬鈞母親會做出的事……慕容回想一下書中刻畫的李萬鈞母親,頓時有些同情李萬鈞,但轉念又想到李萬鈞利用自己,心裏的那點同情就淡了下去。

慕容:“張霖現在在哪?我有話要問她。”

李萬鈞垂眸:“死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慕容現在腦子裏很亂,身心俱疲,她沒再繼續逼問,而是說,“我知道了。走吧,去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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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芍搞不明白,為什麽上一秒還用怪異眼神盯着你的人,下一秒就會抱住你痛哭流涕?

這種陌生的體驗讓她覺得害怕,想逃離這個懷抱,可又動不了。

這女人哭得那麽狠,流了那麽多眼淚,卻一點聲音也不發,不像她,一哭就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慕芍對這種哭法感到不解的同時卻又莫名覺得同情,心裏頭跟着有點難過。

“別哭了。”慕芍摸上慕熊的腦袋,揉了揉然後小手甩向空中,手上重複這個動作嘴裏還念道,“痛痛飛,痛痛飛!”

慕熊終于松開懷抱,慕芍見她在看自己,以為她在疑惑,于是解釋道:“我以前受傷的時候我娘就是這麽治療我的,別哭,現在不痛了吧?”

慕熊看着她認真的小表情,絕望的心情奇異地被這點純真的安慰驅散開,冰涼的四肢都開始回暖。她摸了摸慕容的臉,露出個淺淡的笑:“真的,不痛了。”

慕芍得到肯定,咧嘴笑了。

遠處傳來靴子踩碎落葉的聲音,慕熊耳朵動了動,迅速抱起慕芍躲到巨石頭面,另一只手抽出挂在腰間的劍,屏息凝神。

鐘離錦太了解慕熊的性格了,還未靠近便出聲道:“是我。”

慕熊身形一頓,從巨石後繞出來,朝鐘離錦身後看了兩眼,只有身穿盔甲的士兵,心中不免失望:“怎麽是你,郝美麗呢?”

鐘離錦:“姜新去找她了,你不用擔心,我派了人暗中保護她們。”

慕熊點點頭,抱着慕芍和鐘離錦一起往森林外走,這片森林很大,她們走了兩個時辰才隐約可見遠處鎮上店鋪裏透出的燈光。

鐘離錦說:“快到了。”

慕熊問她:“你和姜新約定在哪碰面?”

鐘離錦:“在出了森林後見到的第一家客棧見面。”

慕熊:“嗯。”

鐘離錦不禁看了慕熊兩眼,上次在羅府談話時,她能看出慕熊對她有些抵觸,言語間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警惕,但是剛剛的對話就很自然,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以前兩人相處的時候。

鐘離錦試探道:“你恢複記憶了?”

慕熊不語。

鐘離錦不再問了,沉默就是默認。

“前面有人。”慕熊虛擋了一下鐘離錦的胳膊,鐘離錦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男子正趴在地上哭,裙子濕漉漉的,像是在湖裏泡過,臉上、胳膊上全是血。

那男子聽到響動表情麻木地朝她們看過來。

慕熊眉頭微皺:“王琦?”

确實是王琦,只不過臉上沾滿了泥灰和血,裙子也破破爛爛的,慕熊差一點沒認出來。

她快走幾步,在王琦身前蹲下,朝四周看了一圈:“怎麽就你一個人,羅一呢?”

王琦眼神空洞地看着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哭了太久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阿木已經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麽意義,要殺要刮随便你。”

慕熊眉頭皺得更緊:“怎麽能說這種話,就算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王琦終于有了點反應:“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騎馬會吐,不小心和人撞上會下意識摸肚子。”慕熊拉過他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如果你真的愛羅一,那就把它生下來,你現在還不能死。”

王琦怔怔地看着她,手底下像有火苗在跳動,血肉燙得驚人,那是生命的熱度。

慕熊扶他站起來,王琦神情恍惚地任她擺弄。

鐘離錦叫其中一個手下背王琦,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走出森林,住進客棧。

經過這一路王琦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心裏不免對慕熊産生出愧疚:“謝謝你。”

“沒關系,新衣服等下會有人送過來。”慕熊說完退出來關上門,把空間留給王琦。

鐘離錦等在門外,見狀不由感嘆:“真意外,你那麽反感男子的一個人,竟然會主動幫他,更何況他還曾經是張霖的同夥。”

“男性有男性的厲害,女性有女性的長處。孕育生命的重擔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這是那個人教我的。”一想到那個人,慕熊的眉眼都變得溫柔起來。

鐘離錦沉默了一會:“……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嗎?既然你已經恢複記憶,那你遲早得回來,我能替你瞞得了一時但瞞不了一世。”

慕熊反應很激烈:“不,我現在還不能回去!”

