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俠饒命啊!小的知錯了!”大夫吓得屁滾尿流,心中直呼倒黴。她今天太累,躺到床上後一沾到枕頭就睡着了,正睡得香甜之際,卻被一陣拍門聲給吵醒,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她不想理會,用被子蒙住頭盼着門外的人快點離開找別人,然後她好繼續睡覺,結果拍門聲不但沒停,還闖進來一個人拿劍指着她。

但凡有點醫德都不會對病人的求救坐視不理,一想到慕容之前心焦到快要哭的樣子,慕熊就胸口悶痛。再想到慕容焦急的時候這人還在這裏安然地睡覺,慕熊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将這人從被窩裏拽出來,提着衣領拖到診室。

從沖進來到再回去,前後不過一分多鐘的時間,慕容站在診室中央,表情有點呆滞,似乎還沒從剛剛慕熊的憤怒爆發中反應過來。

慕熊滿身的火氣在看到慕容的那一刻瞬間熄滅了,剩下的唯有心疼。

她那麽在意的一個人,到了別人眼裏就什麽都不是了。

她都舍不得讓慕容難過,你一個毫無醫德的大夫而已,又憑什麽讓慕容傷心成這樣?

慕熊動作粗魯地把大夫扯到慕容跟前,慕容小心地把慕芍遞給她。這大夫雖然醫德有問題但醫術很厲害,一番折騰後慕芍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燒消退下去大半,身子也不發抖了。

慕容懸着的心終于放下,長呼口氣。

慕熊按着慕容的雙肩,讓慕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為了不惹慕容嫌,她很快又把手縮回來。

突然放松下來就會覺得累,慕容坐在椅子上沒有拒絕。

慕熊蹲下來抓起慕容的腳湊到眼下仔細看,慕容一驚,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她以為慕熊又要發什麽神經,有點生氣。

可是慕熊什麽都沒做,她看了一眼後立刻輕輕放下慕容的腳,扭頭沖大夫喊:“拿點金創藥來!”

她說得毫不客氣甚至頗有點頤指氣使的味道,然而一轉頭,看着慕容的眼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你腳底板被小石子劃傷了,等一下,我給你上點藥。”

這語氣如此輕柔,慕容怔了一下,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此時她們身處的不是小醫館,而是兩人剛認識時所住的家。

那個時候彼此的感情還未明朗,都當對方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飯一起做家務,偶爾會拌嘴吵架,不過大多數都是慕容在吵,小嘴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說個不停,而慕熊只是繃着個臉站在對面,心裏有氣但死活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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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喜歡上慕熊的,慕容記不清了,只是現在再回頭看,那些當初紅的黑的、憤怒的平淡的經歷,已經在時光的蹉跎下褪得面目模糊,卻又因為感情的滋|潤而蒙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連争吵都成了值得回味的記憶。

慕熊見她沒說話就當她同意了,心中暗喜,從大夫手裏接過藥膏,倒出來一些在指腹上。

因為皮膚破裂而露出的紅色被掩藏在黑灰之下,山間的泥土和馬路的黑灰沾滿了慕容整個腳底,凹|凸|不平的一層,下午還下過雨,離近了便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慕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用濕布将慕容的腳擦幹淨,然後小心地把藥膏塗抹在慕容腳底的傷口處。

塗藥的過程慕容一直沒動,難得的溫順配合。

自從上次兩人鬧翻,慕熊已經有段時間沒能和慕容像這樣心平氣和地相處了,這種氛圍太美好,慕熊忍不住塗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的,藥膏最後還是塗完了。慕熊站起來把鞋子脫下來一只,彎下腰就要往慕容腳上套。

慕容這才從回憶中驚醒,慌忙縮起腳跳下地。

“別碰地,不然腳髒了藥就白塗了。”慕熊眼疾手快地把慕容按回去,把鞋穿好,妥協道,“好好好,不給你穿我的鞋,你別亂動。”

慕容這才松了口氣,重新坐好,轉眼想到另一件事又略微發愁:“來的時候我忘了穿鞋,回去還是要光腳踩地的。”

這個時候慕芍的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大夫把慕芍放到慕容懷中,又拿了幾副藥給她:“孩子還有點咳嗽,這兩包是專治咳嗽的中草藥,可以反複煮三次,早晚各喝一碗,第二天就能好。這還有一包退熱用的,你拿好,留着以後備用。”

大夫是個欺軟怕硬的,她跟慕容囑咐完立刻一臉讨好地對慕熊笑。

慕熊掏出幾枚銅板放到櫃臺上,大夫眼睛一亮,頓時連笑容都變得情真意切起來。

慕容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感覺藥膏應該幹了,抱好慕芍就要下地,結果半路被慕熊打橫抱起,等她回過神,卻發現身體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上。

慕熊低下頭對她解釋了一句:“我怕你腳再被劃傷。”

她說這話時臉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然而眼中那抹終于可以和慕容親密接觸的竊喜和得意藏也藏不住。

“……”慕容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

————————

“到了。”慕熊戀戀不舍地放下慕容。

“嗯。”慕容淡淡地應了一聲,從慕熊身上下來。

她走的時候太急,連門都忘了鎖,客房與主卧只有幾步遠,慕容沖出去的時候王琦就驚醒了,追過來一看門大敞着然而到處不見慕容的蹤影,他不敢走遠,又怕鎖了門慕容半夜回不來,于是一直坐在窗邊等。

此時見到她們平安歸來王琦這才松了一口氣,給慕容打開門:“這麽晚你去哪了?”

“芍兒突然發高燒,我帶她去醫館找大夫去了。”慕容簡單敘述了一下,把慕芍遞給王琦,“芍兒喝過藥現在睡着了,你幫我把她放到床上。”

王琦看到了默默站在慕容身後的慕熊,很有眼力地接過慕芍,不再多問,走時還體貼地掩上門。

現在只剩下慕容和慕熊了,兩人面對面站着,誰也沒說話,空氣寂靜,只能聽到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響。

慕容盯着遠處黑漆漆的樹林,看了一會,然後擡頭對上慕熊的視線,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慕熊有種強烈的預感,心跳陡然加快,滿懷期待地看着慕容。她救了慕芍,這功勞是不是可以抵消一點她所犯的過錯,慕容會不會因此心懷感激所以原諒她?

慕容張了張嘴,道:“你哪裏來的錢?”

“……”聽到的和想象的差得太遠,慕熊懵了好幾秒。

那些錢是在客棧的時候帷帽女子給她的,慕容那麽讨厭帷帽女子,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博得一點慕容的好感,要是她實話實說了,那點好感會不會又沒了?

慕熊第一反應就是瞞着不說,但答案太明顯,就算她不說憑慕容的才智也肯定猜得到,她不說搞不好會留給慕容更壞的印象。

慕熊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道:“是她給的。”

慕容表情淡淡地點點頭,其實她想問的并不是這句,但不知為何一開口就成了別的問題。

不過萬事開頭難,有了一,接下來的二就顯得不那麽難辦了。

慕容沉默良久,慕熊也不覺得不耐煩,她靜靜地看着慕容。慕容從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身影,那麽認真那麽專注,仿佛不論過了多久不論發生了什麽事,這個人都會一直堅定地跟随在自己身邊。

慕容心中一動,之前憋了很久都憋不出來的話就那樣脫口而出:“天黑了,進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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