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引将被子揭了條縫,看到旁邊放着的那本書,一把抄起來扔遠了。

不看了不看了!說什麽都不看了!

玉引苦着臉悶回被子裏,心裏直罵他。真是的,他給她講的第一回可正常了,說的是天界的一位将軍在征戰中身負重傷,墜入人間,被一好心的尼姑救了起來。在将軍還在尼姑庵養傷時,一個采花賊潛入庵中家意欲行不軌之事,将軍就一施神力把那采花賊變成石頭了。

尼姑吓壞了,緩過神來後趕緊道謝,将軍則說救命之恩理應報答,願意保護尼姑一輩子,還可助她成佛。

——這多感人啊?一個心地善良,一個有情有義,怎麽……怎麽到了第二回,突然就變了呢?

第二回先寫了尼姑和将軍日久生情,便還了俗。而後一筆帶過二人成婚,突然就寫到洞房花燭夜「床上的」事了!

還寫得特別細致,細致到她這個明明只是在出嫁前聽宮裏的女官教過幾句的,看着文字都能想象出具體的畫面了!

那畫面真是……活、色、生、香!

而……而且,書裏竟還帶着配圖!

玉引一回想自己毫無防備間翻到的那頁圖就覺得羞憤欲死。圖畫得很講究,栩栩如生地給她呈現了半掩的床帳、淩亂的被褥以及衣不蔽體、身體交疊的二人。

玉引拼力地不去多想,這畫面也還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便又逼着自己不許想他們的身子,只許想臉!

然後她就發現……畫裏女子的神色好像、好像很……開心?

或者說是激動?興奮?但反正不是痛苦。那張臉分明被描繪得紅撲撲的,嘴巴微微張着,上揚的嘴角明顯帶着笑。

這種事很舒服嗎?

這句話在玉引腦子裏一劃而過,她立刻猛地要起頭,不許自己想這麽沒羞沒臊的事情。

可她卻又情不自禁地再度揭開了被子,目光落在被她扔遠了的那本書上。

那本書攤在那兒,攤開的書頁上恰又是一頁畫。好像不是她剛才看到的那頁,顏色不一樣。

她竟忍不住有點好奇這一頁上畫的是什麽。

就看一眼,只一眼!

玉引暗自拿定了主意,摒着息下了榻,朝那本書走去。她走得蹑手蹑腳的,一點聲音都不敢有,就好像自己在偷偷摸摸的做什麽壞事。

她剛将書撿起來,乍聞門被扣得一響!

玉引幾是下意識地就将書背到了身後,感覺自己的雙頰彈指間又熱起來,外強中幹地喝道:「什麽事!說吧!」

「娘子……?」珊瑚被她這語氣弄得不明就裏,靜了靜,才禀道,「王東旭來了,說是小公子這幾天一直哭鬧不止,只嚷嚷着喊熱。側妃說他是想殿下了,想問問您,能讓小公子過來避暑不能?」

玉引的心弦一繃:「她都懷胎七個月了……」

「是,奴婢也是這麽說。但王東旭說,尤側妃半句未提自己也要來,只道若您肯答應,就讓人送小公子過來。」外面的聲音至此頓了頓,而後,又帶着幾分不确信告訴她說,「側妃還說,不敢給您添麻煩。會讓奶娘們盡數跟着,如若小公子有什麽不妥,自只是奶娘的錯處。」

事情關乎阿禮,玉引不好自己拿主意,就拿去問孟君淮。

結果他就一句話:「讓她好好安胎。」

玉引:「……」她原正被那本書弄得臉紅心跳,現下一個字都不想跟孟君淮多說,但見他這樣不管細由就一句話丢過來,又不得不詳細解釋一下尤側妃的意思。

于是她說得十分言簡意赅,将尤側妃着人帶的話重複完了,聲音便就此停住,連自己心裏的想法都被她「能省則省」了。

孟君淮看了看她:「你想讓阿禮過來?」

「我覺得……」玉引低着頭想了想,反問他,「如果阿禮在我這兒出了什麽意外,殿下怎麽想?殿下會覺得我是和郭氏一樣,是戕害庶子的人麽?」

他被她問得一怔,轉而眼中多了幾分探究:「你這是對尤氏有防心?」

玉引點點頭,沒有否認。

上回在凝脂的事上,尤氏「動了胎氣」。當時她确實滿心都是擔憂,可後來他一點撥,說尤氏是在跟她鬥氣,她也就立時懂了。

再細作回想,尤氏在她面前确實會時不常的有些不恭敬,沒有不恭敬到值得她生氣,但也讓她能感覺得到。

她們都是專門學過禮數的人,或許偶爾會出疏漏,但像尤氏這樣多次的「疏漏」也是不對勁的了。所以她即便不是故意,也要麽是不服、要麽是不忿。玉引再斟酌之後就回過味來,知道尤氏或多或少在成心跟自己較勁。

而既然尤氏能拿動胎氣的事跟她鬥氣,會在那次之後輕而易舉的就消停下來嗎?多半不會。

所以對她的防心,玉引自然是有的。

只不過她并不屑于「整治」尤氏,在她看來,為此勞心傷神沒有必要。單憑她是正妃、尤氏是側室這一條,她就已經在絕大多數事上比尤氏占理呢,那又何必非要争個你死我活呢?随緣一點兒,誰都更輕松嘛。

是以玉引掂量着,日後能不跟尤氏有交集,就別有交集。如果必須有交集呢?那她就先把孟君淮的意思問清楚。

她現在就在直白地問孟君淮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但殿下怎麽想?如果殿下信我不會做壞事,讓阿禮過來就沒關系。如果殿下對我不太放心,就直接回絕了尤側妃為上!」

孟君淮覺得新奇地看着她,不知說點什麽好。

他一直以為她不懂的,可沒想到她懂。但要說她懂吧……他又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能這樣攤開了問她了。

後宅裏,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都是避着他的,郭氏害阿禮的事雖然後來鬧得大,但事先都沒讓他聽說半點。

她就一點都不擔心他聽了這些後,會覺得她也心術不正?雖然她并沒有做什麽吧,可她到底是琢磨了。

孟君淮便将臉一沉:「你當真沒有看阿禮不順眼?」

「……」玉引心下一嘆,便直接道,「罷了,我去告訴側妃,這件事不行。」

之後也沒見孟君淮說什麽,她就一福身,自己回房去了。

原來他對她有那種懷疑啊……

玉引突然心情差極了。

書房中,孟君淮獨自回味了會兒,終于笑出來。他叫來楊恩祿:「王妃要是着人回府傳話,你讓人擋一下。」

楊恩祿沒明白:「爺,怎麽……擋一下?」

「是不是傻,‘擋一下’就是攔着不讓去嘛。」

楊恩祿點頭哈腰地應了,心下琢磨着,爺您心情不錯啊?

孟君淮又說:「去府裏接阿禮過來,讓奶娘都跟着。帶來之後先不必去見王妃,直接放我這兒。」

「哎,是。」楊恩祿再度應下。退出書房,就将人差出去了。

府中,尤氏見孟君淮身邊的人回來,心裏一陣欣喜。

待得聽完回話,她立刻跟阿禮說:「阿禮聽見沒有?接你過去呢,你去了要聽話!」

阿禮的小臉上也全是笑,點點頭,抱住母親的胳膊:「我們走!」

尤氏的笑容不禁一僵。

雖然她為了讓阿禮高興,專門跟王妃明說了自己不去、也不要王妃擔任何責任,可心裏頭,總還是希望王妃能擡擡手讓她一道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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