鐘離錦:“你真不跟我回去?”

慕熊目露猶豫,最後都化為堅定:“從前是我對不起她,如果我這次真的走了,那我跟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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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們這有沒有一個戴黑色帷帽的女子來過?”慕容趴在櫃臺上問店小二,走了那麽久,腿酸得簡直不像自己的。

“有,那女子就住在三樓最中間的那個房間。”店小二說着指給她們看。

慕容付錢給她,訂了兩間房。

兩人上去和鐘離錦打了一聲招呼,李萬鈞準備直接回房間睡覺,一切等明天再說,而慕容記挂着慕芍,就沒走。

她問鐘離錦:“芍兒呢?”

“在我這。”慕熊就住在鐘離錦隔壁,聽到腳步聲她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慕芍過來了。

慕容接過來,沒什麽表情道:“謝謝。”

慕熊抿了下唇:“你我之間不用謝。”

慕容:“不不,我們沒那麽熟,這種事情還是要謝的。”

她說完再也不看慕熊一眼,抱着慕芍直接下樓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慕熊默默地跟在後面。

慕容抵着門不讓慕熊進來:“你跟着我幹什麽,回你自己的房間。”

慕熊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她這樣慕容突然有種自己在欺負人的錯覺,想到對方好歹是慕芍的救命恩人,再開口語氣就沒那麽冷硬了:“……嗯。”

慕熊眼睛一亮:“你原諒我了?”

她不提還好,一提慕容就回想起在羅府情動結果卻被拒絕時的場景,恨意又翻湧上來:“慕熊我告訴你,我不是你養的阿貓阿狗,喜歡就親近,不喜歡就踹開!”

她說完也不管慕熊反應如何,嘭的一下甩上門。

慕熊定定地站在走廊上,強勁的門風甩過來就像是甩了一巴掌。

她茫然地盯着眼前緊閉的門看了一會,她不明白。危難時慕容主動來找她提醒她羅府有詐,她意外又感動,以為慕容還是願意理她的。當時情況緊急,她沒來得及和慕容多說些話,現在渡過難關了,她來找慕容想好好談談,可是慕容的态度卻又冷淡起來。

慕熊呆呆地吹了會冷風,最後黯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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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一大早挂着兩黑眼圈坐在樓下大堂吃飯。

七月份的早晨,太陽升的早,然而此時天邊還是黑的。慕容滿意地喝了口熱湯,另一只手端着一個盤子,對昏昏欲睡的店小二擺擺手:“辛苦你了,等會結賬的時候多給你些銅板。”

店小二一大清早就被慕容從被窩裏扒出來熱飯,衣服都穿反了,站着都快要睡着,渾身上下充滿怨念,聞言還算感到有點安慰,迷迷瞪瞪的回去了。

慕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悶頭灌下一整碗湯,僵硬的四肢這才暖和起來。

爽!

慕容揉揉肚子,拿過盤子上的饅頭啃了一口,身後傳來腳步聲,有誰下樓了,木質的樓梯用久了咯吱咯吱響,白天人多聽不出來,這會清淨,那聲音就顯得越發清晰。

慕容回頭看,頓住,再眨眨眼,以為自己看花了:“王琦?”

“早,郝美麗小姐。”王琦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精神,神色也有些憔悴,不等慕容問,主動解釋道,“張霖怕我和阿木将來有一天會把謀殺姜新的這件事兜出去,于是派人追殺我們,我們逃到森林,是郝生氣和大将軍救了我。”

兩人一起逃跑的,結果現在只剩下一個,慕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原因。“羅一”保護王琦讓王琦先走,但是寡不敵衆最終還是死了,張霖的手下繼續追殺王琦,至于為什麽沒碰上……大概是王琦的逃跑路線恰好和鐘離錦搜救慕熊的路線重合,于是那些人都被鐘離錦的手下消滅了吧。

慕容拍拍桌子招呼王琦:“來來來,坐這。正好我還有熱饅頭,雖然咬了一口……沒事,我把那沒咬的掰一半給你。”

王琦走下樓梯,立刻跪下了,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也很後悔,如果不是父母去世需要錢安葬,家裏又欠債,我也不會答應張霖……她答應事成後給我們錢,可是阿木被她殺死了。我……”

生活的苦難和大起大落将他折磨的不成樣子,他說到這裏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了。

“哎你跪我幹什麽,快起來。”慕容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扔下饅頭去拉他,“地上涼,小心你肚子裏的孩子,都懷孕了還不注意點。”

王琦驚訝:“你,你也知道?”

