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顧沉白,你會不會覺得我把婚姻當兒戲?”塗言坐在書房的吊椅上,抱着靠枕,歪頭問道。

顧沉白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手指飛速地敲擊鍵盤,但他還是擠出空隙來回答塗言的問題:“不會。”

“逼你簽離婚協議,離完婚了還跑來找你,現在又要複婚,”塗言躺倒,陷在羊毛絨毯裏,懶懶地問:“這還不算兒戲麽?”

顧沉白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然後起身往塗言的方向走,塗言見他來,故意晃了晃吊椅,想轉到另一邊,顧沉白握住邊框,沒讓他得逞。

“我那個時候對你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你為了自我保護,不管做什麽都是合理的,我沒有怪過你。”

“離婚協議也沒有?”

顧沉白笑了笑,伸手去捏塗言的臉,“沒有,因為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後悔。”

塗言嫌棄地拍開顧沉白的手,“自戀狂。”

顧沉白把塗言從吊椅裏撈出來,塗言就軟趴趴地靠在顧沉白的胸口,一只腳踩着拖鞋,一只腳使壞地踢了踢顧沉白的拐杖,顧沉白彎起嘴角,咬耳朵道:“兔寶,離婚的那天你是不是很後悔?”

“不。”塗言答得斬釘截鐵。

“可我怎麽記得,離婚前一天的夜裏某人一直躲在被窩裏哭?”

“才沒有,哭的是你,你記憶錯亂了。”

顧沉白輕笑,“好吧,哭的是我。”

塗言聞着顧沉白身上淡淡的香味,思緒飄回到一個多月前,最難熬的那幾天。

在塗言看來,他和顧沉白之間總有種宿命的味道,就像是學生時代做數學題,明明用錯了方法,還意外地算出了正确答案。

他和顧沉白的故事開端,本應該是編劇都編不出來的狗血八點檔,卻硬是被顧沉白過成了甜甜蜜蜜的愛情劇。塗言也演了那麽多戲,這還是第一次沒有劇本,只跟着顧沉白的節奏慢慢悠悠地往前走,随着他喜怒哀樂,日子消失在旋轉的時針裏,像沒有盡頭。

但事與願違,塗言定下的半年期限,就快到了。

他們在盛夏六月相遇,鬧哄哄地闖過烈日蟬鳴,暧昧了整季秋天,最後走進隆冬。

塗言也沒想到,先後悔的人會是他自己。

那天下了鳴市今年的第一場雪,華晟年終事情多,顧沉白常常需要加班,塗言在家無聊,偶爾也會去顧沉白辦公室待上一會兒。

當然是避着人,還要避着顧朝騁。

但那天塗言很倒黴,不僅沒避開顧朝騁,還碰上了他最不想見的人,塗飛宏。

塗飛宏剛在顧朝騁那裏碰一鼻子灰,正準備求助于顧沉白時,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瞧見塗言躺在沙發上,翹着腿一派悠閑。塗飛宏眼前一亮,心中大喜,暗想這次事情有希望了。

塗言看見塗飛宏的一瞬間便愣在原處,緩緩坐直,臉色也冷下來,塗飛宏視若無睹地走上去,親親熱熱地扶住塗言的肩頭,詢問他近況。

顧沉白放下手頭的事情,也走上來,倒了杯茶給塗飛宏,“塗總,什麽事?”

塗言偏過臉,不耐煩地玩起了手機。

“沒有什麽大事,”塗飛宏笑着坐下,解開臃腫的西裝,“老城區不是要改建嘛?我想拿下那邊的回遷房項目,但是你也知道,我公司現在的錢全都撲在之前停掉的工程上了,實在是——”

塗言聽得氣血上湧,轉頭詫然問道:“你還好意思跟他借錢?”

塗飛宏連忙擺手道:“不是,言言,你不懂,這是公司和公司之間常有的往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朝騁正好走進來,聽到塗飛宏的話,譏笑道:“常來是挺常來的,怎麽沒見常往啊?”

塗飛宏被駁了面子,讪笑道:“這不都是一家人嘛……”

塗言冷眼看着塗飛宏,就像半年前顧家人看他一樣,低賤可笑,那種久久折磨他自尊的恥辱感重新席卷上來,讓他攥緊了拳頭,指甲生生陷進肉裏。

顧沉白傾身過來握住了塗言的手,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指掰開,貼着他的手心,讓他放輕松,但被塗言揮開了。

塗言起身,對着塗飛宏一字一頓說:“我和顧沉白這個月底就會離婚,到時候我和他就沒有半點關系了,你也沒有機會再打着我的名義跟他借錢。”

塗飛宏傻了眼,聲音都結巴了,“什、什麽?”

顧朝騁也難以置信,“離婚?你們才結婚多久,沉白,你也同意了?”

顧沉白點了下頭。

塗飛宏氣急敗壞地問塗言,“你好好的離什麽婚?沉白對你還不夠好嗎?你不喜歡他?”

塗言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喜歡,我和他離婚協議都簽好了。”

塗言知道,這話若是單對塗飛宏說,他可能不信,可是當着顧沉白的面對塗飛宏說,那就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他不信也得信了。

塗飛宏失魂落魄地離開辦公室後,顧朝騁也離開了,臨走前厭惡地看了塗言一眼,塗言這次沒有反擊。

因為他看到顧沉白坐在沙發上,表情淡淡的,但眼底盛着失落。

他朝顧沉白走過去,顧沉白把他拉到腿上坐着,開口還是關心:“手疼不疼?”

“顧沉白……”

塗言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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