“你又是孕吐又是摸肚子的我能不發現麽。”慕容把他拉起來按到凳子上坐好,“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你,你們也只是被張霖利用了而已。”

“既然活下來了,那你就要連着阿木的份一起活下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把這塊饅頭吃了,要忏悔也得吃飽了再說。”慕容笑着把沒咬過的半塊饅頭遞到王琦嘴邊。

王琦鼻子一酸,剛收住的眼淚又掉下來。

“怎麽又哭了?”慕容無奈,放下饅頭,把桌子一端的衛生紙遞給王琦。

等他哭完,兩人一起分享了那塊饅頭,饅頭雖然冷掉了,但是吃進嘴裏卻是甜的。

慕容做了件好事,心裏也開心,暫時忘卻了慕熊帶給她的煩惱。

扪心自問,完全心無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但慕容做不到在一個孕夫落魄到如此境地時,還能上去踩一腳。

兩個人聊了一會,基本上都是慕容在天南地北地扯,王琦坐在長凳的另一頭安靜地聽,偶爾回答幾句話。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天光大亮,店小二開始開門做生意,慕容聊了這麽久也算是發洩了一通,伸個懶腰對王琦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跟我回去。”

王琦感激不盡:“好。”

突然一道幽幽的聲音插|進兩人之間:“他跟你去哪?”

王琦被吓到,拍了拍胸膛:“原來是郝生氣小姐,早。”

慕熊沒理他,看向慕熊,又問了一遍:“他跟你去哪?”

慕容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回我家,有問題?”

“有,當然有!”慕熊氣得要爆炸,“你是個女子,而他是男子,男女有別。更何況你未婚,他還有身孕,住在一起有違倫理!你就不怕被人說閑話嗎?”

王琦聽後面露擔憂:“如此看來确實欠妥,郝美麗小姐,要不然我還是……”

慕容擡手打斷他,轉頭看向慕熊,不屑地輕笑一聲:“別人想說什麽,我管不着;我想做什麽,她們也別想管!”

“你!”慕熊瞪着慕容,她能感覺到慕容是在故意氣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沒法讓自己不去在意。

“你你你什麽你。對罵都不會。”慕容翻個白眼,從凳子上跳下來,“來來來王琦,咱們走。別跟這種瘋|狗浪費時間。”

兩邊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王琦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一時間躊躇不前。

慕容都已經上樓了,回頭一看王琦那個小傻子還愣在原地,不禁嘆了口氣。她其實是為了王琦好,她們三個人當中鐘離錦是大将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多少雙眼睛在盯着,突然帶回去一個懷孕的男人這像話嗎?

李萬鈞雖然是男子而且有錢,但也不是自由身,生活在母親的監視之下,怎麽帶王琦回去?搞不好李萬鈞他媽連門都不讓王琦進,直接把王琦趕出去。

至于慕熊,她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還指望她?拉倒吧。

所以數來數去,王琦最好的結局還是跟她回家,與其到時候大家推來推去的尴尬,還不如她提前把王琦預定了,也免得萬一王琦覺得自己是個拖累想不開要自殺。

飯後幾人就此分道揚镳。

慕容騎馬技術不精湛,要她同時帶一個小孩和一個男人一起,這難度有點大,于是雇了輛馬車載她們。

王琦坐在馬車一頭,對慕容磕了個頭:“太麻煩美麗小姐了,為了我破費。大恩不言謝,以後王琦必當做牛做馬報答郝美麗小姐。”

慕芍趕緊扶他起來,滿不在乎道:“一輛馬車能值幾個錢,你別老往心裏去。收留你是舉手之勞,又不是圖你做牛做馬什麽的,你不想要太多,先把身子養好了孩子生下來再說。等一切都安定了,你再考慮報答的事也不遲。”

慕容根本沒想過要讓王琦回報什麽,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讓王琦安心而已。

果然王琦聽了後心裏好受了些:“養胎的時候我也可以做些手工活,雖是小錢,但也能幫上郝美麗小姐一點。”

慕容:“你別開口閉口就是郝美麗的了,聽着別扭。那其實是我當刺客時用的假名,現在當不成刺客了,你直接喊我真名慕容就行。”

王琦忙應下。

慕芍閑不住,兩個大人談話她聽不懂,就從座位上站起來,扒着馬車窗戶朝外看。

一掀窗簾,慕熊面無表情的側臉就出現在視野中。

“娘,娘你快看。”慕芍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着窗外喊慕容。

慕容看了一眼,伸出手把簾子重新放下來:“別理。”

王琦睜大眼:“剛剛那個是郝生氣小姐?原來她和我們是一路的嗎?”

慕熊像個狗皮膏藥似的,到哪兒都有她,明明兩人都已經撕破臉了,為什麽還要死乞白賴地跟着她?故意給她找不痛快?慕容覺得煩躁,沒好氣道:“不用管她。”

馬車只負責送到山腳,慕容抱着慕芍下車,王琦也跟下來,三人開始步行。

身後的慕熊也翻身下馬,拉着缰繩默默跟在她們後面。

王琦的目光在慕熊和慕容之間來回轉了幾圈,他不傻,自然能看出這兩人之間有貓膩,他有心想幫忙和解,但他接觸兩人的時間太短,根本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所以無從下手。

到了慕容家,慕容開門卻不進去,站在一邊看王琦:“你先進。”

王琦道聲好便進去了,慕容等他進去後才牽着慕芍進門,慕熊一言不發地站在慕容身後,看樣子也要進來。

慕容一直防着她呢,見狀一手按門,一手扶牆,整人堵在門縫間,就是不讓慕熊進來。

慕熊擠不進去,只好後退一步。其實單純按力氣來算,慕容根本比不過她,要是她真想硬闖,慕容是攔不住的,但那樣恐怕也會傷到慕容,所以慕熊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慕容得到這一回合的勝利,胸腔中升起一股報複的快感:“你跟進來幹什麽?”

慕熊看着她,表情略微委屈:“回家。”

“這裏是我家,不是你家。”慕容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她,“去,去找你的大将軍,讓她收留你。我這兒不歡迎你。”

慕容滿意地看到慕熊一下子變了的臉色,碰的一聲關上門。

“王琦,跟我來,我帶你去客房。”慕容心情挺好,說話都帶笑。

王琦同情地看了門外的慕熊一眼,追上慕容。

慕芍還留在卧室,大門是和慕容的卧室連在一起的,門邊有一扇不大的窗戶。她踮起腳尖趴在窗沿朝外望,那個在森林裏抱着她哭的女人就坐在窗下的地上。

一直到晚上她們都吃過飯了,慕芍再去窗戶那裏看,那個女人還坐在那裏,連姿勢似乎都沒有變。地上那麽涼那麽硬,她不難受嗎?

慕容正在竈房刷碗,慕芍左右看看,見慕容不在,于是放心地推開窗戶。

慕熊聽到動靜擡起頭。

慕芍說話奶聲奶氣的:“你吃飯了嗎?”

慕熊搖搖頭。

慕芍又問:“那你不餓嗎?”

慕熊中午就沒吃,忍到現在早已前胸貼後背,但她只是笑了笑:“不餓。”

說完肚子卻咕嚕嚕叫起來,慕熊尴尬地捂住肚子,慕芍沒笑話她,看了她一會,然後消失在窗口。

過了一會慕芍出現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粗糧做的窩窩頭。她跑過去将窩窩頭塞進慕熊手中:“不要告訴娘。”說完一溜煙跑回屋子裏。

慕熊盯着那粗糙的窩窩頭良久,最後吃的一點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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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本以為慕熊吃了一頓閉門羹,自尊心受損,就會自覺地離開。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她打開門,就被靠在門板上睡着了的慕熊倒下來砸中了腳。

慕熊一驚睜眼,坐起來看到是她便道:“早上好。”她頭發亂糟糟的,兩手交叉抓着衣服兩側緊緊裹在身上,一夜滴水未沾,嘴唇幹得都起皮甚至裂開一道小口子。

慕容被她這副慘樣給震住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麽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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